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南之南》寒边回雁

2、两个月前

　　是春天里的三月，蜷缩了一个冬季的大地刚刚苏醒，在三月的阳光里懒懒舒展开生机。安静慧静静的站在窗前，铁栅栏把阳光分成一道一道的映射在她的身上，一旁的沙药罐咕嘟嘟的喷着热雾，因了阳光的原因，雾气只在罐沿口有着些许的影子。
　　“慧，你在吃什么？”安母一手握着刀，一手提着一只鸡走进厨房来，刀沿上血迹斑斑，看见安静慧正皱着一张脸嚼动着腮帮。
　　“黄莲。”安静慧伸出手背抹了抹嘴角道“妈，人们都说黄莲苦，我想看看它究竟有多苦。”
　　“你这丫头，黄莲能生吃吗？那是药，怎么二十多岁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啥东西都往嘴里塞。。。。。”安母把鸡扔进桶里，一边倒着开水一边嗔怜道。
　　“谁说药就不能生吃？我偏要试试，妈，怎么又杀鸡了呀？”
　　“还不是为了你，身子骨那么差，给你补补，今儿你想吃红烧还是清炖的？”
　　“我没胃口，天天一碗又一碗的中药，把我的肠胃灌得跟下水道似的。呃！真难受！”安静慧苦着脸，捧着胸口呕出一个响亮的假嗝。
　　“知道难受了？以前怎么不好生将息？每次打电话都叫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注意休息，你看看你，整个人瘦得跟麻杆似的。。。。。。”
　　“好了好了，妈，每次一说到这你就跟放爆鞭炮似的，夸张得好象我要咽气了，你看你女儿我活蹦活跳的，鲜活着哩，准能长命百岁。。。。。”安静慧赶紧打断母亲的话头，晃晃悠悠的在屋子里转着圈“咦，妈，三姑来啦。”
　　“什么姨妈三姑的，你就会胡诌着岔开话。”
　　“三姑，你来怎么不先打个电话啊？我骑车去接你嘛。”安静慧探头向窗外喊道。
　　“多远点路，走走当锻炼身体了，你妈呢？”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左肩上搭着一件朱红色的中式外套，一边喘着气一边高声回答着，像极了大风里飘着细雨的声音。
　　“屋里杀鸡呢，妈肯定是知道三姑要来，早早的准备了，三姑，屋里坐着歇息。”
　　“哟，真是三姐来啦，快请屋里坐，你该打个电话让你侄女接你去的。。。。。”母亲听见声音，忙放下鸡迎出门去，一边拿过胖妇人身上的衣服一边吩咐安静慧：“慧，给姑泡茶去。”
　　“YES，MOTHER。”安静慧调皮的顿着脚敬了个礼，蹦蹦跳跳的跑回屋里。
　　“你看看你这侄女，快三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一天到晚没个人形样。”
　　“那是慧活泼，性格好，不像他表哥，孩子都上幼儿园了，一天到晚就知道闷坐在电脑前打游戏，小两口三天两头的净吵架，也不为以后的日子和孩子想想，唉。。。。。。”
　　“她姑，你也别太上火了，刚子是有点不像样，改天我说说他。今儿不是礼拜天吗？怎么不把小芸儿带来？”
　　“昨天两口子又吵嘴了，她妈带着回姥姥家去了。”
　　安母和胖女人拉着家常走进屋里坐下，安静慧把沏好的茶放到桌上“姑，喝茶。”
　　“恩，慧，身体好些了吗？那个孙医生开的药有效果没？”
　　“好多了，谢谢姑，其实我身体好着呢，是我妈太紧张了。”
　　“孙医生可是我们这一带最好的中医，现在年龄大了，几乎不再坐堂问诊，你要不是熟人介绍，他还不给看的。。。。。。”
　　“是啊是啊，这事，真的好好谢谢你三姑，还亲自陪着你侄女去，她姑，喝茶。”安母一边陪笑道一边不忘叮嘱安静慧“你啊，以后一定要注意身体，别再让家人为你操心了。”
　　“知道了，妈，我保证，以后不论早饭午饭晚饭我顿顿都吃三大碗，天天睡上大半天，让自己长得跟你养的那几只猪崽似的，让你以后卖个好价钱。”
　　“我给你一耳瓜子，没个正经样！”安母哭笑不得的看着手舞足蹈的安静慧佯怒道。
　　“你舍不得的，我知道我妈最疼我了，才舍不得把我给别人呢，啊？”安静慧伏在母亲肩上，晃晃悠悠的撒娇道。
　　“舍不得也要舍啊，女儿大了终究是别人家的。”胖妇人喝了一口茶，意味深长的看着安静慧道“慧，你看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你妈呀，现在可就盼着你能找个好人家，好好的过日子哩。”
　　“姑，我觉得我现在很好啊，再说了，我妈老说我跟个孩子似的没长醒，过两年，过两年等我长醒了再说吧。”
　　“过两年？你今年都二十八了，过两年你得多大？”安母侧头看着安静慧，板着脸悻悻道。
　　“三十呀，这么简单的问题妈你都算不清？我看你才该好好补补，大脑严重退化。”安静慧咧着嘴嘻嘻笑道。
　　“别给我嘻皮笑脸的，三十？你看看这周围，跟你同龄的哪个还在单身？人家小敏的孩子都上小学了。。。。。”安母似乎真的上了火，板着脸气呼呼道“我告诉你，今年你都得给我把婚结了。”
　　“妈，她是早恋，为了谈情说爱书都不读了，你女儿我可是名牌大学生，怎么能拿我跟她比呢？”安静慧睁大着眼佯嗔道“想我善良漂亮还勤劳上进，排队等着娶我的人有得是，你们就别我操心了。“
　　“那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结婚？”安母悻悻的道“我宁肯你什么都不是，又丑又懒还尖酸刻薄，这样子你嫁不出去我心里还好受点。”
　　“妈，我可是你亲闺女，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啊？”安静慧一脸的委屈“结婚又不是买菜吃饭，将就凑合着也能过，那可是两个陌路人眼对眼影对影朝夕相处的事，很微妙很复杂的，可不能凑合将就啊！”
　　“慧，姑问你，你觉得那个黄致华怎么样？”胖妇人一脸慈和的看着安静慧。
　　“黄致华？什么黄致华？”安静慧诧异的看着姑母道。
　　“就是你黄老师的儿子啊，昨天你们还一起吃过饭呢。。。。。”
　　“呃？什么意思？”安静慧只觉得头皮发紧，胃里泛起一股青水来。
　　“这丫头，还不好意思呢，你黄老师喜欢你，想让你给她做儿媳妇哩。”胖妇人拉过安静慧的手，笑呵呵的说道。
　　“啊？”安静慧的手在姑母温热的掌心里扭来扭去的，蹙眉道“姑，别开玩笑啦。”
　　“谁给你开玩笑了？人家致华都同意了，你黄老师特地叫我来问问你，看看你啥态度？”
　　“什么？姑，我怎么觉得。。。。。。那个。。。。。。。什么嘛？也太荒唐了点吧？”安静慧终是把手从胖妇人掌中抽出来，张着嘴结结巴巴的道。
　　“荒唐？怎么就荒唐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啊，怎么搁你这儿就变荒唐了？”胖妇人一脸严肃的看着安静慧。
　　“不是，姑，你看那个。。。。。。昨天我妈给我说黄老师身体不好，让我去看看她，结果。。。。。妈，我可是你亲闺女呐，你哪能这样出卖我呀？”安静慧一脸委屈的娇嗔道。
　　“哎，你这丫头，你妈把你养大容易吗？她盼的是啥呢？还不就是你能幸福，能过上好日子吗？”胖妇人胖乎乎的下巴一颤一颤的“你怎么倒怨起你妈的一翻好心来了？”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也不能让我稀里糊涂的让人挑挑拣拣。。。。。。太丢人了！”安静慧锁皱着眉柔声辩道。
　　“丢人？你说你这丫头，怎么好好的相亲，就硬是被你说成荒唐丢人了呢？”
　　“因为我不知情，有一种被算计被欺骗被挑拣的感觉。”安静慧避开母亲和姑母齐刷刷的眼光，撅着嘴气鼓鼓的道。
　　“那如果告诉你是去相亲，你会去吗？”
　　“我又没疯，干么要去相什么亲？”安静慧紧蹙的眉头松展开来，好笑的抢过姑母的话头。
　　“这不就是了吗？所以你妈才没有告诉你呀，如果人家把你看上了，咱们再来问你的意见，如果人家不乐意，这事咱就不提，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多好的。。。。。”胖妇人端起茶杯清清嗓子道。
　　“唉。好吧好吧，那我的回答就是，我没看上他，那个自以为是朵什么花的家伙。”安静慧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面对家里这般长辈的关心，她觉得很无奈。
　　“黄致华。”
　　“对，黄致华，我没看上他！”安静慧重重的点了下头道。
　　“哎！你没看上他哪点了？”胖妇人端起茶正要喝，听到安静慧这么说，忙放下茶杯狐疑的问道。
　　“哪点都没看上。”安静慧低头踢着脚尖闷闷的道。
　　“糊弄谁呢？坐下，听姑姑好好给你说说，人家哪点不好了？一米八五的个子，高高大大的，长得多精神啊，听说在市里做着好些大生意，你看看人家那房那车。。。。。。”胖女人伸出肥软软的手指在半空中不停的挥舞着“就人家那条件，嫁过去你就等着享福吧，多少姑娘想还想不来呢，你倒不乐意？你不乐意人家哪点啊？”
　　“姑，看你说的两眼冒光，是不是你要年轻二十岁，你都想嫁给他了？”安静慧看着兴高采烈的姑母，卟哧乐了。
　　“去，没大没小的。”胖妇手胖胖的手一挥，喝了口茶又道“你姑我要是你这般大，我肯定赶着去。我说，慧呀，你年纪也不小了，可别把自己看得太高！”
　　“什么嘛，黄老师也真够糊涂的，好学生可不代表就一定是好儿媳呀。那家伙也够稀奇的哦，黄老师说我好他就答应了呀？他那么好的条件为什么到现在还没结婚啊？肯定有毛病。。。。。。”安静慧不以为意的撇着嘴，顿了顿又道“哎，你们不知道那家伙那德性，不咸不淡的样子，看着就让人生气，什么孝顺呀？混蛋还差不多，这样的人你让我嫁给他？还不如让我出家算了。姑，妈，我可是你们的亲闺女亲侄女，你们可不能把我往火坑狼窝里推啊。这事咱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回楼上看书去了。”
　　“哎，慧，你去哪儿啊？这事咱还没说完呢。”胖妇人扭身侧着脸高喊道。
　　“慧，回来，听你姑好好说。。。。。。这孩子，她姑，你可别往心里去啊，你这侄女，一说到这些事就开溜。唉，真拿她没办法，你别见怪啊。。。。。。。”安母看着女儿快步跑掉的背影，忙站起身来陪笑道。
　　“你们啊，就是太由着她的性子来了！”胖妇人肉乎乎的脸明显的不快“我说你们也不能太惯着她，多大的人啦，这样拖下去可不是个事。”
　　“是是是，你说的对，她姑，喝茶喝茶。。。。。”安母端起桌上的茶杯递给胖妇人，满脸的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