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江曦霁

1、第 1 章

　　城市的夜总是不那么安稳的，往事如潮水般袭来。理智一次一次想把她拉回现实，结果却总是不那么近人愿。

　　苑萳希已经很久没有在梦中遇到那个女孩了，偏偏今天下班和学姐出去吃饭遇见了那个背影神似七八年前决绝离开的白色。苑萳希就在旁边看着，并没有朝前走，只是心一抽抽一抽的痛，好像被撕扯去了一半。哪怕只是神似。

　　纯白色的手机静静地躺在手工制作的书柜上，一阵铃声。

　　苑萳希随意的披起来一件白色的衬衫，起床去接电话。

　　她按下接听键，“您好，这里是苑萳希，请问你有什么事吗？”电话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苑萳希，你说的等我，还作数吗？”听起来像是喝了酒，有一些呕吐的杂声掺杂其中，零零碎碎的哭腔，一抽一噎，没有规律。苑萳希沉默了，她没有给出答案，或者她不知道了。

　　苑萳希在初二的时候向一个女生告白了，那个女生眉目清秀，对苑萳希总有一股致命的吸引力，苑萳希可以为了她放弃自己的学习时间专门为她补课，那段时间苑萳希的成绩下降得很厉害，甚至一度被班主任拉去谈话。可苑萳希很开心，她觉得只要那个女孩好就行了，自己还有办法再挽回的。

　　初三的时候，苑萳希病倒了，她本身的身体就不太好，一直都是在服药吃药、那个女孩承诺会一直等她，可是当苑萳希做出休学的决定时，那个女孩好像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样，没有来过，也没有带来任何只言片语的关心。很快到女孩生日的那天，苑萳希知道她要中考了所以一直没有去打扰她，知道女孩对她所有的不关心只是因为她要中考了，她需要时间去复习。苑萳希妥协了，她在女孩生日来临之际去选了两个礼物和一套汉服，结果女孩只收了礼物并没有收那一套汉服，后来苑萳希才知道女孩是因为觉得那套汉服材质太粗糙，不敢直说，只说太贵不好意思收。

　　女孩并不知道另外两个礼物价格其实是汉服的两倍，送女孩回家的路上，五点的太阳已没有那么热，却还是炙烤着苑萳希的心，她把心捧出去了，却碎的一塌糊涂。那天之后，女孩再也没有联系过她，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共同好友圈都认为他们只不过是小打小闹，七年过去了，她们没有再联系。

　　苑萳希匆忙的挂了电话，像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只得无力地倚靠在手工木书桌的边缘无声抽泣着，等了七年，为什么要现在才打电话来。知不知道心中一下被填满又一下全部被抽空的感觉，那种感觉苑萳希在七年前独自承受过一回，现在竟有恍惚一瞬与其那么相似。

　　苑萳希，今年24岁，在东阳有一套复式小屋，一辆奥迪。加盟了学姐燕星宥的律师事务所，只拿分红，坐镇幕后，拥有萳宥律师事务所的15%的股份。小日子过得还不错，至少是在那通电话来之前。

　　滴答——滴答——雨敲打在还未关上的落地窗沿上，清脆明亮。落地窗上还未磨平的木坎窝起了一圈一圈小涟漪，就像一下一下敲在苑萳希的心上，而且直中要害，后者却心甘情愿。

　　苑萳希拉开衣柜挑了一身西装，好像刚刚无力的她只是个错觉，一身禁欲生人勿近的气势扑面而来，她又是那个可以在东阳大学受万人敬仰的苑教授，是那个可以在法庭上把对方律师怼得哑口无言的苑律师，是学生时期他们不敢靠近的苑主席。

　　苑萳希从客厅的柜子里拿出猫粮，喂了猫。这只猫，圆滚滚的，它叫未未。是苑萳希从楼下抱上来的流浪猫，和她已生活二年有余。苑萳希走之前向未未挥了挥手：“要等我回来啊！好好守好家，我去上班了。”话毕，从鞋柜顶上拿走车钥匙和房门钥匙，虽说家可以录指纹，但还是害怕自己有一天喝醉了要别人送回来。

　　苑萳希驱车来到东阳大学西门，看到一个陌生女人在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好像是说什么。

　　男人扯着嗓子喊：“闹，接着闹，看看你那个曾经对你许下诺言的苑萳希会不会出来？所以还是跟我回去，老老实实结婚生子，不好吗？她又不能给你孩子。”

　　那个女人好似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男人的臂膀，不知是眼角的泪一滴一滴甩出来，哭的脱力；还是对这个男人已经心灰意冷：“杜胤，你就说那天在你身边的女人是谁？是不是你的新欢，她说她怀孕了是真的。报告单都甩我脸上了，你还想抵赖吗？”

　　他们好像还在叽里呱啦说着什么，总之都是一些不入流的语句。苑萳希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想下车去扶起那个曾经被她满心疼爱的女孩，现在的她要结婚了不是吗？今天不就是一出闹剧，也是人家的家务事吗？

　　从学校内走出了一袭红裙带着三两保安，“吵什么吵！这里是大学门口不是你家菜市场，要吵回家吵去。”说完径直走向那个男人，一拳就挥上去：“以后不要在我的面前诋毁苑萳希的名声，她，你动不起。”说完一脚朝男人的命根处踢去。是的苑萳希早就认识那穿长裙的女人，那是她的合作伙伴——燕星宥，燕家最受宠的小姐，燕家两代从政从商，偏偏出了个想要去打官司的。

　　又看燕星宥走向了那个女人，用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问：“你怎么认识的苑萳希。据我所知，她可是很少许诺的。”燕星宥向右瞥了一眼，就看到了苑萳希坐在车里只是看着，脸上没有表情。

　　杜胤抬头瞧了瞧眼前的一袭长裙，细皮嫩肉的，“你谁啊？敢管我杜家少爷的事，”随之又走进了一点“不过你要是跟我道个歉，我倒是考虑你做我的三房。”燕星宥并没有表示出什么，而是把电话拿出来打给燕星鹰：“哥，杜家小少爷在我这，他说想要妹妹做他的三房。”电话那头传出：“哪个杜家？那边好像有人提醒，杜胤小少爷。行，哥马上买断他们家的股权。”燕星宥不是个会吃亏的人，知道手里有资源及应该充分利用，何况是自家人的资源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不到三分钟，杜胤的电话响了，杜胤笑眯眯地接了电话，以为老头是来给他撑腰的，杜胤是杜家唯一根正苗红的孙子，杜胤的父亲就喜欢在外面玩，养了十几房小妾，每个房生的都有儿子。可是只有杜胤是正妻生的，爷爷只认这一个孙子。整个杜家都宠这个孩子，结果这次老头电话打过来：“儿子你是不是惹什么人了？我们家公司被查税，好多地方的分公司都被查封了，总公司也在休整，股市的股权也流失的快。”杜胤的脸色变了又变，瞄了一眼一袭红裙，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挂了电话后，杜胤立刻下跪：“燕小姐，刚刚是我不知道你是燕家的小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们杜家一条生路吧。”说着也要拉那个女人一起下跪，可是那个女人甩开了他的手。杜胤立刻就吼出来了：“跪下，你是杜家唯一的准孙媳妇，杜家没了，你做哪门子媳妇去。今天要不是你这婆娘，我至于在这给别人下跪么，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家里的老爷子骂？怎么会杜家的股份突然被收购？”

　　燕星宥叫保安把杜胤给请出去了，那个女人就蹲坐在花坛，整个身子佝偻下来，头埋在自己的臂窝中，仿佛这样所有人就可以看不见她的痛楚，苑萳希盯着那单薄的身影，眼角竟不觉淌了两行清泪。恰在这时，燕星宥请走了杜胤后，见苑萳希没有下来的打算，打算去叫她下车去上课了。今天是周四，她今天上午有一堂课。却看到苑萳希眼神丝毫不避讳注视着那单薄佝偻的黑色的一点，她竟然会流泪。原来你所有的感情都给了她。苑萳希，那你高考前给我的那个吻又算什么？

　　燕星宥给苑萳希发微信：该上课了，在办公室等你。

　　苑萳希从车上抽了几张纸平稳好情绪，下车 ，锁车动作行云流水。她径直走向那个黑色的单薄身影将自己的高定外套脱给她从外套中抽出手帕：“你，还好吗？大街上哭不是什么好事。回家吧，那个渣男，不要去想了，”慢慢将云蕴扶起来靠在肩头“回去父母那边，他们不会不管你的。”

　　云蕴埋在苑萳希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不会的，他们就是想把我卖给杜家，苑萳希，你走之后，没有人再那么纯粹的对我好了。苑萳希，你说的话，还做不做数？”果然如上次一样，并没有任何回应。

　　苑萳希推开她递给她一个名片：“这是我现在的电话号码，反面我给你写了你徒弟的电话号码和她的工作室的地址，假如你老本行没丢的话，去找她吧，就说我介绍你去的，至少在这城市能有一份活路，至于杜家暂时应该也没什么机会腾出手来修理你，有事打我电话。我要去上课了。”苑萳希没给云蕴一点反悔的空间，直接走东门进大学朝教学楼走去。她怕自己禁不住云蕴的撒娇，同时也害怕自己再心软，说好了的没有人会把真心捧给你再伤一次。

　　苑萳希去办公室放了包，拿了U盘和教案就去了大教室。两个小时的课上上来，加上今天早上苑萳希没吃早饭也没喝药，在去办公室的路上晕倒了。路过的学生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法律系的苑教授，立刻就送了校医院。燕星宥正在校内谈事，听说这个事情，立马放下手头的事情，直奔校医院。

　　送来的学生看见燕星宥来了之后，“燕学姐，苑教授就交给你了，我还有课，就先走了。”燕星宥微微颔首。又和医生了解了相关病情后，回到了病房。苑萳希，你是不是一天不气我，就活不好了。到了傍晚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满床头时，苑萳希才微微转醒，一睁开眼就看见学姐支着头小寐，由于睡的时间有点久，嗓子带上了一丝嘶哑：“学姐，这回多亏你了。”

　　燕星宥本来就是在假寐，一听声音醒了，就立刻睁开了眼睛。看她这么憔悴的样子，下次再问她关于那个女孩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