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回 魅心 ...
-
不断的下坠，只听见呼呼的风声和树枝折断的响声，婉幽只有闭上眼听天由命。最后，似乎全身被水包围住，模糊之间，那双银色的眸子出现在面前，如此的清晰，但已经不再害怕，反而带着期许，也许他会把自己从水里拽出来，不是吗？
再次睁开眼，婉幽以为自己是在仙境，珠帘绣幕，花团锦簇，门栏窗槅玲珑剔透，还有一缕幽香萦绕四周。莫非自己上了天国？婉幽揣测着。一个好听的女声响起：“公主，她醒了。”公主？天国还有太子、王爷？
浅浅的伤感在婉幽脸上流动，这时一位仿若神仙妃子的女子走进视线，一头秀发绾成坠马髻，穿着一袭紫篮色锦裙，典雅如芙蓉，高贵如牡丹，但却略显疲态，隐隐有一股自然的风流态度。她温婉地说：“你放心休息。”婉幽刚想开口，却沙哑地说不出话，清清喉咙，艰难地说：“请问您是？我怎么会在这里？”女子只笑不语，刚才说话的侍女笑了笑，说：“这位是炎国端宁公主，你被发现漂浮在水里，至今沉睡了三天。”
婉幽挣扎着起床，向端宁公主行了跪礼，说：“多谢公主救命之恩，步婉幽无以为报，如蒙不弃，希望能为公主效劳。”端宁公主微笑地看着婉幽，轻轻地说：“不用，既然我们有缘相遇，你就是我这里的客人，无需多礼。”语气柔和，却相当坚定，犹给人一种距离感。婉幽觉得诧异，如此美貌女子，看上去亲切无比，怎么就让人觉得冰冷？一时无奈，只有接受。
……………………………………………………………………………………………………………
躺了一天，婉幽觉得腰酸背痛，于是就走出去透透风。此时正是韵华四月，入目处姹紫嫣红，芬芳满园。朱栏白石，绿水清溪，一派秀雅别致，和上官策轩昂壮丽的太子府形成鲜明的对比。想起上官策，婉幽眸内光华敛收，心头如布满黑云。
眼见四处无人，婉幽顺势倒在一片青青草地上，仰望着蓝天白云，桃花涧的天更蓝，云更白，那时自己荡着秋千，是多么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如果没有遇上上官策，是否没有那么糟糕？
正胡思乱想间，草丛传来“嘶嘶”的声音，好像有东西在滑动，婉幽朝着那个方向转头，只见一条金光闪耀的小蛇正和她对望，耀武扬威般地吐着红信。
婉幽“扑哧”一声笑了，伸手把小蛇抓住，拍拍它的蛇头，说：“你是金丝蛇吧？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吓到其他人可不好玩了，还好是我。”小蛇百般不情愿，但又无法挣脱，扭动着金色的身子，作势要咬婉幽。
郁闷的婉幽好不容易逮到小蛇和她玩，不住地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你小金好不好？”小蛇放弃挣脱，缠绕着婉幽的手，冰冷的身子逗得婉幽一阵痒，笑着说：“小金，那我们以后是朋友了？你可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对我不好。”
忽然感觉到额头似乎碰到了一股柔柔的东西，婉幽抬头看，一个华光流彩，异魅非常的男子瞪大着好奇的眼睛，唇角笑意若有若无，那丝绸般的长发刚好垂落在婉幽头上。
婉幽被吓一跳，尖叫一声，整个人弹起来，手指着那男子。男子弯腰捧腹大笑，不住地抖动身子，像是看到了什么滑稽的事物。一股恼意升起，婉幽冷冷说道：“有什么好笑的吗？”
男子好不容易止住笑，那眼神黑深如墨、闪亮如星，夹杂着一种把人看穿的魔力。婉幽并不畏惧，狠狠地瞪着他。他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说：“你不怕蛇，却怕见到我？我有那么可怕吗？”
“谁让你无声无息像鬼魅一样？”婉幽白了他一眼，男子眨眨长睫毛，有点委屈地说：“是你自己顾着玩弄我的小金，才没留意的好不好？”
“你的小金？是我的小金。”婉幽护着小蛇，生怕被抢走。
“你这人真不可理喻，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小金，回来。”男子弯嘴一笑，柔声道。小金像是极不情愿，依然缠着婉幽。婉幽用挑战的目光看着男子：“分明就不是你的小金，它都不听你的话。”
男子不由大怒：“小金，再不过来，看我怎么收拾你。”小金想是听懂了，摆摆蛇尾，和婉幽亲昵了一会，慢悠悠地爬回那男子脚下，男子训斥道：“小金，不要是女子都靠近，尤其是这种黄毛丫头，有什么好看的？”
越听越气，婉幽回击：“怪不得一开始小金傲慢无礼呢，原来主人也这样。”男子俊眉往上挑，眼睛肆意地在婉幽身上来回扫视，说：“你叫什么名字？”婉幽无视他，同情地看着小金，不舍地说：“小金，我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吧，记得不要带上你的主人，他比你还吓人。”
男子愣在那里，望着那嫣然的背影，思索了半响，直至小金爬上来，快活地缠着他的手臂，才反应过来，眼睛微微一眯，不气反笑说：“有意思。”
怒气发泄出来之后，婉幽觉得舒服多了。只见侍女念柳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喘着粗气说：“皇……皇上过来了，公主叫你不要乱走，免得和皇上撞见。”婉幽愕然，炎国皇上怎么了？关她什么事？但看念柳一副大难当前的样子，又不便问，也就默默随着念柳。
……………………………………………………………………………………………………………
几日下来都是风平浪静，不愿白吃白喝的婉幽时常要帮念柳打理杂务，都被婉拒了。但她热情好动的本性容易让人亲近，念柳也会跟她拉扯一些炎国的事情，例如皇上慕容南风相貌非凡，吸引万千少女的芳心，但是为人放纵洒脱，举止风流乖张，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那天就怕婉幽遇上，不知情得罪他。
端宁公主叫慕容柔嫣，是皇上同胞的姐姐，姐弟感情异常深厚。但公主自小有不足之症，犯时出现心悸、偏头痛等症状。宫里太医都束手无策，皇上常常因此而大发雷霆，重金招揽名医，都无法根治。
自幼跟在程素心身后学习医术的婉幽听了，决定自告奋勇帮端宁公主诊断。念柳惊奇地看着婉幽，心想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本事？不过还是带着婉幽去了。
听说此事，慕容柔嫣浅浅一笑，未曾觉得不妥，也并不避讳，伸出手让婉幽诊脉。婉幽屏息静气，脉按之细小如线，时浮时沉，节律不一，再细细询问病犯细节，渐渐笑逐颜开，自有主意，只说：“公主，您这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一股寒毒，并不碍事，我给您开一方，您服用就好。”
柔嫣淡怡地说：“原来如此？念柳，你照婉幽的方子去办吧。”尽管浅笑不离唇，但有意无意间都能让人感到一种凉意。
婉幽只认为是寒毒关系，并不作他想，交代念柳收集当季的紫玉兰、海棠、 牡丹、芍药各10两，立夏那日晒干，一齐研好，与蜂蜜一起调匀和药，制成丸子，盛在瓷坛内，埋在桃花树底下。
“公主，这是暖心丸，每十日取一丸，用露水服下就好。此外，还需要每日进行头部经脉、穴位按压及伸展，取泉水冷敷。”见婉幽说得头头是道，柔嫣不由点头。说也奇怪，暖心丸制成，自打柔嫣服用后，倒也灵验，精神许多。
婉幽每日准时过来帮柔嫣按摩、冷敷，娴熟的手法让柔嫣赞叹不已，渐渐地话也多了起来，令婉幽雀跃不已。
……………………………………………………………………………………………………………
这天，两人正在房内下棋，只听念柳结巴地说道：“皇上，奴婢拜见皇上。”柔嫣执着白子的手稍微动了一下，婉幽早已耳闻慕容南风的怪事，抬头望向门外，颇有点期待见到真人，看看是不是和传说中的一样。
等慕容南风进来，准备行礼的婉幽愕圆着嘴，跪也不是，说也不是，脑袋里千念电闪，这就是炎国的皇上？那个带着小金的奇怪男子？慕容南风则神情懒散，薄薄的嘴角向上翘，凤眼斜睨着她，似笑非笑地说：“皇姐，这位就是给你治病的神医？”
聪明如柔嫣一眼就看出两人之间不妥，恐怕已经见过面，于是避重就轻地说：“皇上，你过来也不事先打个招呼？念柳，上茶。”慕容南风斜靠在锦椅，拿起一串葡萄往嘴里送，那如黑宝石般闪耀的眼眸无比的姿媚，说：“这样贸然到来，才能看到比较有趣的东西。”婉幽顿时觉得凉风阵阵，他不会想报复吧？或许他处理事务繁忙，忘记了她，马上乖巧地行礼说：“民女婉幽拜见皇上。”
唇边扬起一抹笑容：“婉幽？”慕容南风识破了她的想法，也不着急回应，只是悠哉游哉地吃着葡萄，和柔嫣下着棋。可怜婉幽跪在地上，一柱香时辰过去了，慕容南风还没有叫她起身，心里咒骂着这个小气皇上。柔嫣微瞥了婉幽一眼，看她小脸胀得通红，沁出细微汗意，知她跪得难受，脸上微笑依旧：“皇上，你看婉幽还跪着呢。”
慕容南风举棋不定，脸看不出任何表情，吐出两个字：“平身。”婉幽强撑着说：“谢皇上。”勉强地站起身来，念柳连忙搀扶着，只觉得小腿一阵阵发麻，软弱无力。那始作俑者还自顾自地沉思棋局，婉幽趁柔嫣不为意，狠狠剜了他一眼，只差没有扬起小拳。
“听说你懂得医术？”慕容南风并没有抬起头，只拖长了声音问道，语气尽是怀疑。婉幽没有好气地回着：“回皇上，略懂一二。”“那明日你到皇宫来，漱妃老嚷着不舒服，你去看看。”婉幽眼底冒出火簇，几欲脱口而出：“你凭什么命令我去给你的妃子看病？”但极力忍住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冲撞他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扯了扯嘴角：“民女遵命。”
……………………………………………………………………………………………………………
一晚上辗转反侧，那张邪恶的脸始终在脑海里徘徊不去，婉幽考虑着是否要离开，但贸然说出口，恐怕不好，柔嫣一定认为自己介意慕容南风吧？而且柔嫣的病尚未真正根治，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二天，当婉幽被引到漱妃住殿的时候，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一幕。绝色的漱妃衣服半褪躺在美人榻上，露出桃红色抹胸，一痕雪脯，两手搭着慕容南风的脖子，他则披着一袭轻纱白衣，轻轻地咬着她的耳垂，令她娇喘连连。婉幽顿时觉得耳红心跳，忙转过身想退出，却被厉声叫住。
“大胆，见到朕就掉头走？难道朕是什么鬼怪不可？”声线带着一丝挑逗，婉幽极力控制住自己的鄙夷之情，跪下说：“民女拜见皇上、漱妃。”脚步声慢慢靠近，一对高腰红罗靴映入婉幽眼眸。“抬起头。”不容违逆的语气，夹杂着威严。婉幽樱唇抿成一线，两手紧紧握成拳，迎头接上慕容南风凝视的目光。
见她无所畏惧，慕容南风怔了怔，眼底闪过一丝谲光，缓缓俯下身子，在婉幽耳边轻轻呵气。婉幽闪让不及，一手强撑在地上，不料一扭，惹动了之前的旧患，一时间汗珠滚滚而落，嘴唇咬得发白。慕容南风怔住，细细看她表情，不像是故作姿态。
扯过婉幽的身子，端起她的手观察了一番，却是骨折无疑，慕容南风掠过担忧神色，厉声朝门外喊道：“传太医。”随即轻轻转动着那手，趁婉幽不备，猛地一拉一合，婉幽再也忍不住痛，“啊”地叫了一声，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只觉手腕如被火灼烧般疼，眼泪不争气地流下，也顾不得男女大防，靠在慕容南风怀里。
婉幽长睫毛扑闪着，眼眸带着雾气，脸上挂着泪珠，慕容南风自认后宫三千粉黛，万种媚丽，千般风情，都无法比拟婉幽的清新生动气息，第一次有人敢冲撞他，敢无视他的存在，敢拒绝他，心底犹有复杂莫名的情绪。
等太医包扎好后，婉幽敛起眼底的冷夷，忍住疼痛，跪下不卑不亢地说：“皇上，看来今天民女也不能为漱妃诊脉了，请容民女告退。”慕容南风端起正色：“你为朕而受伤，朕甚感愧疚，你留在宫里，好让朕补偿予你。”婉幽眼里灼出恼焰，恨不得将眼前人烧死，尽全力稳住情绪：“民女何德何能，不必皇上劳心，皇上如有空闲，不妨关心后宫妃子。”
慕容南风显出一抹恶劣捉弄的邪气，笑说：“朕主意已决。”婉幽听后，五脏六腑都要爆炸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猛地站起身，没受伤的手狠狠地揍在了他的俊脸上。慕容南风始料不到，转眼间，左颊青了一大块，滚烫滚烫的。让婉幽意外的是，慕容南风没有生气，只是捂着脸，满含深意地看着她，看得她直发毛，忐忑不安起来。
“你给我记住这一拳，呵呵。”慕容南风淡淡如常地说着，衣袖一甩就飘然走开了，剩下婉幽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一脸茫然。他刚才说什么？没有自称朕，而是我。自己真的打了炎国皇上？怎么办？万一他又想到什么法子对付自己，那可如何是好？逃命吧，但那巍峨的宫殿，高深的城墙，无数的守卫，自己逃得出去吗？唯一的办法就是求助于柔嫣了。
……………………………………………………………………………………………………………
婉幽被安排住在慕容南风的侧殿，一时间传遍宫内，各宫妃子无不羡慕妒忌，宫女太监则窃窃私语，以为婉幽也如平常女子，一心为了恩宠不折手段。两天下来，倒也相安无事，婉幽只是浑身不自在，经常打喷嚏。呆在房间，担心慕容南风随时会闯进来，不知道又藏着什么祸心，但若走在花园，却时常会引来流言蜚语。
恨也不是，怒也不是，只有翘首期盼柔嫣的到来，不料却被告知柔嫣自从搬出宫后，未曾踏入宫内半步，不由得叫苦连天。
好不容易收买了一个宫女，求她送信给柔嫣，宫女信誓旦旦地答应了。婉幽心头大石放下，伏在窗扉，兴致盎然地哼着曲子，等待柔嫣派人来接。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婉幽眉梢带笑地回头，看见的竟是慕容南风满含逗弄之意的脸。
脸上的伤痕已经消去，俊朗如昔。他不紧不慢地说：“原来你这么挂念皇姐，眼巴巴叫人送信给她。”婉幽意识到事情败露了，脸倏忽地白了，转念之间想到了什么，说：“民女只是想念端宁公主，况且手伤已经好转，可以离宫了。”慕容南风薄唇弯出美弧，一步步走近，婉幽一步步退后，背脊贴在墙上，只觉冰冷一片。
慕容南风两手搭在墙上，刚好把婉幽圈住，两人的姿态极其暧昧。婉幽从来没有遇过如此架势，之前朔王只是冷酷，却不见得一心玩弄于她。如今慕容南风贵为一国君主，吊儿郎当的模样，但却看不出他意欲何为，就像猫看着爪下的老鼠一样，内心一阵慌乱。
挺俏的鼻尖慢慢靠近婉幽的脸，温热的鼻息使得婉幽僵直了身子，找准机会，脚抬起，大力往下踩，慕容南风“嗷”的一声，松开了手，抱着被踩的那只脚夸张地跳着。待意识过来，婉幽已经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回 魅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