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2、第五十二章 ...
-
商时越当真没再诓他，说带他去就去了。
只是由于昨天的惊吓，陆幸紧紧跟着商时越，生怕离开半步又落入贼人之手。
可这番小心翼翼终是进入闹市后一扫而空了，好玩的性子一上来，人间至尊，一代帝王也没了法子，随他玩了个痛快。
商时越眼眸跟随着不远处略带笨拙的背影，日后与他出来的日子便很难得了。
凤尾关传来音讯，商谨一行已掠过凤尾关，不日便能抵达流匪肆虐之地，不出所料，他们果然沆瀣一气，勾结在一起了。
边关常年战乱，与流匪肆虐联系颇深，此时再加上陆氏一族手中所握精兵，此战不可免。
他未来得及无奈，陆幸便一转头朝他招了招手，眼尾上扬。
他不过多反应，径直走过去牵起他的手。
不知是不是昨晚轰轰烈烈下了暴雪的缘故，今日罕见的晴朗，积雪消融，只留下稀稀疏疏的水迹，稍深的水洼残留着一小涡水，天边的日光淌下来，落入水平面，染出了一层和煦的暖光。
路上行人踩碎一片，波纹淡去，重归平静。
陆幸的手冰凉凉，自从怀有身孕后他的手脚总是如此，夜晚总要捂住许久才能回暖，所以白天他总不愿起床。有时候到了午休的时间，商时越因政事耽搁赶不回来，他又不愿就着冰冷的床被歇息，只能在椅榻上将就。
商时越抓起他的手带进大氅中，陆幸只是稍微愣了愣，然后就拉着他家陛下，边走边说：“我饿了，去吃东西吧。”
商时越问道：“幸儿想吃什么？”
他本想说将军府上珍馐美食数不胜数，但不好打搅兴致冲冲的人，便顺着他的话说了。
何总管摇摇头，陛下巴不得小公子忘了将军府的事，最好玩累了睡着了把人拐回皇宫，再随便找个招亲结束的借口搪塞过去。
“随便吧。”
陆幸所说的随便不是矫情，是真正意义上的都可以，宫里的膳食实在无可挑剔，精美绝伦，从造型到味道都挑不出一根刺，但是精致的东西吃多了，难免生厌，这时候就是一道西红柿炒鸡蛋他都能连干三碗米饭。
最后还是陆幸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就近找了家酒肆，一行人落座麻利地点了菜，陆幸撑着腮帮子，拿着筷子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空空如也的桌面看。
商时越取下他手中的筷子，陆幸疑惑地看着他，“如此心不在焉，若是筷子戳到眼睛幸儿又该怪为夫了。”
陆幸无语：“我有那么无理取闹吗？”
自然是有的，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商时越惯着他，连说几个没有。
酒肆里头人多嘴杂，什么杂七杂八的人都有，无论是流言蜚语还是真事酒肆向来都是最大的传播场所。
点的菜上齐了，陆幸没吃几口便看见门口进来一波人，大剌剌地坐下点酒菜，很快就开始探头探脑，嘀嘀咕咕起来。
本来他对市井流言没什么兴趣，可偏偏他离得近，耳朵尖，这群人胆敢议论君王！
“听说陆太傅要反了，这是要变天了啊！”
“这事可妄论不得，没头没尾的，小心祸从口出。”
“哎，什么没头没尾，我一兄弟就是陆家军的，早就投靠蛮子了，不然你说说就凭那些个流匪蛮子能祸乱边境这么久？”
“我觉得八九不离十。”
“那陆太傅对陛下是积怨已深，只是大家伙都不捅破，早些还把自己的儿子送进了宫，这心里指不定多不痛快呢。”
一旁倒茶的小二听得来劲，也凑过来，插了一嘴：“什么不痛快，我听说送进宫的根本不是陆太傅的儿子。”
一人故作神秘地压低声，“这就孤陋寡闻了吧，送进宫的就是陆太傅的亲生骨肉，只不过是没名没份的娼妓所生，他们陆家不想认罢了，如此身份，入了族谱岂不是辱没了他陆氏的祖先。”
“真的？”
“可不是吗，说不准送进宫的就是一眼线，给他们送情报的。”
“虎毒还不食子呢，亲儿子也舍得，陆家太不是人了吧，谁人不知当今圣上暴虐，这要是被发现，啧啧啧，下场得多惨。”
小二摇摇头，“哎，听说那小公子已经有了身孕。”
众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
“男人怀孕？”
“天下大奇！”
其中一个声音讽刺道：“什么天下大奇，笑掉大牙吧。”
商时越的筷子尖落在面前的菜上，许久未动，一开始他并不在意，只是这群人后面说的实在不能入耳，他暗暗施力，筷子霎时断成两截。何总管以及两名随从心下一惊，都不敢轻举妄动。
声音不小，邻座的皆是一愣。小二闻声过来，陆幸看着满脸阴鸷的商时越，怕小二被撕成碎片，赶忙捡起落在碟中的断筷，握住商时越的手，冲小二笑了笑：“没什么事，请给我们一双新的筷子。”
小二满头问号，接过四根断了的筷子，心想，这店里的筷子何时如此脆弱了？
新筷子很快送过来，商时越瞥了小二一眼，笑不似笑：“筷子不够结实。”
小二不知怎的，如芒刺背，总感觉脖颈发凉，不敢多留，逃也似的遛了。
陆幸给了何总管他们一个眼神，道：“吃吧，吃吧。”
陆幸觉得商时越还是进步了的，毕竟听到这些话他都有上去揍人的冲动，商时越却忍住了。其实只要他亮出身份，在座的谁都要忌惮三分，可他倒懂得收敛了。
他挺欣慰的。
一顿饭吃得并不愉快，后面别说商时越了，就连他也食之无味，早知道会听到这些，他就不在外面吃了。不过，也不是没有有用的情报，陆氏要谋反且勾结蛮子流匪的事，商时越在他面前半字未提。
怪不得最近总觉得他召见燕将军的次数过多了。
坐上马车，陆幸挨过去，“陛下，生气了？”
商时越抱起他，捏了捏他通红的耳朵，有点凉：“何止，朕碾平酒肆的心都有了。”
“市井传言而已嘛，虽然他们说的半真半假，但陛下知道何为真何为假便好了，何必在意他们的言语，说得再多，陛下有的他们也得不到，而他们有的陛下都有，您还气什么呢？再说，是他们不知好歹，换句话说，若没有陛下替他们守住这清平盛世，他们怎能安享太平，还吃饱了撑的没事做？”
商时越挑了挑眉，“幸儿当真这么认为？”
“肺腑之言，”陆幸恳切道：“一开始，我是害怕陛下，觉得您是个暴君，但是现在，我不能同意他们的说法，您才没有残暴呢，至少对我很好。至于他们觉得男人有孕滑天下之大稽，就更不用在意了，我是自愿为陛下开枝散叶的。”
商时越忍不住笑了，“怎么反过来还要你安慰朕了。”
“因为我深明大义啊。”
“是，朕的幸儿最深明大义了。”
不过……
陆幸微微蹙眉，突然认真起来，问：“我对陛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陛下对我呢？”
“亦是。”
“现在还要哄着我骗我吗？”
商时越回过味来，对着洞悉一切的眼睛一笑，心里明白，这是把那些话都听进心里了。
他摸了摸陆幸手中的小叶紫檀手串，这是他们之间唯一共同拥有的信物，而且是陆幸送的。
“朕并非瞒着你，只是不想你为此忧心难做，若是朕能自己解决的事儿，何必让你跟着一起担惊受怕呢？更何况，这本就是朕的江山，幸儿也说过，无论帝王的位置是否属朕自愿，只要坐在皇位上一天，守江山稳社稷都是朕的职责，不管未来如何，朕都会护你和腹中的孩儿无恙，你无需过度担忧。”
陆幸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你不用觉得难做，虽然我姓陆，可我不是他陆氏的人，陛下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那林娴呢？”
陆幸五味杂陈，思索片刻才下定决心般道：“我不想她死，可她想回去，回去的代价是……陛下死，我舍不得，我舍不得……”
商时越心里忽然哽住，许多话终是没说出来，只是轻轻把人拥在怀中，温柔地拍了拍：“能听到幸儿这番话，朕三生有幸。”
陆幸会心一笑，“那陛下以后能不能都告诉我，我不怕知道，我就怕陛下偷偷瞒着我做很危险的事，要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小皇子活不下去的……”
“朕知道，”商时越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日后朕一定不会瞒着幸儿。”
“当真？陛下可不能诓我。”
“不诓你，朕何时诓过你？”
陆幸撇了撇嘴：“还是有的。”
“什么？”
“陛下说过陪我放灯，都这么久了也没实现，我想自己上屋顶看星星看月亮，李意又不许。”
“他做得对，若是他许了，那才真该罚。”
陆幸恍然大悟：“哦，你早就知道吧，怪不得我说要上屋顶第二天就多了十几人守在殿外。”
商时越不否认，反倒把他抱得更紧：“幸儿太淘，朕自然要加派人手才能守得住，磕了、碰了、碎了，朕都不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