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若春和景明》端和

39、前夜

　　毛家五个孩子
　　大少爷参了军，在奉城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毛二小姐刚上了女子大学，天天搞什么游行，都要愁死毛老爷了。
　　毛三少爷天天要笑不笑，不是盯着他大哥就是盯着他二姐，最后竟然做了走狗汉奸。
　　毛四小姐死活不嫁人，毛府落了难，人都散了，毛四小姐进了八大胡同，醉生梦死在白烟里。
　　毛五被毛三鼓动着抽了大烟，被他二姐当街打断了一条腿，压着在祠堂跪了五天五夜，到底是把烟瘾给戒了。

　　后来，毛大在战乱中死了，被割了脑袋挂在菜市口。
　　毛五瘸着一条腿抱着他大哥的脑袋，在死人堆里翻了一遍又一遍，到底是把他大哥的下半截找到了。缝缝补补就埋在他在门外。那一片平原，一眼都望不到边，和这棱棱角角封的四四方方的奉城可不一样。

　　再后来毛二也死了。她死在学生运动里。
　　听到外面说学生运动又闹起来了，毛五就心里不踏实，瘸着腿跟着人往前挤。
　　没等他看清，就听砰砰几声，他还没回过神，就看到他二姐倒在血泊中，眼睛都没能合上。
　　他抱着他二姐往家走，二姐瘦了不少，毛五想当初拎着棍子打折他一条腿的时候他二姐可不是这样的，怎么就老老实实让人打死了呢。
　　走着走着，他瘸了的右腿又有些疼了。
　　毛二也被他埋在家门外，就埋在大哥旁边，他私心把大哥的碑做的大了点，想着到下面他还能照顾点二姐。

　　没过多久毛三也死了。
　　在法租界，也是毛五去收的尸。
　　本来不想去的，他挺讨厌他三哥的。从小就欺负他，明明都是庶子，还非得欺负他好显得他毛三不一样。但他也没那么讨厌三哥，学堂里有人欺负他，他回去告状，他三哥给那些孩子打的屁滚尿流，再没人敢欺负他了。
　　唉，但是，他应该恨他三哥。
　　三哥递给他的黑疙瘩，那会儿他还不知道这东西叫鸦片。
　　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给他三哥带回来，等回来再恨他吧，不能让他死在外面。
　　毛三死在法租界的街头。
　　毛五没仔细数，但也得有十几个弹孔。
　　他坡着脚拖着毛三往家走。
　　他想，做汉奸该死，他三哥死的不怨。
　　但他又想，前天他三哥来找他，扔给他五百块大洋，跟他说：“五儿，干干净净的活着吧。”
　　毛五叹了口气，把毛三也埋在家门外，给毛三做的碑比大哥还高一点。
　　他想，他三哥做了那么多错事，那就得替哥哥姐姐们顶着天就当他赎罪了。
　　毛五叹了口气，把毛三碑上的泥擦干净，他说：“三哥，下辈子你也干干净净的活着。”

　　后来，毛五拿着三哥留下来的钱，去八大胡同把他四姐赎了出来。
　　他四姐也抽了大烟。
　　毛五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就这么带着他四姐往家走。
　　毛五想，都是小事，他也戒过，那他四姐也一定行。
　　等他四姐戒了烟，他们手里还有点钱，到时候就带着四姐离开奉城，到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踏踏实实的过他们的日子。
　　回了家，他四姐看到那三个碑，笑着说：“小五，以后我也要埋在这。”
　　毛五说她蠢。
　　后来，他四姐烟瘾犯了，发疯了一样要大烟。
　　毛五学着他二姐当时的模样，狠下心来把她关起来。
　　一天两天三天……毛五有些茫然，他有点想他二姐，如果二姐在，四姐一定没这么难受。
　　后来他四姐跑出去了，拿了家里所有的钱。
　　毛五跑遍了大烟馆都没找到她。
　　最后找到了。
　　在八大胡同外面，他四姐手里攥着个烟枪死了。
　　毛五给她陇了拢衣服，拖着她回去。
　　他和四姐很好。
　　四姐说，他们这叫反三联盟。
　　反的是大哥二姐和三哥。
　　下雨了。
　　他走的有些累，腿使不上劲。
　　到底是到家了，他在三哥旁边挖着坑，没力气，挖了浅浅一个，看了看他四姐，他想，太浅了不行四姐睡不安稳。
　　想着就又挖深了些。

　　毛五有些迷茫。
　　这天底下好像就剩他自己了。
　　他心口发疼，他都想好了，他和四姐相依为命，带着四姐去乡下。
　　到时候再租个车把大哥他们也带着。
　　他们在乡下种地，他还给四姐买豌豆黄吃。
　　但，都不在了。

　　毛五定了两个碑。
　　他给四姐定的最小，另一个比二姐的高点。
　　他把四姐的碑立上，又把另一碑立在四姐旁边。
　　挖了个坑自己躺了进去。

　　躺着躺着他睁开了眼，没动，又闭上了。
　　后来下了雪。
　　雪替土盖在了上面。
　　越来越冷。
　　毛五想，没关系，明年开春路过的人看到了会替他添一捧土的。

　　构思了很久的一个文，今天还是没忍住写了点。
但是总觉得写的不好，就零零碎碎写了一些。
刚才给小咕看，我说，想的太多太好，但是没这个才华，也是一种残忍。
没有才华啊～我倒不如一直幻想自己有才华，这样不清醒但愉快。
这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很想认真的讲讲毛家的故事，如果有机会的话，如何我能写出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