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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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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很确定,自己头上的那根簪子是离泽宫的副宫主拿走的。
这位副宫主年纪看上去不大,说起话时声音轻柔悦耳,满面堆笑,偏生说出来的话句句带刺,阴阳怪气,这样的人实在叫人难以忽视,因此待大家鱼贯而出从离泽宫几个弟子面前路过之时,她是提着些心思的,明显能感觉到发髻一松,那簪子上一刻还牢牢插在她发中,下一刻已经无声飞出,与此同时,那副宫主的袖子轻轻晃动。
如果是平常的簪花,耳环,手帕,这些被人拿了又有什么关系?
可那应该是贵重的一个小法器,若是被拿去做什么坏事可如何是好,再者若是丢了,她怎么和端颖师姐交代呢?
一个月勤勤恳恳做小伏低赚来的些许好感只怕都赔尽了。
她没办法,硬着头皮才做出一副极不好意思的糊涂模样,当着少阳还未离去的几位长老之面问询,声音且轻且快,
“刚才路过您这儿的时候,脚绊了一下,发鬓上的金翅鸟羽簪子应是勾在您袖子上了,实在抱歉!”
她听见掌门原来已经要出门的步子停住了,一旁仍旧跪着的禹司凤抬起脸来盯着她,面色可怕——原来就算是英俊的美少年脸也是会变青的。
那副宫主沉默了片刻,忽的咳嗽一声,声音恢复了轻快,
“小姑娘以后得当些心,这样珍贵的东西,要是再掉了,可就找不回来了。”
他抬起手,暗色绣花的袍袖之下伸出一支纤细苍白的手,手指骨节分明,留神看去,攥着金簪的小指上竟留着半寸的透明指甲,修得尖尖细长,死死抵在簪身之上。
端午看着只觉得心惊肉跳,但不敢伸手去夺,于是只好恭敬行礼,
“多谢副宫主。”
小姑娘低下头,将双手平过头顶预备接簪,房间内烛火通明,他可以非常清楚的看到面前少女耳根下脖颈处露出的青筋痕迹。
副宫主元朗的嘴角微微抽动着,他听到身旁禹司凤因为惶恐至极隐秘而急促的呼吸声,也注意得到少阳派的掌门人,长老在门口伫立得动静,可他只是轻轻一笑,越发阴柔道:
“来,收好。”
端午明明将手推得极近,十分当心了,可偏偏那副宫主将簪子放到她手中之时,小指暧昧的在她四指指尖一个来回,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当啷!”
方才在客室砖地上摔了一下,仍旧光泽如初的簪子砸到堂屋的地面软毯之上,竟四分五裂。
“哎呀!”钟敏言回转过来,惊叫道,“有没有受伤。”
电光火石间,她似乎已经明白了离泽宫副宫主的目的,抢先一步将羽毛捡拾了起来塞入袖中。
“小姑娘,我改日赔你一个。”
“不必了。”端午背对着那副宫主挽起钟敏言的胳膊,不敢瞧背后毒蛇般蜇人的目光,
“原是我不小心,无事的。”
哪里无事呢?绝对不可能的。
也不知怎么的,浑浑噩噩被敏言带着到后院的女弟子房,浑浑噩噩的草草吃了些点心,浑浑噩噩的歇息,偏偏在亥时初时,胸口胎记突然发烫惊醒了她。
于是端午再不敢继续闭眼休息,拖着绣鞋半夜啪嗒啪嗒的跑到前院褚玲珑的寝房,褚璇玑在明霞洞受罚,她哪里睡得着,还在床上翻来覆去呢,见钟敏言的小阿妹可怜巴巴的敲着窗户心里早就软了,她自忖自个儿是大姐姐,小六子也总受自己照拂,再照顾一个夜里怕黑睡不着觉的小师妹又有什么稀奇,两人干脆抱着被子滚在一张床上,端午聊了些敏言幼时的趣事,玲珑又说了些担心璇玑的话,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两人囫囵着睡了一夜。
第二日钟敏言来时还取笑着她呢,
“胆子那么小,难道那离泽宫的男人能吃了你不成?”
端午奇怪的瞧他一眼,
“小堂哥别乱开黄腔。”
“啊?什么是黄腔?”
玲珑在一旁梳头,她手巧,早早给端午编了个和自己一样的发式,如今正拿水红色的发带往自己发辫里编,层层叠叠,头上再戴上两朵娟制的山茶花,两人都穿着褚玲珑的衣服,看上去就像亲姐妹似的。
她笑道,
“小六子,你要有本事,怎么不见你在人家面前出一声儿?让他们赔?”
钟敏言见着褚玲珑就开始结巴,
“那,那我们好歹是名门正派,不能对客人无礼呀。”
“胆小鬼。”褚玲珑嗤了一声,她昨日也在,清清楚楚的听着离泽宫的副宫主扇阴风说酸话了,冷嘲热讽的,又见着自己撒泼打滚,很是觉得丢面子,
“那样的人,我看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端午小心点好。”
她拉着端午走出门去,天光正大亮,是弟子们去膳房用餐的时辰。
玲珑惦记着璇玑在明霞洞那鬼地方过了一夜,忙不迭的要往膳房过去,端午被拉着走了几步,踉踉跄跄的,低头一瞧:原来自己脚上还套着皱巴巴的绣鞋,不成样子,穿到膳房去只怕要被别的弟子嘲笑。
于是道,
“你们先去吧,我换双鞋就过来。”
玲珑道:
“要不要小六子陪你去?”
端午便笑,“不必啦,大白天的,难道还有鬼不成?小堂哥最怕鬼了,到时候是她保护我,还是
我保护他呀~”
说完笑嘻嘻的逃走了,只留下满面通红的钟敏言。
也许确实是她多想了。
少阳派主峰到处都是内门弟子,还有长老掌门坐镇,难道那离泽宫的副宫主还能晚上杀到她房间来灭口不成?
没想到从前在山下讨生活的时候夜里都敢独自赶路,如今到了山上修了仙法,反而胆子变小了,真是丢人,比钟敏言怕鬼还要丢人!
她轻轻巧巧的奔回自个儿房间,换了一双练功行走的靴子,顺便将昨夜奔出来时还未来得及整理
的被褥叠好,帘帐挂好钩子,枕头拍松摆弄完毕之时,那双放松下来活泼灵动的眸子忽的定住了!
她眼睛尖,注意到浅月白色的绸缎枕头上,挂着一根深蓝色的丝线——难道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沾染上的?
端午心里砰砰跳着,慢慢将手伸到了枕头底下:
果然,放在下面的那根金翅鸟羽毛,已经不见了。
如果昨晚没离开,如今一道不见的,只怕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