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苏*

4、第二章（下）

　　一觉醒来已经天明，眼前忽明忽暗的，梓微睁眼看了一下，架子上挂了个吊瓶，已经滴完了。她这是躺在一个靠窗的床上，不像是病床，因为很软很大很舒服，医院的床在她心目中一向是很硬很冰冷的。
　　“醒了？”邓烨霖的声音在身后传来。见她回过头，又淡淡的补充道：“医院的床位不够，昨夜你发烧到39℃，这是我的休息室，没办法，就让你上这来休息。”
　　他已经换上了白大褂，里面穿了一个米色的毛衫。不知是不是屋子里暖和的原因，他的声音格外温和，暖暖的，连下巴的弧度都似乎圆润了许多。
　　梓微猛地想起了父亲，她连忙掀开被子，边穿鞋边问邓烨霖：“我爸怎么样了？”
　　“嗯，情况已经稳定了。但可能还要做手术，至于是做支架还是搭桥要等进一步检查再做决定。”他犹豫了一下，道：“这个病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首先住院至少要一个月，这一个月不能断了人跟着。还有就是医疗费用上，就算做完手术后，他永远也不能恢复到以前那个状态，终生服药不说，体力活什么的都不能干，还要跟着人伺候。你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吗？或是其他亲人，你们最好换班倒一下，一个人肯定不行，一两天就吃不消了。”
　　梓微恍恍惚惚的听他说了这么一长篇话，然后站起身：“我还是先去看看他吧。”
　　由于猛地起身，再加上身体还虚弱的关系，她眼前一黑，直直向前倒去。邓烨霖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梓微站了一会，抬起头勉强向他笑笑：“抱歉啊。”
　　邓烨霖摇摇头，指了指那边的书桌，温言道：“你吃点东西再去吧，要不然身体受不了。刚刚我去查房时，你爸爸的情况还不错。”梓微看了看，桌子上有两块米糕和一小碗粥。
　　梓微站直身子，邓烨霖也很自然的放了手。她摇摇头，苦笑道：“不用，我想还是先去看看我爸爸。”
　　邓烨霖的声音虽然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坚持：“你爸爸总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吧？心脏病人最主要的是要心情舒畅，你这样不是惹他担心？莫不成你还想在他面前晕过去？”
　　她想了想，还是听了他的，低声道：“谢谢。”然后走到那边吃东西，粥是白粥，倒还温热。米糕也没凉，看来是刚买回来不久，胃口都很清淡，大概看着她是病人吧。
　　她想起来他刚刚那个问题，便对着正坐在一边看报纸的他说：“我妈妈在我七岁的时候过世了。我还有一个哥哥，他现在在美国。”
　　邓烨霖一愣，然后轻声道：“抱歉。”
　　“没事。”她摇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感情还是淡了。
　　“你最好告诉你哥哥一声，因为到手术时主要尊重亲人的意见。”
　　她“嗯”了一声，拿出手机，拨打了哥哥的电话。电话倒是很快接通了，哥哥可能是在睡觉，声音有些疲惫：“微微。”
　　听到哥哥疲惫却依旧关切的语气，她很想哭，哽咽着“嗯”了一声。
　　程英桓察觉她的不对，忙问：“微微，你别哭，怎么了？”
　　她揉揉眼睛，强笑道：“我没事。爸爸不太好，昨天散步时晕了过去。送到医院来抢救，现在倒是脱离了生命危险，是心肌梗塞。可能要住很长时间的院。”她顿了顿，程英桓没说话，她带着点哭腔：“哥，你回来好不好，我很怕••••••我一个人我真的很怕••••••”她有点哭的上不来气，只得紧紧抓住胸前的衣襟。
　　程英桓忙安慰道：“微微，我马上搭最快的航班回去，你先别急，也别慌，听从医生安排。”
　　梓微点头：“嗯。”又补充道：“哥，你赶快回来。”
　　程英桓笑笑，柔声安慰她：“没事的，爸爸会没事的。微微，我向你保证，爸爸不会有事的。你还不相信哥哥吗？我几时骗过你？”
　　当然有！从小到大没少骗了她，喜欢和她开着玩笑，却没一次伤害她。可是，她始终都相信，哥哥还是疼她爱她的。她现在，宁愿相信他的话，坚定不移的，相信。
　　梓微挂了电话，还坐在那儿小声啜泣着。
　　邓烨霖有些听不下去了，走到她身边。却不直视她，像受不了她似的别开目光，道：“别吃了，哭了吃东西不好••••••你要不要去看看你爸爸，走吧。”
　　她点点头，站起身来。红红的眼圈，白皙的脸上还挂着清晰的泪痕。邓烨霖转过头，她的样子让他有心慌的感觉，心也点点抽痛起来，就像是那天晚上一般。在他还没明白自己做什么之前，竟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而她则像在茫茫大海中抓住一根浮木的人，扑在他的怀里哭了起来。他知道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现在她太需要一个肩膀，一个可以让她依靠的肩膀。邓烨霖无奈，只好拥着她，用轻柔的声音安慰道：“别哭了，别哭了••••••”
　　他知道自己控制不了自己，这个特别的女孩，一直如此吸引着他的视线。从第一天见到她开始，那个夜晚，她在那儿等他的夜晚，他就开始心动。
　　她和那些护士们玩的开心的事他都知道，只当是没看见而已。好几次站在窗户边上看她兴高采烈的下楼去，不自觉的也被她的快乐所传染。唔，还有一次，她躲在墙后面偷偷看他，还连拍了几张照片。他当然看见了，可是看到她这么开心，也就由她去了。后来还碰见她几次，她有时跟着护士们去食堂吃饭，看她微笑着打菜，微笑着和旁边的护士低语。他的心，也越来越柔软••••••
　　可是后来走廊上那一次，他伤了她的心，他知道，可他的本意并不是如此，但没有去解释，怕她误会，怕自己自作多情。她大概，只是想完成采访任务而已。他站在门后，看着她哭着离去。他转过什么来，轻靠在门上，心里就如这般，浅浅的，一点点的刺痛，就如针扎一般，真的很疼。
　　后来很长时间她都没来，他问起护士后不知是失望还是怅然，总之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时忙累了也不知不觉想起来这个女孩。自己和她，或许还是缘浅。
　　昨天他一眼就看见了她，他看见她那样无助和柔弱，他很想帮她，可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帮。她晕了过去，他什么都不想的就扶住了她，护士本来建议在走廊上加张床的，可是他想她又没有人照料，万一出事怎么办？只得把她抱到了自己的休息室。她躺在那儿打吊瓶，他就坐在那儿，看着清冷的月光照应到她的脸上，似乎也变得温暖起来。较一个月前，她瘦了，锁骨明显了许多。昨晚他几乎整夜没有睡，时不时的来摸一下她的额头，直到退烧后，他才松了一口气。起床后没精神的他喝了杯速溶咖啡，在她面前强打精神。
　　梓微哭泣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还没等她说话，邓烨霖转身就走，她松了一口气，刚才丢人丢大了。
　　她跟在他后面，坐电梯下楼、上楼，然后左拐，ＩＣＵ••••••
　　他指了指病房里靠外的病人，然后转身回办公室。她趴在玻璃上，看着爸爸脸色苍白的躺在那儿，身上擦满了管子，还有很多仪器，上面有着她根本看不懂的曲线条。
　　一个认识她的护士好心问她：“梓微，不进去看看吗？”
　　她勉强的笑了笑，点点头：“谢谢。”
　　她换了特制的服装，走了进去。
　　护士提醒道：“梓微，十分钟就要出来哦。”
　　她点点头，慢慢的蹲在爸爸的病床前。“爸，爸？”她轻轻唤道。
　　程瑞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梓微，吃力的笑了笑：“傻孩子，哭什么？”
　　“我才没哭呢。”梓微辩白道，眼圈却红了。
　　“傻孩子，”程瑞祥笑：“告诉你哥了吗？”
　　她点头：“她说他马上回来。”
　　“嗯，”程瑞祥缓慢的说道，然后转头看向窗外：“让他回来，我有事要给他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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