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多娇》离恨斋怜菡

2、第二章

　　“公主，这里已进入了豫州，再赶几日，便能到汝南了。”谈香替李沅剥好了一只橘子，一边递给她，一边笑盈盈地开口，“到了汝南，咱们便不用再呆在这小小的车厢里赶路，能坐船去扬州了！也不知，这坐船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呢？”

　　谈香自小在长安长大，虽会凫水，却从未乘过船，想到再过几日便能去坐一坐传说中的大船，此时难□□露出几分憧憬。

　　谈云素来稳重，闻言不由瞪了谈香一眼，愠道：“公主才刚病好不久，你又在那里胡搅蛮缠些什么呢！”

　　谈香被她说得缩了缩脖子，默默闭了嘴，不敢再多言了。

　　李沅瞧着她们两个，倒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平和道：“谈云，不必如此，谈香活泼俏皮，我素来便是喜欢她这一点。”

　　谈香闻言，不由转怕为喜。

　　谈云无奈，“公主，奴婢也是怕您被这聒噪的丫头吵着了。您才刚病好不久，正要仔细养神，可不能再累着。”顿了顿，她又叹气，“您大病初愈，本不该这般着急赶路，可是如今……”

　　李沅收了眸中的笑意，只淡淡道：“我自有我的用意。”

　　谈云顿时收声，不再出口辩驳。

　　也不知为何，公主大病一场，醒来后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明明瞧着还是那个人，行为习惯也与从前一般无二，可谈云就是隐隐觉得，公主似乎变了。

　　现如今，李沅眉眼间的那抹凌厉也叫她意识到了什么，只乖顺地住嘴，不再多说。

　　见状，李沅便又缓缓舒展眉眼，安慰她道：“你放心，我的病早已好了，便是如今匆忙赶路，也不碍什么事。”

　　谈云一笑，“公主心中有数便好。”

　　她素来对李沅忠心耿耿，从前李沅尚有些天真，时不时需要她提点一二，谈云便不吝于做个忠言逆耳的忠仆。现如今，李沅似乎有了自己的主见，那她自然也该收敛心思，只安心等着主人的吩咐。

　　李沅对谈云的想法一清二楚，心头感动之余，想到前世谈云惨死的模样，不由又是一阵酸涩。

　　她已有许久未曾见到谈云了。

　　时光渐渐逝去，她几乎已忘记了谈云的样貌、忘记了她的性情、甚至一度忘记了她的名字。可那日她誓死挡在自己面前、一刀被贼人斩杀的模样，却依然记得清晰无比。

　　谈云是因她而死的。

　　就死在这次豫州的祸事之中。

　　谈香本在一旁安静听着她们对话，此时见李沅停下了话头，眉眼间隐隐带着一抹忧虑，不由大着胆子问道：“公主可是在为什么事忧心？”

　　李沅微怔，见到谈香眸中的不安与担忧，又见谈云也跟着望来，眉头亦略略蹙起，沉吟一会儿，方才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这豫州邻近徐州，瞧着似乎也不怎么太平。我听说，这地方似乎有许多山贼出没？”

　　“原来公主是在担心这个。”谈香听了，却是舒展了眉头，重又笑了起来，“公主不必担心，陛下也想到了这点，临出门前给您带足了护卫，个个都是些武艺高强的好手！不说那些打仗毫无章法的贼子，就是萧二郎亲自带一个小队出来，也没法在这里讨得了好！”

　　李沅闻言，不由微微抿唇，神色晦暗难辨。

　　如今世道混乱，前有萧太尉把持朝政，后有徐州反贼揭竿而起，她出门在外，难免遇到些什么祸事。

　　正如谈香所说，她阿兄或许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特意给了她不少人马，就怕她在外面出了什么事。

　　可惜最后，她却还是难逃被侮辱的命运。

　　*

　　平整宽敞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辘辘而行。

　　这马车气派华丽，周身由金色的丝绸包裹，上头绣着繁复的花纹，富贵难言；车辙辘辘，行驶时却平稳非常，似乎由人精心打造而成，赶路时可减少许多颠簸。便是前头两匹拉车的黑色骏马，亦是油光水滑，眼眸灵动有神，奔走间昂首抬胸，透着一股非凡的神气，像是什么千金难求的名马。

　　可这么一个看着就是有油水可捞的马车，却无人敢去动。

　　只因马车四周，前后左右皆跟着许许多多护卫，加起来竟有数百人。这几百人将马车团团包围起来，个个手持佩刀，行走间指挥若定，训练有素，一看便不是什么寻常侍从。

　　如此一来，便是汝南这等山贼众多之地，亦无人敢去触这个霉头。

　　汝南地处豫州，本还算太平，偏偏它边上的徐州此时却被反贼攻陷，成了他们对抗官府的大本营。

　　几年前，徐州有人揭竿而起，自立为王，率领了一群乌合之众，却将官府派来的郡兵打得节节败退，自从占据了徐州。

　　徐州内的大小世家也分崩离析，逃的逃，死的死，剩下的也皆是以那反贼为马首是瞻。

　　汝南邻近徐州，自然也时常受到反贼的骚扰。发展到了后来，小半个汝南郡竟都被反贼攻陷，自此也成了不太平的地区之一。汝南郡内的许多山贼也趁机冒了头，常常在山林中拦路打劫，最后更是胆子大到敢在官道上进行劫掠。

　　而若是官府出兵镇压，他们便迅速逃往徐州，待风头过去了，再回来继续劫掠。

　　那占领徐州自立为闵王的反贼头目乐得继续将水搅混，每每都将那些山贼留下，后又将他们放回，继续骚扰汝南百姓。

　　久而久之，汝南郡守渐渐被磨没了耐心，朝堂又迟迟不肯派兵增援，他便也灰了心，不再去管山贼这档子事了。

　　如此一来，那些山贼自然越发嚣张，劫掠起来无所顾忌，行事也越发肆无忌惮。

　　此时距离这辆马车不远，便有一伙山贼藏在树上，远远看着这俩气派不凡的马车驶来，都有些犹疑不定。

　　“阿衍，你看那马车，是不是气派得很？若是能劫回去，定能发一笔大财！”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戳了戳身边同伴的胳膊，惹来后者懒洋洋的一瞥。

　　“怎么，你要去送死吗？”

　　少年抽了抽嘴角，有些不满地撇嘴，“怎么就是送死了？阿衍，你说话还是这么不好听。”

　　另一人却是嗤笑一声，“你看看我们这边多少人，再看看对面多少人？就我们这么点人，过去怕是都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少年顿时有些讪讪，又看了他一眼，不服气地小声嘟囔：“若只有我们几个，自然不行，可不是还有你么？你若是出手，谁又能拦得住你？”

　　时衍抱着脑袋往身后树干上懒懒一靠，随意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要有这千军万马中等闲过的本事，干什么不好，来这当个山贼？”

　　少年瞬间哑口。

　　半晌后，他挠了挠脸，觉得自己刚才想的确实有点不现实。

　　“也对，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武林高手……”

　　可能是因为阿衍曾经在十来个人的手里救过他，才让他对他过度崇拜了吧。

　　想想也是，前面那是几百个护卫，乌泱泱围过来都让人看得瘆得慌，何况跟他们打起来。

　　阿衍或许确实有些本事，可面对前面数百个人高马大、手持佩刀的护卫，哪有什么胜算可言？能活着出来都算是奇事了！

　　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阿衍，是我想太多了。”

　　那唤作“阿衍”的少年只付之一笑。

　　旁边他们的几个同伴也早已做下了决定，不去招惹这一看就不好惹的一行人。

　　很快，那马车便到了他们藏身的树下，继续稳稳地往前行去。

　　恰在此时，一阵猛烈的山风吹过，刮得人长发乱舞，衣袍凌乱，眼睛刺痛。

　　那辆马车的车帘也在这阵大风的作用下，被吹得飘了起来，隐隐露出车内的一角。

　　时衍倚靠在树干上，却不像众人那般被山风吹得睁不开眼睛。他依然闲闲地坐着，只随着那车帘的摆动，随意往那辆马车瞥去一眼，下一刻，他的视线却蓦然定在了那里。

　　车帘飘起之时，也露出了马车内一小片的景致。

　　从时衍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能看到半张佳人的侧脸。

　　他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

　　明眸皓齿、肤如凝脂、仙姿玉貌、冰清玉洁、钟灵毓秀、冰肌玉骨、出水芙蓉……

　　时衍绞尽脑汁、搜肠刮肚，靠着他肚子里那点少得可怜的墨水，想了许久才想出这么多词，但却又觉得，这些词没有哪一个是配得上她的。

　　她的美，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只留给他满目的惊艳与震撼。

　　山间大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风停时，有一只白净的手将那被卷起的车帘拉下，遮住了车中坐着的美人，也挡住了时衍的视线。

　　马车很快就在护卫的保护下，平稳地走远了。

　　但时衍的一颗心，却也跟着那辆马车，一起远去。

　　“阿衍？阿衍？”同伴骆青的呼唤唤回了他的神智，“你怎么了？看着跟丢了魂一样。”

　　时衍看了他一眼，只是摇头，“没什么。”

　　骆青却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不由皱眉，“你到底是怎么了？”

　　自从刚才那阵大风起了又停之后，时衍似乎就有些不对劲了。

　　时衍沉默一会儿，才懒洋洋抬头瞥他一眼，“我就是尿急了。怎么，你不放心，要跟着我一起去？”

　　骆青：“……”

　　啧，真是白担心他了！

　　时衍借口尿急，很快就将烦人的骆青甩开，自己则对着那辆远去的马车怔怔出了会儿神，突然一个鹞子翻身朝前跃去，几下便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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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放心跳坑，作者现在的存稿很足！还有二十章没发【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