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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4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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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坡的草坪上正汇集几百名弟子,所有弟子的手臂上皆佩戴一枚神鹿徽标,彰显着身份显赫。厉瞿反手握着佩剑,目光凶狠扫视底下一切生物。虽是年纪小,但那股狠辣的劲早就在小时候淋漓尽致的展现过。
六岁时,厉瞿为了知晓如何杀戮,便常捡路边的野猫作为靶子,从幼时便培养起残忍的手段。
天生的血脉嗜虐让厉瞿在多次战斗中存活下来,但这一切失手了。
他没能抓住活尸,反而暴露自己。
“宗主何必对贝七宜那么恭敬!如果不是他,我们早就成了。”对于被半路截胡的事,厉瞿表现得耿耿于怀。
他们逐鹿坡的宗旨是“有仇必报。”
贝七宜那种腌臜小人,怎么配得起与他们逐鹿坡并肩战斗,甚至还成了累赘,如今竟躲到他们逐鹿坡苟且偷生。
“开山舵始终是我们的盟友。”厉白将喝了口闷茶,心中大概也有三分认同弟子的话。贝七宜是三盟中的军师,现在连丧家犬都不如,落差之大,怎么叫他们这些盟友给予信任。
“宗主大可以杀了贝七宜,夺他手中活尸。如此一来,宗主的十年大计可成!”
指腹轻扫着杯沿,厉白将余光扫见那一抹花影,心里仍有些忌惮。
厉瞿从旁边匆匆退下,临走时被贝七宜喊住。
二人的目光不曾从对方脸上离开过,温度冷到一个新低度。厉瞿将心中厌恶表现得淋漓尽致,“贝宗主被困之日,可有想过如何自救?外面已经满城风雨,开山舵名声狼狈,贝宗主却每日风轻云淡,一点都不着急。”
那张稚嫩的脸、高傲的表情,无一不让人想撕碎厉瞿的嚣张。
贝七宜不怒不笑,反常的淡然。
“厉公子这么厉害,不放替我们两宗报仇,现在就杀去灵山夷为平地,如何?”后面两个字多少轻挑,一贯是贝七宜的作风。厉瞿恶心得冒鸡皮疙瘩,嫌晦气的转身离开。
“厉宗主,您呢?”二人从未信任过,谈何芥蒂。贝七宜款款盘腿坐下,笑道:“只凭一头活尸,还无法撼动灵山半分。宗主若真想登上万人敬仰之位,接下来便要涉险。”
“说!”厉白将耐心不多。
贝七宜:“炼化更多的活尸。”
……
……
云层中雷鸣闪烁,汇集于此的怨气常盛不衰,因此周围充斥着许多怨灵们死前的哀嚎哭声,方圆百里了无生机。
剑上,温雪明凝视着一切,双手运阵,一枚巴掌大小的圆形猩红色镇压圆符缓缓变大,紧接着降落地面。
哭声小了许多。
若不能让怨灵们重新投胎,这里怕是成百上千年都得不到安息。温雪明踩着佩剑落地,周围还有些生魂,却被一同困在这里。这阵能守一方安宁,却也困住了它们。
“花杀尽……求求你让我们回家。”“疼啊,真的好疼啊,让我去投胎吧,我不想再经历死前的痛苦!”周围响起密密麻麻的声音。温雪明后退一步,周围的怨气化作一团接一团的黑色瘴气,在他精心密布的阵法里乱撞。
温雪明收起佩剑,无视了这些声音,一步步往前走。
前方的道路越来越开阔,一片倒映着银河的江面出现。
阵眼就在湖中心,只要阵破了,那些怨灵就可以入轮回道。但如果这样,困在这里面的恶灵也会一起逃出去。
权衡间,温雪明又陷入两难的境地。他不明白,为何善恶的选择如此复杂。
用灵力安抚后,温雪明很快离开此地,独自一人前往逐鹿坡,风波不断。
一连数日,他皆听到活尸肆虐各地的事。直到收到孔雀精的信件,才知活尸已经落入厉宗之手。
此事急迫起来了。
厉白将对灵山怨恨已久,早已想取而代之,这时趁乱用活尸毁坏灵山名声,久而久之必然颠倒黑白,到时候灵山真就成了人人喊打喊杀的地方。想到这,温雪明的心竟忍不住担忧起来,身后雷风阵阵,一扭头,街上早已人去茶凉,寂寥夹杂肃杀之意。
几名身着逐鹿坡校服的弟子当即出现。
“何人擅闯我逐鹿坡的领地!”
“是你?”
“就是他伤了贝鑫师兄!”
温雪明很乖,束手就擒,甚至没有反抗,直接被带回逐鹿坡审问。
原本一片平静的逐鹿坡顿时气氛紧张起来。
所以弟子分左右站成两排,风止云停。温雪明信步闲庭,不忘抬头看着九十九步台阶之高,而宝座之上,正是厉白将。
“厉宗主,这些日子可是高枕无忧。”
厉白将的目光一直没从温雪明脸上离开,仿佛想透过这张脸看清前世某个人的模样,但又不太确信。于是,厉白将轻轻拂了下手,扳指中射出一道紫色雷鞭,狠狠抽在温雪明的小腿上,疼痛一瞬间袭来!
那一刻地面上尘土飞扬。
饶是温雪明身体强壮也经不住这一鞭,胸膛被震得骨头欲裂,涌上喉间的血硬生生压制下去。
“耐力很好。”厉白将从铁剑宝座一步步来到地面,直勾勾盯着温雪明,“只是不知剥去金丹时,你是否还像现在一样自在。”
手剥金丹,非常人能忍受的痛苦,绝对是三界之中最严厉的酷刑。
由此可见厉白将此人有多么心狠手辣。
温雪明糅杂出个笑脸:“要想代替灵山,仅凭那头蠢活尸远远不够。”
“无妨,只要我炼制更多活尸,灵山依旧手到擒来。”
果真是逐鹿坡在背地里坏事。
温雪明强撑着剧痛站起来,脸上带着一抹狼狈血色,又格外坚定。
“让我做你的谋士,或许你的愿望还能早点实现。若光凭活尸,你哪怕炼制出成千上百,也不足以撼动灵山的根基半分。”
“狂妄!灵山摇摇欲坠,萧扶的灵力大不如前,你一个小小的弟子有什么能力?”
狂风席卷而来,逐鹿坡弟子们不得不用袖子挡住烈风。只见风暴中温雪明衣袖飞扬,掌中运出一道血色电球,堪堪优雅地抬手,那团血色电球成了一柄锋利的剑,刹那间刺向厉白将。
厉白将没有闪躲,血刃直刺宝座,顿时将其一劈为二。
众人心里一惊。
厉白将的脸色都白了。翻遍整个逐鹿坡,哪怕是被他亲口夸赞过的厉瞿,也不及眼前这名弟子。哪怕勤学苦练上百年,也不是对手。
温雪明慵懒地笑:“如今,我有资格了吗。”
“我们宗主请您进隐雪阁谈话。”
——
既然诚心投敌,就得做出诚意。
“灵山的陨星坞上有一方阵,集结萧扶毕生心血所成。如果能捣毁它,方圆百里的生灵皆会失去保护罩。”
烛灯忽明忽灭,对应着温雪明惊心动魄而又平淡的语调。
“说得简单!”厉白将疑心很重,但听闻能另辟蹊径,心里不知道有多期待。但要想上陨星坞,恐怕也是踏过萧扶的尸体过去。谁不知道陨星坞是萧扶所创,寻常灵山弟子上去都要再三报备,何况一群想入侵的外人。
听到这,温雪明心中冒出诧异。陨星坞向来来去自由,怎么成了人人避而不谈的禁地。
“怪不得你不知。”厉白将收回严厉目光,淡淡忆起从前。“十六年前,温岚的金丹潜放在陨星坞之中,默默镇守灵山,护佑生灵。只可惜只有萧扶知晓此事,他这些年誓死守护,究竟是放不下过去。”
犹如一道雷电狠狠劈在温雪明头顶。
被剥金丹的痛苦深深刻在骨子里,冷汗随着回忆慢慢泌出。厉白将转身露出很浅的笑意,“你可知温岚为何而死,他的金丹被谁所剥?正是灵山那帮伪君子!温岚用命帮他们脱险,他们却连这点荣耀也要一并抹去!”
温雪明震惊的不是这些话,而是厉白将那张愤怒几近扭曲的脸,甚至比他本人还要激动。
“厉宗主认识温岚?”
“自然!”厉白将揉了揉眉心,语气总算温和点,“我虽视他为死敌,但他与那帮伪君子不同,我很是欣赏他。”
温雪明皱了皱眉,心想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真复杂。前世他与厉白将互相看不顺眼,好几次他把厉白将头发削了屋顶掀了,惹怒厉氏几位长老连夜赶往灵山请求掌门开除他。
后来厉白将还是打不过他,始终是手下败将。
再后来,他便忘了。
“他不过是局势所迫,若给他机会,他也会做伪君子。”
下一秒,厉白将狠狠掐住他的脖子。
温雪明面不改色,弹指间,厉白将被狠狠震到了屏风上,一片狼藉。
“想杀我,你还不够资格。”
“你到底是谁?!”厉白将震惊地看着他,在看清温雪明掌心的红光后似乎想起什么,表情变得更为震撼,除了温岚,没有人能更好的掌控血刃之气!
“是你……”埋藏在深处久违的恐惧,唤醒了厉白将无数次被血刃砍伐的痛楚。外面一阵落花缤纷,温雪明收起血刃,环着手慢慢弯腰,认真地盯着厉白将,唇边似笑非笑。
“本座竟不知死了这么多年,还遭你这么念着。”
“花杀尽……温岚……是你!”
温雪明微微歪头,已经换回前世的脸庞,青丝从墨黑描金的丝绸长袍上滑落,双眼清隽眉峰入鬓,华丽而又高贵。
仿佛那名坐镇罗浮山的花杀尽老祖从未死去。
“厉宗主不是要与本座详谈攻灭灵山之事吗?”
温雪明转身回去。
随机,厉白将才缓缓出现在面前,带着敬畏、恐惧,还有一丝……让温雪明看不懂的情感。而厉白将方才明白为何这人从前看着这般眼熟,修为一夜间暴涨,心中情绪万千,更有一分思念。
“帮本座找四颗金丹,只要将死之人的,灵山的事交给本座便可。”
厉白将知晓血刃有多厉害,甚至能将灵山整体劈开。但温岚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帮他?
“你若要金丹只管手到擒来,何需我来帮?!”
“本座只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温雪明淡淡扫了眼周围摆设,发现阁中摆放着各式琳琅满目的兵器。应该是这些年厉白将杀敌之后所藏的宝物,这厮嗜血成性,很难把控。
该诛。
“温岚!”
温雪明微微皱眉,“还有什么事?”
他们之间的交易本就肮脏不堪,俗话说臭味相投,大抵如此。但想到萧扶所受痛苦,这些道德上的谴责再也动摇不了他半分。
“我若说还有别的要求,可否答应?”
怀着好奇的心情转过头去,只见厉白将一个箭步上来,抓紧他的手臂狠狠用力将他抱紧。
温雪明正打算运力震开,耳边传来极度隐忍的声音。
“十六年,终于将你迎回来了。”
……
……
自从温雪明出现在逐鹿坡后,原本肃静的场地总是能变得热闹非凡。
“为何他来之后,宗主便不召我们议事了?”
“商量这么多天难道要就此放弃?宗主不是那样的人!”
“这个计划耗费宗主十六年心血,若是被那个弟子迷了眼,将来恐怕会祸害到整个逐鹿坡。”
厉瞿冷下脸,怒道:“肃静。”
窃窃私语顿时停下,阁中长老望着厉瞿离开的方向一阵叹息。
幽月阁的门被一脚踹开,厉瞿一肚子火,直接将摆放在桌面上的精致果品掀翻,一眨眼的功夫闹得满地狼藉。香炉前的温雪明依旧在调息打坐,待厉瞿出现在面前时才睁开眼。
“你究竟干了什么迷惑我们宗主?!”厉瞿发现眼前此人真是不得了,能在灵山呼风唤雨,竟然还能在他们的地盘为所欲为!
温雪明唇边勾起一抹笑,“那要问问你们宗主要锁我到几时。”
此时,厉瞿才发现温雪明双脚有一副铁链,若隐若现。那是宗主之前用来捆活尸所用,牢固异常,非上古兵器不能斩断。宗主这是什么意思,锁着这弟子有何用处?
“正好你逃不掉,今日便杀你泄恨!”厉瞿的剑刚要落下,便被一阵浑厚的灵力弹开,摔在地上猛吐了口血,眼角余光瞥见一袭冰蓝白衫出现,顿时心生恐慌,双手交叠跪在地上,“宗主,此人妖言惑众,不要信他!当日他在灵山便是这么蛊惑人的!”
厉白将又是一掌灵力震去,厉瞿飞出门口,肋骨断了两根,倒在地上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从今往后,他在逐鹿坡来去自由。厉瞿,你乃我座下弟子,这次便不降罪于你,若再有下次,便去授业渊领罚吧。”
厉白将目光平静了许多,对他道:“跟我去人间一趟。”
温雪明看了看脚下镣铐,自嘲道:“请问厉宗主,我现在有反抗的机会吗?”话音刚落,温雪明便能察觉到厉白将对自己的眼神变了变,用力握紧他的手腕,一张传送符,二人眨眼间便到了人间某地集市。
他脚下的镣铐变得隐形透明,凡人是看不见的。
这样一来,能防止他很好的逃走。
“厉宗主带我来此作甚?”温雪明看着眼前的青楼招牌,一脸平淡厌恶,忽然了明真相地笑道:“难道厉宗主是想让我欣赏床//上风姿,好找回以前丢失的面子。”
被挖苦的厉白将则一脸严肃将他带进楼内。
里面莺莺燕燕歌声四处起伏,厉白将对这些女色避而不见,反倒把他带进雅阁,反手关了门。
温雪明嘴角抽了抽。
“你不是要金丹吗?”厉白将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与他同坐一张床上,一白一黑犹如棋盘上的子,每落一步皆是万丈深渊。
透过窗,温雪明看见楼下围着一群雅客看官,隐约听见“紫鸢”二字,隐隐觉得这名字很熟悉。乐鼓声响,帘帐慢慢推开,一道曼妙身影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那名女子妆容精致,眉间点缀金钿花,手抱琵琶,台下看客一掷千金,却始终不能动她凡心。
看清女子面容后,温雪明微微一惊,“紫鸢仙子?她怎么在这。”
黄沙古道的紫鸢仙子不是早就出神入化了吗?怎么会在这乌糟之地取悦他人。
厉白将得意又无情地解释:“她与云岚谷的青云仙长本为道侣,但青云为了修道,负了她。受情业恶障后,她便自甘走火入魔。”
仙子不该落入凡尘,哪怕自甘堕落。
厉白将又解答:“她是为了气青云。青云曾将她捧得高高在上,让她站在了别人遥不可及的高度。可她不甘青云道长择道弃爱,便入凡尘做一风尘女子,告知世人,青云之爱不过人人可欺。”
“何必如此。”
“是啊……”厉白将忽然喃喃自语,“何必作践自己。”不过如今也无所谓,紫鸢仙子受情障所困太久,心火几乎燃烧殆尽,可不就是将死之人?
温雪明拦住厉白将,“你干什么?”
“剥她金丹,取你所需。”
温雪明眉头皱得更厉害,这不是他想要的方式。况且紫鸢不该死在他手里,他与人家无冤无仇。
“怎么,你犹豫了?你还是花杀尽吗?”厉白将执拗道:“否则四颗金丹你要取到什么时候?!我的复仇计划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温雪明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厉白将甚是聒噪,淡淡道:“再等等吧。”
左右干预不了温雪明的思想,厉白将只得坐在桌前喝闷茶,这一口冷茶下去,便看见人群中一张熟悉的脸。
真是巧了,今天都聚作一堂来。
“温岚,你的死敌来了。”
巨大的月轮挂在窗前,温雪明低低一望,萧扶的身影在人群中披着淡淡月泽。
不知他身上还痛不痛。
“别忘了你我之约。”厉白将紧跟在他身后,像是怕他跑了。温雪明只看了一眼便把窗关上,冷笑道:“杀他还来不及,为何要见他。”
“那我替你动手。”
温雪明一下子拦住了厉白将,这人未免太冲动了。紧接着,厉白将忽然死死掐住他的手腕,指尖缠绕着的一缕温柔让他感到震惊。
“全都是因为你!”
“……”温雪明一头雾水。
厉白将咬紧牙,“你为何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