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网球场——一群普通人的三十而已》埃里欧

2、请不要问我多大，从哪里来，干什么的！

　　二、请不要问我多大，从哪里来，干什么的！

　　随着时间逼近6点，球场的人数越来越多，除了我们这个中级班，其他三片场地也陆续有人聚集，有上课的，也有约场地来打球的。我一边练习空挥拍，一边瞄着入口处，看看我这个班到底有哪些人。

　　第一个进到我们场地的是个女生，球包里装了两把拍子，和教练寒暄后，见我在球场和我挥手示意，然后开始跑步热身。接着进来两个用上海话聊天的男生，其中有一个我觉得长得像明星，还是网红，似曾相识。两个人聊得火热，也没理我，只是和前面来的女生打了招呼。

　　加上我，目前这片场地一共4人，我开始祈祷不要再有人来了，否则人多打比赛要等半天。第五个出现了，是个戴眼镜的男生，教练示意他来我们这片场地，他放下球包，环视了我们一圈，和谁都没打招呼。第六个是个叫诸哥的男人，一进场就说好久没打球了，今天要好好打，最后一个是个带孩子的爸爸，他4、5岁的女儿被他安排坐在场边的凉棚下面。

　　6男1女，这是我们班级的学员。好几个人聚在一起边聊天边拉伸，唯独长得像明星的男生在场地的另一头独自热身，看上去非常认真。

　　6点准时，教练推着一车黄球（比赛用球），来到场中央，大家聚拢过来，教练安排第一节课练习底线正反手击球，大家排成一排，轮流击打教练发出的球，失误一次做一个俯卧撑。我主动地让所有人都排在了我前面，训练开始。

　　“漂亮，好球！”
　　大家快速完成两球击打，并离开场地，好让出场地给后面一位学员。

　　戴眼镜的男生正手回球出界，教练示意他做一个俯卧撑。

　　到我了，第一个正手击打挥空（没打到球），第二个反手回球下网（球没过网），一个俯卧撑。我需要时间适用。

　　像流水线一样，大家一个接一个地上场接球击打，女生失误罚做原地下蹲，像明星的男生击球下网了，另一个男生打出界了，孩子的爸爸把球打飞出了围网，自己跑出去捡球。唯独一来就嚷着好久没打球的诸哥，一个失误也没有，一次俯卧撑也没做。

　　我的衣服比刚才更湿了，感觉内裤也湿透了。

　　第一组训练20分钟左右，一车球全部练完，教练让大家休息捡球，我迅速喝了口水，然后去拣球。大家还是蛮友好的，没有人偷懒，都在认真地捡球，那两个男生又开始上海话聊天，诸哥、那个女生还有戴眼镜的男生在一起聊天，孩子爸爸捡完球去凉棚休息，我则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把球攥在一起。我并不想说话，我在努力集中精力，回忆击球要领，思考刚才犯错的原因。我来打球是为了更专注，不是为了聊天。我握了握拳。

　　第二组训练开始，还是正反手击球，但是要求回斜线球。惩罚还是俯卧撑和深蹲。我还是排在最后一个，这次为了集中精力，尽快恢复我的巅峰，我下意识地避开所有人的目光，让你们看看我的实力。

　　“好球，不错，继续，保持住！”大家一个接一个地上场，教练鼓励到。

　　“斜线球、斜线球！”教练对我喊道。
　　喊什么喊。我咬了咬嘴唇，握了握拳，低着头又排到了队尾。
　　“俯卧撑，俯卧撑！”教练喊道。
　　知道了。

　　打着打着，我觉得上场击球的间隔变短了，那位爸爸和那个女生先下场休息了，接着是那两个男生，最后就剩下我，戴眼镜的男生和诸哥。我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但还是坚持打完了所有的球。戴眼镜的男生也上气不接下气，只有诸哥还看起来精力充沛，而且基本没失误。

　　第二组训练结束了，教练让大家捡球，休息，接下来7人加上他共8人，分成四组开始双打比赛（4局获胜）。大家黑白配之后，我和戴眼镜的男生一组。分好组后，大家开始捡球清场。

　　我有点累，觉得体能低谷要来了，需要缓一缓，于是又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蹲在那里捡球。球拍上堆满球，我端着拍子走到场中把球倒进推车里，依旧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咬着嘴唇，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又回到那个角落继续捡球。身后好像跟了一个人，赶紧走！

　　我背对着球场，蹲下捡球。

　　“你多大？”

　　捡满了一球拍的网球，我站起来刚转身，戴眼镜的男生，也端着满满一球拍的网球，站在我面前问我。我比他高，想假装没听见躲过去，“你属什么？”

　　我挤出一丝微笑，“我90年的。”

　　我讨厌这个问题，所以在填写会员信息时，我把身份证号中的年写成了1990。其实我本来想写1992或者1993，那样我才27、8岁。又觉得有点不妥，折中后写了1990，我还比较满意。作为平等交换，我问道：“你呢，你多大？”

　　“我比你大，我86年的。” OMG我心想！

　　“我还以为你92、3年的呢，你看着蛮小的！”戴眼镜的男生对我说。这一点我承认，我确实不像30+的人，有次我下班背个双肩包在电梯遇到单位领导，那位领导对我说，你们这些刚毕业的大学生都不加班吗？

　　“你哪里人，上海人吗？”第二个我讨厌的问题来了。
　　“不是”。
　　“哪里的？”。
　　“西安的。”
　　同样，平等交换“你哪里人？”
　　“我北京的！”

　　我中止性地哦了一声，希望他不要再刨根问底拦不住了。

　　“你做什么的？”果然，查户口的来了。但是我的工作我还是很满意的，“我在一家国企工作，你呢？”

　　“我是医生。你在哪个国企？”我就知道，拦不住了！

　　“上场、上场！”我挥着球拍，示意他上场打球，别问了。好奇宝宝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0-4。

　　我们输给了诸哥和孩子爸爸的组合。

　　1-4。

　　我们输给了教练和那个女生的组合。

　　我俩全程零交流。他有几次想要和我说什么，我直接避开眼神。基本上对手的球打着打着，就成了2打1，对面两个人疯狂地朝我回球，我也毫不吝啬地献出下网和出界大礼。

　　惨败下场后，我单独坐在场地一边。他、那两个说上海话的男生坐在另一边聊得不亦乐乎。烦死人了，我只想专注地打球，干嘛那么八卦，打听别人的隐私！

　　我认为输球的主要原因。一是对手2打1，他完全像个闲人站在场上，毫无建树；我就是再有回天之力，也扭转不了乾坤。二是，和一个陌生人交代自己的基本信息，真的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就因我不是本地人，就不搭理我了吗？地域黑吗？

　　8点还没到，下一时段的学员已经在场边开始热身了，我匆匆收拾好装备，和教练打了声招呼，直接绕到场地另一边的出口。“你不上后面的课了吗？”隐约听到教练的声音喊声。

　　老实说，我很反感别人问我多大，从哪儿来？这两个问题。第一，年龄是个特别敏感的话题，特别是过了而立之年。30岁变成了一个界限，一个分水岭，一些人和媒体会用人们所拥有的物质来衡量他们的社会价值，用油腻、平庸、大叔等字眼来分类贴标签。我时常在想联合国都把青年定义到了34岁，我们怎么就不年轻了。第二，英雄不问出处，这个道理还要我讲吗？

　　回到家，洗好澡，躺在床上，微信一直响个不停。100多条信息，我被拉进了XX网球中级班群。我点开群成员信息，这个人的头像，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