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死后风靡三界》辣味糖罐

35、第34章

　　此时此刻，恰如当年。

　　温雪明摩挲着指间粘稠，曾几何时，他也受万人敬仰。而如今，连普通凡人的身份都不能拥有。

　　等待他的，只有审判。

　　“快擦擦血。”
　　一只温柔的手给他递出帕子，温雪明呆呆看着珠玑。

　　“都说了别吓着孩子……”摘星笑了笑，眼神中似有莹润。心想小弟子能在短短时间内爆发出如此惊人的灵力，绝不简单。

　　“他已经不属灵山子弟。”旁边一个冷冰冰声音开口。

　　温雪明眼前浮现种种过往，心尖微微一颤。

　　众人看去，是萧扶。

　　今日萧扶及时赶到救场，救的是黑山的命，不是温雪明。这一点，他自己知道。

　　“此人誓死保卫灵山，应当……”这样的人，哪怕不是从考核中拔得头筹，也能破格录入。

　　“他不适合。”皆被萧扶的冷漠一口回绝。

　　摘星微微叹息一声，看着萦绕在温雪明身上的煞气，便断定这孩子以前修炼的不是什么正经灵术，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给个改正机会，日后便能为灵山所用。
　　然在萧扶眼中，连试错的机会都没有。

　　温雪明耷拉着头，像第一次做错事的孩子，双手垂在双侧，周围安静得能听见雪落声。萧扶站在他前侧，背影孤高，风吹衣摆猎猎。看着那么近的距离，温雪明故意眨眨眼，当着众人的面前说道：“剑尊大人方才说要收我做亲传弟子，为何现在食言？”

　　萧扶愕然，神情一瞬默然起来，轻言几句，便带走了他。

　　一盏茶时间后，人已经被带到陨星坞内堂跪着。

　　“为什么还回灵山？”

　　温雪明背影僵硬，身后传来清冷声，萧扶罕见地疾步上来。

　　是在问他为什么还没死透吗？

　　温雪明地痞无赖相地盯了萧扶一眼：“所以你打算再杀我一次？”

　　萧扶却绕过他，转身整理书柜，不像是审讯他，忽然问：“那晚去取丹药的弟子，是你所幻化？”

　　“是。”温雪明回答得一点都不心虚，没头没尾地说：“我回来杀你的啊。”

　　萧扶闻言无动于衷。

　　温雪明跪得腿疼，趔趔趄趄站起来，脑海中忽然闪现过这一幕——好多年前，他在这里与萧扶举杯共饮过。
　　只这一瞬涌现出的回忆，便绊住了温雪明要杀人的脚步。

　　“那这会子，怎么又不杀了？”
　　不知是不是陨星坞太冷的缘故，萧扶眼尾泛着微微桃红，眉间一道菱形朱砂显得愈发清冷，恨天高的爻冠下，是与温雪明同床共枕过的三千青丝，一丝不苟。

　　温雪明面上不虞，揉揉肚子道：“我饿了，吃饱再杀你……”

　　萧扶将手中书卷丢给他，转身离开，两扇门随之关闭。温雪明心里彻彻底底松了口气，总算是安然无恙。等填饱肚子，他就动手。

　　不过奇怪的是，萧扶竟然不对他赶尽杀绝。温雪明苦思冥想，想不出原因，低头看了眼书册，忽然死死愣住……书上所绘所写的招式皆是有声有色，通俗易懂。

　　此书是萧扶为他所撰，怕他基础不好，跟不上别人的脚步，却不知他天赋异禀，短短几年便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书柜上，几乎全是萧扶所制的入门书籍。

　　总有人说，是萧扶没教导好他，才让他走了邪门歪道。

　　要杀人泄愤的心，突然变得无力。

　　门再次打开。

　　萧扶端着一碗藕粉进来，热腾腾。温雪明压下心中异样，开口讽刺道：“真行啊，现在下毒前还给我弄碗好吃的。”

　　“趁热吃。”

　　“我最讨厌吃藕粉了。”

　　萧扶微微皱眉，似在迁就他：“那你想吃什么？”

　　对他凶神恶煞还好，为什么对他那么温柔？

　　温雪明故意刁难：“卤鹅。”
　　黄山的卤鹅距离此地十万八千里，萧扶就是日夜兼程也无法在一天内飞回来。

　　“好。”萧扶说着便要出门，被温雪明一把拉回来。

　　他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萧扶，一副“你是不是有大病？”的表情看着对方。眼神对峙瞬间，温雪明的心跳骤然激烈起来，“噗通噗通”，快得要吐出来。

　　“我不吃了……”温雪明说完撒手，连忙端起桌上的藕粉，仰头全部倒进嘴里。他在萧扶面前，从来不刻意保持形象，要多随意有多随意。匆忙吃完后，温雪明胡乱擦拭唇畔，一滴不剩。

　　他想这碗藕粉，想了好久。整座灵山，唯有陨星坞池子下孕有莲藕，这些藕粉，也是萧扶亲手所制作，尝到舌尖里甜滋滋。

　　温雪明对萧扶，还是有点惧怕。于他，萧扶是朋友，更是尊师。但这些在仇恨面前，又算得上什么。萧扶恨他，应该很多很多，因为他几乎毁了萧扶的名誉。

　　前世，他在外做外事，甭管大小，一律都报“萧扶”大名。甚至，在外留了几段情史，让人追杀上门……温雪明扯出恶劣的笑容，坦然地说：“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想回来祸害三界啊，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把我从地狱里拽回来。”

　　萧扶眉眼微抽，似有很多话堵在心口，难以倾诉。

　　两人就这么僵了半天，不动手，没见血，气氛微妙。

　　为了缓解尴尬，温雪明主动提起在幻境中所见的事。好死不死，他故意问道：“黑洞里的金丹……是谁的，为什么梵文锁是我的生辰日？”

　　萧扶已经坐在矮桌前翻阅书册，淡淡开口：“好记。”

　　“那金丹呢，谁的。”

　　气氛一瞬间沉默。

　　温雪明乍然间想起，萧扶的灵力大不如前。

　　那金丹七零八碎，勉强才拼凑出完整一颗，他进黑洞前时，说散成齑粉都不为过。

　　温雪明迫切想知道这个答案，又恐自作多情，紧掐的指尖泛白，不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激动，是因为那是萧扶的金丹。

　　“柜子里有你旧日的衣裳。”刚开口，萧扶便觉突兀。好端端的，他提这个作甚。他心中有些懊悔，微微抬眸，温雪明不是恋旧的人。况且，那些衣裳沾染上他屋内的梅香，温雪明是不会要的。

　　温雪明果然皱着眉头：“你留那些干嘛。”
　　说着，他打开衣柜看，里面叠放得整整齐齐。萧扶素来是白衣飘飘，不像他花里胡哨，什么色都爱。那些红橙黄绿堆叠在一堆白衣裳中，像丹青打翻在白纸上，格外突兀。

　　他眉头皱得更紧，深层处，放着他生前使用过的物品。笔墨，长弓，断了的剑柄……所有记忆，都尘封在这。

　　温雪明心里似堵着一口气，沉得慌。

　　他转身，说出一番看似恶毒的话。

　　“别以为留着这些，我就会原谅你！”

　　萧扶表情淡淡，举着茶杯正要喝，被温雪明冲过来一把打翻。滚烫的茶水落在虎口上，瞬间烫红一片。温雪明像狂躁的野狗，狠狠攥着萧扶的衣襟，语气也狠。

　　萧扶被弄得衣襟凌乱，却不生气，语气更是平静，开口，喉结微微滚动：“别在陨星坞生事。”

　　“怕什么，我已经被你杀过一次了，还怕第二次吗？！”温雪明情绪激动，恶狠狠道：“以你现在的灵力，想杀我都难。”

　　萧扶在想，他怎么会杀温雪明呢。
　　他只是，不想让温雪明再陷入危险。今日他若不是拼命赶来，温雪明会再次死在他面前。

　　好笑的是，他们曾经都是站在巅峰的人。现在对峙，却是要使用原始的蛮力。

　　温雪明这具身体体力有限，没折腾会就累了，先撤开手，在屋内来回找行凶工具，嘀咕道：“我现在就杀了你。”

　　“温岚。”

　　温雪明猛地停下脚步，背影不可遏制的颤抖。

　　他正要多说几句恶心人的话，回头，看见萧扶扶着屏风吐了口血，脸色惨白。
　　刚才他也没多用力，萧扶怎么那么弱不禁风了。
　　温雪明一脸晦气地走上去，再次怔然，因为萧扶身上有淡淡的血迹染开。

　　刚才副掌门那一掌，是萧扶替他扛的。

　　为什么……

　　温雪明下意识握住萧扶的手，只是本能下意识的为萧扶输送灵力。
　　可那点微不足道的灵力，根本无法修复萧扶多年来落下的旧疾。他稍稍掐了个决，指尖血气重新萦绕起来，打算用煞气助力时，被萧扶摁下。

　　“不可，你刚才已经露过手，不能再有第二次。”

　　温雪明可以为了杀萧扶而歇斯底里，也可以为了救萧扶而不惜代价。

　　他无所谓地说：“血刃已经见世，我在这的事，瞒不住。”

　　“不会。”萧扶将血擦去，强撑着一口气与他说话，每次呼吸，都似刀在剜。

　　温雪明还没离世时，不少年轻散人子弟都以模仿他为豪。从他的烈火红衣、头顶金翠翎毛，再到他的一言一行、使用的武器……皆是当时的模仿风潮。

　　所以刚才温雪明的举动，在三界早是司空见惯的事。大家只会认为他心智不成熟，才模仿那个祸害温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