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与书成妖（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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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与我何关？”
二人双双对视，一个深邃幽远静若似水，一个清冷淡漠置身事外。
顾止昀风眸狭长，仿佛结了寒冰，眸底是逐渐破碎的眸光，片刻后他突然勾唇冷笑，又是熟悉的讥诮模样。
“确实无关，只是，兄长就不怕我杀了她？”
“顾止昀！”
顾瑾玄从不是轻易动怒的人，却真的被这话激怒了，想去从前那些事，他眼底尽是风暴，咬牙切齿道：
“你敢。”
见男子鲜少外露的情绪，他眼底讥诮渐深，少年顶着男子愤怒的目光，再次走近，直到二人面对面，只剩下两步距离。
“兄长喜欢她什么？”
顾瑾玄紧抿薄唇，并不想理会他的问题。
少年又逼近一步，眼底有隐约的戾气翻滚，他微仰着脖颈，与比他高半个头的男子对视。
“她又能给兄长什么？”
顾瑾玄皱了眉头，被问的有些烦，并不想和他说这些。
见面前人无动于衷，顾止昀颤动着眼帘，微微垂下眸子，冰凉的指尖稍弯，突然缓缓朝对面那只大手伸手，那只刚亲密的触碰过别人的手。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能是……
骨子里的有什么在翻腾、叫嚣着。
“哗啦”一道剑风，斩断了顾瑾玄一片衣角，也划破了顾止昀靠近的那只手，青白的玉指上，一道血淋淋的艳红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顾瑾玄退后两步，闻到那股惑人心扉的气息，皱着眉头朝空气中画下一个符文。细想今夜发生的种种，以及少年孰真孰假的威胁，心底突然掀起一股燥意。
“没有为什么。”
少年收回手，紧握成拳，眼底尽是悲凉，眸光中的碎片一点一滴的落下，像是即将被连着血肉撕扯下来的鳞片，倔强的支撑着。他也恼了。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人，就能让你如此在乎，而我。”
“顾止昀，你永远都不会懂。就像你视人命如草芥，永运不明白那些生灵存在的意义一样。”
“你从来都不教我，我又为什么会懂！”
顾止昀第一次除了讥讽与假笑，用这么状似孩子气的样子质问他。
而被质问之人，却依旧是目光沉沉，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顾止昀轻笑一声。
——是呢，与他何关，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
“你就这么厌恶我？”
顾瑾玄直直的看着倔强发问的少年，第一次那般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坦白道：
“不，不是厌恶，是憎恨。”憎恨所有的妖物那般憎恨你。
笃定的语气，毫不动容的目光，依旧是那个如朗月清风般的冷情人，面对不在乎的东西，总是那般残忍。
顾止昀突然平静了下来，眸底浓雾渐散，那最后一点期翼终被生生磨灭。他一步一步往后退，戾气卷着冰冷，将整个妖治的面庞覆盖，语气冷的不像话。
“顾瑾玄，我第一次这么想杀了你，第一次后悔，在西州时，未将你一起埋葬。”
第一次，他先比他背过身，再也不是他看着他的背影离开。
身后是从前最沉迷、最期盼之人的声音，现在是最残忍、最锋利的剑刃。
“动我可以，但是，你若敢动她，顾止昀，我不会放过你。”
前面种种，皆是为了这最后一句吧。
顾止昀脚步不停，如履薄冰般的冷笑。该破碎的，终究是破碎了。眼底遮不住的碧绿散发着骇人的幽光，丝丝缕缕侵入每一寸瞳孔中，疯狂叫嚣着。
耳边又响起他细想已久的那句话。
“只有亲人，或者爱人，才能有如我们这般亲密的举措。”
——什么都不是，永运也不会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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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落是在一间雅舍内醒来的，床榻上铺着的布衾，不知何时掉到了地上，她捶着阵痛的脑袋，费力的爬了起来环顾四周。
屋内摆设简单素雅，看着…有些眼熟？
视线落在屏风前掉的满地都是的衣衫上，花里胡哨的…衣服？
——靠，是她自己在水波宫殿的房间！
记忆开始回笼，她记得自己和顾止昀在山下戏楼喝酒听戏，然后听了一遍南州城的建城史，再然后，再然后就断片儿了！所以是小反派送她回来的？
“不对啊，他怎么知道我房间？卧槽不会都看见了吧我这乱七八糟丢了一地的衣裳，他妈的怎么肚兜也在地上！”
慕容落不可置信抱住脑袋，鼻尖穿了浓烈的酒气。
“好臭！”
嗅了嗅身上宿醉后留下的味道，简直难闻。
慕容落飞快的跳下床去洗澡，看了眼黑压压的天空，暗叹自己竟然醉到晚上了。
麻利的将自己又收拾的干干净净后，现在在深夜时分却十分清醒的慕容落，决定继续去找她的攻略对象，问问清楚白天的事，当然，如果他睡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也不介意来点意外福利。
理想总是丰满的，现实总是骨感的，再绕着秦供外点花园绕了五圈后，又回到了白天那颗蠕动着人躯的古树钱的慕容落，暴躁的指着蹲在树下安静的看她转圈圈的绿裙小姑娘。
“你你你你你，你什么意思啊？”
“我我我我我，我没什么意思啊！”
绿裙小姑娘瞪着大眼睛，模仿着慕容落的语气回复。
慕容落气结。
“那我怎么又到这儿了？”
“不是你自己走过来的吗？”
小姑娘挠挠头疑惑的看着她。
“……所以我能走过来，怎么就走不出去了？”
小姑娘笑着跳了起来，翠绿的裙摆摇啊摇，连带着葱郁的大树又了感应也跟着摇枝叶，落了慕容落满身。
“因为我在你走进来后就施了点小法术！”
小姑娘兴冲冲的说着，语气雀跃感觉在求表扬似的。
要不是看她眼神澄澈无辜，慕容落都觉得这人，不这妖是故意挑衅她的，她长呼一口气，缓下想冒着生命危险敲看眼前这只妖的脑袋的冲动，无奈发问：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姑娘闻言敛住了笑意，眼神变得有些可怜巴巴。
“因为，实在，太无聊了……”
“什么玩意儿？”
小姑娘抱膝蹲下，绿叶织的裙摆铺散在地面，她捡起一片枯黄的落叶在地上轻划。
“这里的人，每天都拿着剑，这周围，又全是我碰不了的法阵，我出不去，又不能让他们发现，只能一直呆在这儿，都没人和我一样玩儿，真的太无趣了。”
慕容落有些惊讶她的话，见她似乎也没有恶意，便起了点八卦的心思，也走过去蹲下。
“是有人把你困在这里的吗？”
小姑娘摇头。
“不是，是我一出生就在这儿。”
“你是树妖？”
“嗯嗯。”
“他们就没有发现过你吗？”
“没有，自我出生起，我的本体周围就罩着一层保护罩，小黑说是我娘留下的，它能保护我不被外边的阵法感应到。”
但也意味着，你从此也出不去了是吗。慕容落想这么问，但见小树谣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没忍心开口。
“你在这儿多久了？”
“唔，小黑说过，我十八岁了！”
“哇我才十五，你竟然比我大，不行，单论外貌而言，我比较大才对，以后你得叫我老大！”
慕容落盯着小树谣那副明显只有十一二岁的萝莉身子，不服气的道。
小树妖一愣，瞪着大眼睛痴痴的看着她，突然一把扑了过来。
“梦梦喜欢老大！”
这种被树藤缠住脖子的感觉，慕容落差点没被勒死。
“咳，你，梦梦，先松手咳咳”
梦梦小姑娘听话的松了手，然后乐呵呵的围着慕容落开始打转。
慕容落缓过气来才惊觉这只看起来脑子不太正常的妖怪刚刚说了什么，望向树干里不断扭动的身躯，又想起她之前说的，惊恐的指着树干道：
“你不会也要把我放到树干里吧？！”
那你的喜欢也太恐怖了吧！！！！
“不会啊，你又不是快死了，但是万一以后你快死了，我也可以让你进入我的身体，只是可能现在不行，梦梦另外一个喜欢的人在身体里吞噬了太多力量，我不够力量帮助更多一个了。”
慕容落这下是听明白了，原来她是在帮助濒死之人，扭头又看了眼古怪的人躯。
“算了，就算是以后，我也还是不进去了。”
她可不想在树干表层诡异的扭动。
慕容落对上梦梦困惑的双眸，嘴角微抽，她抬手拍了拍只到她肩膀的脑袋，不打算继续这个诡异的话题了。
“你先把你施的法术撤了。”
梦梦低下头，轻声呢喃道：
“可，可这样你就走了，就又没人陪我说话了…”
“那我保证，以后每天都要过来陪你一会儿，好不好？”
“……真的吗，那你，那你别像上次一样，隔了两天了都还不来找我玩儿。”
慕容落认真的点了点头，梦梦一挥手，撤了法术，模样可怜兮兮，但却十分的乖巧听话，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只妖。哪有这么轻信人族的妖嘛。
“等等！你说什么两天，我们不是早上才见过吗？”
梦梦被她抓着胳膊摇的眼冒金星。
“不，不是早上，是两天前的早上。”
心里咯噔一下，慕容落变了脸色，摸了摸怀里的东西，还在，然后以百米冲刺的机会跑了出去。
“我还有点急事先走了，明天再来找你玩儿！”
梦梦站在原地眨眨眼，盯着越来越远的背影，没一会儿就消失的无踪迹了。
清风微动，树叶被吹的莎莎作响。一身身子曼妙的女子，只着一身薄薄的黑纱群，落在一支树干上。
梦梦开心的回头。
“小黑！”
黑冥嘴角一抽，对这个称呼不置可否，懒洋洋的顺了顺垂在胸口的墨发，媚态天成。
“梦梦，不是告诉你，不能在人族面前显露真身嘛。”
梦梦无辜的摇头。
“我没有显露，老大就是能看见我。”
嗯？黑冥皱了眉头，在人族面前隐身的法术，是她亲自教的，人族不可能看破的。
“小黑你怎么来了，来找我玩儿嘛？”
小姑娘甜甜的嗓音打断了黑冥的思绪。
黑冥从树枝上一迈而下，步履轻盈，瞟了眼树干里的人躯，正色道：
“这个人，你还想在体内养多久？城外整片妖林，是都被他夺了妖力控制的吧，为此给自己汲取养料。”
“嗯……对不起，可是他说他想活着，梦梦不能不帮助自己喜欢的人啊。”
“梦梦，那不是喜欢。”
“那什么呢？”
黑冥皱了皱眉头，对上小姑娘什么都不懂却又认真的目光，叹了口气，指尖轻点在梦梦眉心，梦梦乖巧的不反抗。
“我希望你永远都不懂。”
梦梦闭上眼，身躯化为一阵灵时飘回到树干里。
“睡吧，接下来的事，你不知道的好。”
黑冥幽幽的看了眼天边的夜色，紫眸流转，再一转身，化为一缕烟消散了踪迹。
慕容落急冲冲的跑到男寝宫这边的时候，夜里巡逻的弟子们眼神是十分古怪的。她询问了顾止昀的住所，还好小病娇长得实在是让人影响深刻，一下就问到了。
她气喘吁吁的找到顾止昀房间的时候，就直接推了们进去，完全没考虑人家半夜是否在睡觉的可能。
“止昀哥哥！”
一眼望去，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床上没人。环顾了一眼四周，屋内摆设和她那边是一样的，只是不同的是，比起她那儿的乱糟糟，这里简直干净的像没人住过。
“嘿这么晚了人呢？”
慕容落踱步到院子里，又喊了一声。
“止昀哥哥！”
还是没人回应。
她挠了挠头，再考虑是出去找还是在这儿等着的选项时，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之前某次相似的经历，她忙抬头朝屋檐顶上望去。
——靠！还真在屋顶！
“止昀哥哥你既然在怎么不回我嘛。”
慕容落翘着嘴抱怨。
屋顶上的少年，一只手枕在脑后的仰躺在砖瓦上，一只手臂罩住眼睛，只露出一张紧抿的红唇与挺翘的鼻尖。若非慕容落眼神好，他那身墨绿色的衣衫在黑夜里，简直和夜色融为一体了。
顾止昀还是不说话，也不动。
慕容落顺了口气，压下心底的火气，又劝道：
“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你啊止昀哥哥，要不你先下来，或者，或者你伸伸手指把我弄上去也行啊。”
自从这几次跟着他飘来飘去的，她的恐高几乎都治好了。
屋顶上的人还是躺在那儿一句话一个动作都没有，慕容落都怀疑他是不是被月亮晒死了。
奇奇怪怪的，往常就算不想理她也至少会瞟她两眼，今晚怎么跟聋了似的。
“行。”
慕容落咬着一口银牙，叉腰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眼见的看见院子里一把长木梯子，废了老大的劲儿把它移过来，然后才爬上屋顶。
一上来她心底的火气就被这上面的冷风给吹灭了一半，她抱着胳膊抖擞两下，往顾止昀身边靠，少年仿若未觉，连带动都没动一下，她有理由怀疑这人是不是被冻死了。
慕容落戳了戳他的肩膀，语气窝火。
“顾止昀你干嘛，干嘛不理人！”
还是没反应，慕容落也没了耐心，见他抬着手臂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情绪，她想也没想，直接就拿手去拽那只手臂。
“你想什么……”
话音戛然而止，少年脸上的手臂被迫拽下来一点，露出一只风眸，眸子里是翻滚的骇人戾气。碧绿色的瞳孔内，墨色流动，哪里是正常人的眼睛啊。
慕容落傻眼了，此刻只想切断自己那只犯贱的手。
想什么？
怕不是在想杀人！
作者有话说第48章 与书成妖（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