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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红豆坊 ...

  •   (一)小初的手记

      早晨醒来,拉开窗帘才感受到,原来天空还是雾蒙蒙的。拉开窗帘之后也没透进来多少光亮。脑袋昏沉沉地下楼去,今天不打算营业了。昨天我们红豆坊的常客赤华先生,他的妻子突然去世,搞得整片街道人心惶惶。

      刚下楼去,门口突然传来的风铃声让我心下一惊,有人来了吗?

      拖着步伐走过去开了门,眯起了眼镜,外面果然还是比屋子里要亮堂一点点。睁眼看清楚,原来还是那个警察,我勾起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欢迎他进来。

      那个警察叫何仍,最近在负责一起这起案子。查案子就查案子,来我这里干嘛啊,虽然心里这么抱怨着,但是看到裹着深灰色大衣笑容浅浅的他,心里也就少了几分抱怨。他似乎也不太好意思突然打扰我,道了几句抱歉便进了屋子。

      我亮起了灯,招呼他进来,让他随便看看我们店里新做的装饰玩意儿。转身便进厨房准备给他煮一碗我们红豆坊招牌的红豆粥,软软糯糯,谁会不欢喜?我进去收拾着厨房的桌面,忽然传来他极细微的脚步声。

      我偏过头问他:“最近案子处理的怎么样?找到关于赤华先生的证据了吗?”

      他没回答,我便继续我的话题:“老实说,赤华先生经常来,我倒是不觉得他看起来那么像杀害妻子的人……”

      “你是北成的妹妹,对吧。”他没有接我的话题,反而问了这么一句。不,不如说这是一个陈述句。

      我愣了一下,心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和一点害怕,“开什么玩……”。话没说完,背后传来一点冰凉。
      “跟我走一趟吧。”

      我愕然地回头,何仍警官依然挂着进门时的浅浅微笑,仿佛站在我背后威胁我的人从来都不是他。

      (二)几天前——红豆坊店员的陈述

      我是红豆坊的一名店员,从小初姐一年前开这个店,就把我招来了。

      赤华先生经常光顾我们的店。我们店里做吃的比较多,当然,最棒的当数小初姐的红豆粥,没有人能抗拒那些红色之间透露的清香和软糯……不好意思,好像扯远了点。

      要说起两天前的话,你还真别说,那是赤华先生最后一次来店里。赤华先生当时说的是下班前接到妻子的电话,得知妻子胃不太舒服,便来带一碗红豆粥,他妻子的肠胃不好,不舒服的时候,赤华先生总会来买一碗红豆粥的,当时他还提是提着药袋进来的呢。许是家里等得急,他来了之后脸色深沉地坐了一会就走了。

      其实前一天也有点不对。前一天他也来过,那是傍晚的时候,赤华先生经常下班之后来。那天他和小初姐如往常一般聊了一会,小初姐人好还漂亮,常来的顾客都喜欢点好餐之后,把包裹之类的放到小初姐设置的置物格里,和小初姐唠会儿嗑再走。

      ……要非说那天聊了什么,我不太记得了,噢,我记得当时赤华先生问了一句小初姐的表哥去哪了,因为小初姐的表哥也一直在店里帮忙的。小初姐说了一句交了新女朋友好像叫安纯什么的应该是约会去了,然后赤华先生的脸色就变得不太好,急匆匆得走了。

      为此,我还和小初姐惊诧了一番呢,不过也没太在意。许是家里有什么事吧。不过这个应该没什么关系的吧。

      后来……后来的话,我们就不知道了呀,赤华先生再也没来过,赤华先生虽然算是我们的熟客,但是听说死的那个赤华先生的妻子什么的,我们可是从未见过呀。这种事我们小老百姓可是牵扯不起,你们也不要老是来红豆坊问了,小初姐的生意还是要做得呀……

      (三)何仍警官的查访

      我是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说实在的,这个案子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死者的丈夫——赤华。死者死前两天开始恶心、呕吐,胃不舒服,甚至皮肤轻微青紫。听赤华说,他每天上班也很忙,本来准备那天晚上下班之后带妻子去就诊,但是那天到家之后,妻子就已经死了。

      本来妻子也可以自己打电话求救的,但是那天妻子的手机没电了,家里又停电。本来一直在家的小女儿漓漓那天也出门玩去了。所以,赤华先生的妻子——安纯夫人,就自己一个人在家,痛苦挣扎着死去了。

      赤华先生几乎可以说是可以定罪了,他公文包的夹层里发现了慢性毒药。更可甚的是,他不肯交代为什么不早一些带妻子去医院。

      但是,我有一点一直想不通,就在死者出事的前一天,为什么红豆坊的小初正好和赤华先生提到了死者安纯。我总觉得小初身上还藏着更多秘密,从始至终,小初表现得太冷静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或许,我应该再多观察一下她。但是上级似乎并不是很乐意,案子还是尽早结为好。

      “如果因为个人一厢情愿的怀疑,在毫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时间,那就是对其他案件的不负责任。”——上级早已如是警告过我。

      的确,作为一名警察,可不是靠直觉办案的。

      但是,不把一切疑点解释清楚的警察可不是好警察。心里想了想,还是疑惑万分。

      就在我不知该如何进行下一步的时候,阿虎突然撞门进来,脸上还带着一路奔跑过来的赤红,“何……何警官,你看,我们调查了死者生前的活动记录,发现她在案发前两天在咖啡馆和小初小姐谈过。另外……我们按照你的要求去红豆坊悄悄查看了一圈,发现小初小姐柜台的暗格里放的照片……合照里那个男的是……是安纯的前夫啊。”

      阿虎一口气说完这些,我也有些震惊,不过这不正好印证了我的猜想吗?小初和死者安纯的关系,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或许这之间,还有另一层隐秘的联系。

      我又派人去查了小初的底细,果不其然,小初原名北初,是北成的妹妹,北成也就是死者的前夫。死者的前夫一年前由于事故去世。不过更不对劲的是,资料上关于北成的这个妹妹竟然没有过多记载。

      思索片刻,我还是决定前往红豆坊,再试探一下这个小初。

      ……那天,我把她带回了警署。一方面是这个疑点,另一方面,我明明是悄悄走到她身边,但是我还没到门口,她就转身和我搭话,这种身手,可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

      (四)监狱里小初的坦白

      何仍警官把小初带回警署之后进行了关押,如果她不坦白她那天为什么去见安纯,她的嫌疑就无法彻底洗去。

      傍晚,何仍警官下了一层来到关押地点,门口看管的人轻轻摇了摇头。何仍警官便让他们暂时先走开一会儿。

      打开门,小初,不,大概是北初小姐伫立在窗子前。夕阳的浅浅红色扫在她的脸上,一派柔和,长长的眼睫投下一片暗影,让人看不清她的眼里装着什么。长衫裙勾勒出一个曼妙的身影——这是她出门前央求何仍警官特意去换的,她似乎并不像是来被看管,而像是要来赴一场下午茶。安静乖巧的气质又让人无法苛责。

      听到何仍警官的动静,停了半晌,小初才缓缓转过头,脸上除了平静,还有意思不愿言说的为难。

      何仍警官盯了她一会儿,坐了下来,小初见状,也走过来坐下。似乎是觉得不好再瞒下去了。小初扣了一下桌子的角,声音略带沙哑:“我不过是,想为我哥,甚至安纯,保留最后的一分体面。”

      何仍警官愣了一下,从大衣外套里摸出两瓶热牛奶,拆开一瓶推过去,自己又拆开了另一瓶。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小初苦笑了一下,手指触上瓶壁,低下头让人只看见刘海,沉默了一会,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抬起头,讲述了那天所有的话题。

      “其实,我一开始是不知道那就是我以前的嫂子。直到那天晚上我表哥回来,跟我炫耀他的新女朋友的照片,我才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了。——那是我死去的哥哥的妻子。我只知道表哥的新女友叫安纯,但是我也没想到,她就是曾经的安阳。

      第二天下午,我想办法约她出来,想知道关于更多我哥当初意外去世的细节。说知道她听到‘北成’这个名字,没有一丝丝的不舍,反而透出一丝笑。我知道,哥哥没有什么出息,或许不值得她留恋。我强忍着问她,她质疑我的身份,一边纳闷我为什么突然问到这个,一边又露出一些惶恐之色。

      我当时气急了,就大声骂她‘你这个女人怎么这样,我不过是想了解我哥更多的事情,你不肯好好说,我哥的死会不会和你也有关系!你就不怕我告诉我表哥幻北吗?’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刺激到了她,她愣了一会儿,抓起桌子上的冷水灌了几口试图冷静,然后白了我一眼,叫我不要多管闲事,便仓皇溜走了。走之前,还问了我一句‘你真的是北成的妹妹吗?’

      那之后,我就不知道了。

      我前天去找了那个当初撞死我哥的司机,但他什么都不肯说,只说……要想知道什么,就得拿很多很多的钱来……然后……然后昨天,就得知安纯小姐去世了。

      ……另外,听说我哥的这位妻子在他刚发生意外不久,就又结婚了……没想到,竟是我们的常客……赤华先生。

      我当初不肯说,就是觉得这件事说不定又会牵扯出当初关于这个女人和我哥之间的一些事。我哥已经……已经出意外了,我不想再……所以,就没肯说。”

      何仍警官灌了一口热牛奶,似乎思考了些什么。看了一眼小初以示安慰,然后便起身出门去,走之前,回头望了一眼,小初还是以那个姿势坐着,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的表情。又垂下了眼,让人看不清眼眸。就像被人欺负了一样默默地那么坐着。

      何仍警官叹了一口气,默默心疼了一会这个女孩,开门大跨步走了出去。

      阿虎看到何仍出来,忙跟上去。

      “去找那个司机。当初撞死北成的司机。”何仍的话在底层的狭小空间里淡淡回响了一番,“另外,把北初小姐放了吧。”

      北成的死,一定还有蹊跷。

      (五)北成的死

      从那个司机的住处回来之后,何仍警官的心久久不能平复。没进门之前,何仍就觉得奇怪,这样一个不算小的住处,在这个大城市,可不是一个来回奔波的司机就能随随便便负担的起的。

      果不其然,那个司机的话着实令人震惊。

      原来当初北成发现妻子与外人有染,也就是赤华先生。北成先生的确没有什么大能力,虽然为人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但是翩翩之姿又不能当饭吃。不安分的安纯出轨了如今的赤华先生,就像如今明明是赤华先生的妻子,却和其他人在暧昧。

      所以,当初其实是安纯用安眠药和酒灌倒了北成,拖到街上,雇来了这个司机,伪装成是一次意外。这个司机得到了赤华先生大量的钱,也就这么做了。由于是意外,司机只判了几年,甚至是缓期执行。

      如此看来,这个司机也是用几年的时间换取了一笔财富。

      想到这里,何仍握紧了拳头,“就不能自己找点正经的事来赚钱吗?”但是,赤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职员,又能拿出多少钱呢?

      理完思绪,何仍便阴着脸来到了关押赤华的房间。

      赤华仍是不肯承认那是他藏得慢性毒,但是谁又会承认呢?瓶子上的指纹完全吻合;作案动机也符合——懊恼于妻子的再次不安分举动;他到现在也还在用着以为妻子只是肠胃不舒服才没有及时去医院,来搪塞当时的劣行。更何况……

      “是赤华先生给我的封口费啊……”录音笔传来那个司机的声音。

      这不是,还有前科了吗?

      赤华先生垂头丧气的坐着,还是在申辩他真的没有,没有人会因为这种事就要杀人灭口吧?

      何仍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反问一句:“你们还杀害了北成,你们考虑过他唯一的亲人,他的妹妹的感受吗?”

      赤华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瞪大了双眼,哇哇啦啦说不出话来。

      何仍冷笑一声,拿起录音笔走出屋外,撂下一句话:“等着被传讯吧。”

      他走的急,以至于他也没听到赤华在关门之前呢喃的那句“什么妹妹啊?北成的妹妹……不是早就在小时候因病去世了吗?”

      (六)漓漓

      第二天傍晚,在小初的请求下以及何仍警官的安排下,小初最后见到了漓漓一面。漓漓一时之间失去了母亲,继父又锒铛入狱,没有监护人的她现在正被警方照顾,过不久,就会被送去福利院。

      漓漓再怎么说,也是小初大哥的孩子。不过,究竟是不是大哥的孩子,这也实在难以定夺,但最起码,这仍是北成仍在世期间,安纯生下来的孩子。今年,已经四岁了。

      穿过曲折幽暗的走廊,小初被带到了漓漓所在的房间。

      何仍很识相地退出到房间外面去。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小初温柔地捏捏漓漓的脸颊,小初看起来一直都是个温柔的人,她还给漓漓带来了小玩意儿和一大袋的零食。小初虽然挺喜欢孩子,但是也一直不怎么会照顾孩子,只好带来一堆东西来讨漓漓开心。

      小初摸出一个摩托车的模型,拖在手上给漓漓看,一边附在漓漓耳边轻轻地问了一句:“漓漓,这个模型更好看?还是前天下午带你出去玩的那个模型更喜欢呀?我这次来,可是都带来了噢。”

      ……过了约莫三十分钟,何仍警官低头看了看手表,停住了来回踱步的步伐,准备带小初离开。

      推开门,两个人还是在亲密地交谈,小初好像正在问什么“漓漓爸爸没法工作,之前一直在处理的合同可怎么办呀?”……

      何仍警官皱了皱眉,大踏步走进来,小初和漓漓也停下了交谈,小初心领神会地站了起来和漓漓挥挥手再见。漓漓只是象征性地也挥了挥手,自从父母突然出事,漓漓这个小姑娘也变了静默了不少。

      何仍把小初带出了建筑,小初执意要自己走回去,不好意思再让何仍警官麻烦跑一趟。何仍便目送着她离开了,顺带叮嘱她路上要小心。

      小初刚一出警察局,脸上温润的笑容就冷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警署,两只手交叉在身后,步伐变得轻快,一个看不透意味的笑在脸上转瞬即逝……

      (七)月色下的真相

      小初回到红豆坊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推开门走进去,那个所谓的表哥——幻北已经收拾好了行李趴在柜台上。小初走进来,脸上带着不深不浅的笑。幻北见到小初进来,慌忙站了起来,喊了一声:“姐,东西都收拾好了,店员们也都清结好薪资送走了。”

      小初没有应答,只是轻轻点点头以示了解。

      她踩着的高跟鞋在静谧的空间里有几分突兀,没几步就走到了柜台,从客人们用的置物格的暗层里,摸出了一个小瓶。那是和赤华藏着的一模一样的小瓶,里面当然是慢性毒药。

      小初轻轻地摩擦了一下光滑的瓶身。露出和话语不符的甜美笑容:“来我这里关顾,在你包里塞点东西还不是易如反掌。”说罢,便把这个小瓶轻轻塞到了包裹的夹层里,准备一会处理掉。

      “姐,快给我讲讲,你是怎么处理的安纯啊,你就不怕不一样的毒被查出来吗?”

      “查?怎么查?相思子中毒,可不是上医院检查一下就能查出来的。”小初指间不知何时捏起了一颗相思子,红艳的表皮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光泽。

      “那天,我故意搅乱了安纯的心神,冷水再加上大部分的心理因素,安纯不会肠胃不舒服,那是不可能的。而她的赤华先生也一定会来这里带上一杯红豆粥,那你说,这相思子和红豆,他又怎么在这一大碗中分辨的清呢?”

      “都说‘这相思子最代表相思’,殊不知,也是能让人欲罢不能的毒。”
      小初的语气中带着戏谑。

      幻北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忍不住也去观察那颗小小的相思子。

      小初点了一下他们要带走的包裹,忍不住皱了皱眉,“我们得离开了。凭何仍警官的敏锐,听到我最后说到的赤华的合同,不会不起疑,相信不久就可以查到赤华的另一层贪污罪。同样,凭借他的敏锐,也不会再轻易放弃,对整个案件都极具引导性的我们的嫌疑。毕竟要不是我们刻意引导,当年那场谋杀以及赤华的贪污罪又怎么会大白于天下呢?”

      幻北抬起了眸子,看了一眼外面,月亮已经出来了,便提起了那个包,准备和小初出门。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边走边问:“姐,你在哪拿到的北成和他妹妹的照片啊?”

      “当然是从我们的委托人——他的妹妹那里喽。”

      “可是他的妹妹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这个嘛……就不归我们管啦。”

      两个人并排走出红豆坊,小初站在门口轻轻撕下了脸上薄薄的面具——那是“北初”的模样。小初也抬头望了一眼,月色正浓,是个适合离开的时机。仿佛最深沉的月色,可以掩盖一切秘密。月光照下来,那是不同于北初乖巧安静面庞的面容。

      有云飘过来,月色朦胧了几分,红豆坊的门口已经没有了两人的身影,怕是已经走远了。一片寂静中,只剩下红豆坊的招牌和门口那个风铃还留在月色中。

      一阵风吹过,门口的风铃声响起。像极了当初何仍警官那天来红豆坊的时候,带来的声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红豆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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