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族的悠闲生活》Modoki

3、新邻居

　　之前在日安租赁屋，林飞向鼹鼠老板借了纸笔写信，这会他要先去一趟邮局，把新家的地址寄急信给朋友，让他可以把之前寄存的所有行李寄过来。早一天寄到，他就能早一天把房子收拾成他习惯的样子。

　　接着他到附近书店买了份奈良明的地图和城市交通手册。俗话说，嘴巴下面就是路，但对林飞来说，到一个陌生的环境的首要任务就是尽快地熟悉它的交通路线和区域分配，建立起便于记忆的参考坐标系，从而辨明方位、标定参照物，让自己不至于那么被动。

　　他想着今天晚上大概会收拾得挺晚，还顺便在街边的店里买好面包应付今天的晚饭。翻着地图和册子，按鼹鼠老板说的找到了去往三号樟树村的城乡公交站。

　　上了车，已经没有空位，林飞一手扶着箱子一手拉着吊环。

　　今天天气很好，下午四点多的天空是朗亮、清透的。光从车窗里透进来，给坐着的人蒙上了一层很柔和的亮色。

　　坐在他面前的男生，头抵着竖杆，他悄悄地盯着人家的后脑勺看。

　　圆圆的。一个右发旋，周围有翘着的呆毛，随着车厢的上下颠簸而抖动，好像是逗猫棒，勾得猫崽子心痒痒。

　　有点可爱，林飞心想。

　　只是，他一手死死捂嘴，一手紧扣竖杆，看起来，好像有点难受，眉头紧锁，脸色苍白。他偶尔头微微前倾，手掌扣着脸颊扣得更紧了。这看起来，是晕车了吧。林飞回想自己第一次上船时候晕船的那种难受，心里有点明白了，他大概是晕车难受又想吐，但在车上这样的公共场所又只能憋着。

　　林飞暂时用腿卡住箱子，把刚买的面包拿出来。拍拍他的肩，一双因干呕而泛着泪花的眼睛望了过来，像清晨雾蒙蒙的山林。

　　“袋子给你，你先拿着。”把那只装面包用的蜡纸袋塞进他怀里，“你多看看窗外的风景，转移一下注意力。”

　　随后就笑了笑，自然地背过身去。林飞还挪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能尽量把他完全挡住。

　　片刻，背后传来一声很轻的谢谢。

　　之后的一路上，身后偶尔有几声很轻的干呕声，但似乎都忍住了。

　　虞白接过陌生人给的袋子，心理压力稍稍小了一些，最差的结果不过就是吐在袋子里，起码比吐车上好很多了。他就紧攥着袋子，把它当做最后退无可退时刻的救命稻草。

　　每听司机报一次站名，就在心里告诉自己：再坚持一站，马上就到了，再忍忍。想想其他事情，很快就能到了。

　　“安荣路樟树村站到了，到站的下车啦。”

　　呼，总算到站了。虞白使劲咽咽口水，整个人泄了一口气。他晕车的毛病也是奇怪，只要下车了就什么症状都没了。

　　虞白一下车，深呼吸几口外面世界的空气，呆在站牌那歇了一会，喝口水，顺顺胸口。他感觉已经自愈了。手上还抓着那个袋子，没派上用场。他想了想，没扔进垃圾桶里，还是捋平了折好放进背篓。

　　这个时间点，村里大部分人不是在田里忙活，就是还没下班，路上照旧只他一个人。拐过路口这棵雪团累累的木绣球，意外看到前面有人，拉着一个箱子，看背影，似乎就是刚刚车上给他袋子的那个人。

　　虞白跟着走了好一段路，把他从头到脚端详了好几遍，和记忆里的身形、衣服、鞋子、箱子好像确实是一样的。在心里把两个身影重合匹配了好几遍，基本确定就是车上那个。

　　踌躇着想上去道谢，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这么冲上去搭讪是不是有点突然？说完了谢谢之后该聊点什么？
　　不然还是算了吧，别为难自己了。

　　虞白在脑子里把搭讪的场景想了好几遍，预设了好几种可能出现的情况。结果还没等他决定好，不知不觉就走回村里了，前面就是那棵眼熟的大樟树，那人的影儿都没了。

　　回村了？所以，他也是樟树村的村民吗？以前没见过。

　　他在村口四处张望，发现那人还没有上楼，正在右边的货运升降梯那儿捣鼓篮子。那是住上面楼层的村民搬粮食、家具这类的重物用的。虞白松了一口气，也不用再想别的了，现成的感谢机会来了。

　　“你需要帮忙吗？”虞白走了过去，见他注意到自己了，就往上指指各层的平台，“我是这里的住户，这个升降篮需要有人在上面搬东西。”

　　“是你。”林飞语气里带着惊讶，显然也认出了他，“那真是太谢谢你了，我本来还在想是不是得把行李箱扛上去。”

　　“我住二楼，我在下面拉篮子，你上去帮我搬一下，行吗？”
　　“好，那我先上去，到了叫你。”

　　虞白上了楼，顺路把背篓先放家门口，然后往树梢方向走，这边有专门开辟了一个比较大的平台。

　　“我到了！你可以转了。”他趴在围栏上，冲下面大声喊道。
　　“好——”

　　林飞早就把篮子钩上了，就等着他一声令下。他之前简单地研究了一下用法，这个简易的升降架装了好几组滑轮组，能省不少力。

　　一圈一圈地转着轱辘，以前在船上升帆的时候也是这样操作。他这边转得正起劲儿，虞白就眼看篮子离他越来越近，然后又越来越远。

　　“到了，到了，你都要到三楼了！”虞白忙喊道，他觉得这人好像是拿它当玩具玩，还挺开心，“你仰头看着点，慢点松。”

　　林飞倒转了几圈，逐渐降回来，虞白准确喊停。把栅栏门打开，转着篮子找到门，拉开，把箱子拖出来。然后再合上两重门，喊他可以往回松了。

　　虞白拉着箱子往回走，也不确定他住哪，就先往自己家的方向走。途中要经过一个树拱，坡度有点大，他怕把箱子磨坏了，就想把它拎起来。这个箱子，看那人提着挺轻松的，一上手才感觉死沉死沉的，也不知道装了什么。

　　这时林飞也跑上二楼，寻着方向跑过来。

　　“谢谢你，我来吧，我的箱子很重。”林飞忙接过箱子自己提着，他带了很多金属工具过来，确实挺重的。他随口问道：“你住哪层楼，也是二楼吗？”

　　“对的，我家就在前面。”虞白指指前方，他不晓得这人具体住哪家，希望没有走过，“你是要往这头，还是那头走？”

　　“我啊，你知道这里是几号吗？”林飞回想了一下房子的门牌号，“我租的是302048号房子。”

　　302048？48？虞白想到，自己家是47，上个月，隔壁一家人刚搬走，那他就是新搬来的邻居了。“我知道，你就住在我家隔壁，我是47号。”

　　“好巧啊。”林飞也惊讶了，没想到这么有缘，还没住进去呢，就接受了邻居的帮助，“很高兴能和你做邻居。”

　　“都说这么久话了，还没自我介绍。”林飞咧嘴笑着，伸出右手，“林飞，双木林，飞鸟的飞，刚来奈良明工作，未来还会在这里住很久。”

　　“你好，我是虞白。”虞白也同样伸出右手握住，“笔画很多的虞，白色的白。”

　　“笔画很多的yu？”林飞一时还真没想到，脑子里闪过的是“余”、“于”、“鱼”、“俞”？

　　“就是这样。”虞白也没多想，顺势松开手，在他手掌上写起自己的姓来。

　　林飞只觉得鼻间充斥着他发梢的一股水果清香，好像是橘子？或者是橙子的味道。细长的食指在他的右手手心笔画，痒痒的，偏生虞白又有些较真，一笔一画写得认真仔细。

　　“哈哈，我知道了，你怎么不说是虞美人的虞，那我肯定一听就知道。”林飞感受着他写了十三划，“笔画是挺多的，字形也比较复杂，那你以前考试写名字肯定比别人慢几秒。”

　　嗯……他就是不想说“虞美人”这三个字，才特意换种说辞。

　　当初上学的时候，总是有人这么戏谑地叫他，这个外号就像幽灵，冷不丁地就冒出来。而且一想到他爸年轻时候可能也被叫过这个外号，再想想他现在的大肚腩，虞白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的，不过还好我的名很简单。”虞白礼貌地笑笑，岔开话题，“那你跟我走吧，就在前面不远了。”

　　“嗯，好。”林飞和他并肩走着，还向他请教了一些关于在樟树村生活的问题，“我想问问，在村子里生活，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我也刚住了几个月，感觉村里大家都挺好相处的，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虞白回想着自己刚来时候的场景，努力给他说一些经验，“你第一次来的话，需要及时去村长那登记，村长家就在……然后你……”

　　……

　　一直走到家门口，两人告了别。

　　虞白已经进屋了，林飞站在门口，抵头凝视自己的右手掌，片刻手指合拢握拳，左手掏出钥匙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