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启示录》西北有梧桐

10、第十章

　　秋月无边，林涛从日中坐到日落，从日落坐到月中，秦明面前的青苹果都成了蔫黄……
　　收音机没了电，静默里唯有月光万丈。
　　“来了。”
　　黑夜里渐渐显出一个人形，林涛瞪大眼睛，蓄势待发。
　　待灯光将人影勾勒出来：“李boss？”
　　李庆庆一张脸阴仄到可以滴出水来，沉声道：“范闲不见了。”
　　“范闲不见了！？你不是跟他在一起吗？”就在对面情人餐厅约会，羡慕死他这块砖。
　　“我走开了一会儿。”该死的侍应生把红酒撒到衣服上了，朕仅仅是去了几分钟洗手间。
　　“也许范闲有事先走了？”
　　“不可能。”
　　林涛愕然，原本饵是秦明，没想到阴差阳错失了范闲，他沉吟一声，目标刚刚得手，得赶紧调监控才是。
　　这一个小时之内，是抓住假林涛的最好时机——等等：“也许带走范闲的并不是假林涛。”
　　李庆庆没时间听他掰扯，就是来通知一声计划取消而已：“监控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林涛点头：“我去叫秦明。”
　　他转身望去，刚要招手，脸色大变：“秦明呢！？”
　　灰色的桌布上，单独一个青苹果立在盘外，嫌无聊把玩苹果的秦明不知所踪。
　　“也许有事先走了。”李庆庆摸了摸凳子，凉的。
　　“不可能！”林涛斩钉截铁，“……也许去洗手间了？我先去看看。”
　　他跑进隔间的小厕所，不多时冲出来大喊：“监控，监控给我！！”
　　一场小计，乱了大谋。

　　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纷纷在烧烤摊前停下，秦明身旁是西装笔挺剃了胡子的林涛，他敏锐地感觉到这并不是林涛。
　　但是这个假林涛是怎么知道今天林涛变了形象？
　　秦明好奇不已。
　　“十串鸡心，十串鸡翅，十个鸡腿。”假林涛点餐。
　　秦明看着一堆生肉上了烧烤铁架：“你喜欢吃鸡？”
　　“嗯，是啊。”
　　假林涛没有威胁性，秦明慢慢松开口袋里的解剖刀。
　　十串鸡心，十串鸡翅，十个鸡腿，打包起来挺大一包，假林涛只给自己留了个鸡腿，小心翼翼地无比珍惜地舔了一口，剩下的全给了秦明。
　　秦明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假林涛好像……喜欢这张脸：“我不喜欢吃这个。”虐待消化系统。
　　假林涛一听，顿时鸡腿也啃不动了，剃掉胡须的脸白花花一片都幼嫩，嘴里像是含了口糖，眼巴巴地望着他。
　　秦明居然有些负罪感，接过沉甸甸的口袋。
　　烧烤摊主看不懂他们之间的谦让：“还没付钱呢！”
　　假林涛哦哦点头，从兜里拿出一块石头——
　　秦明又懂了，假林涛估计智商有点问题，他们现在是一体，不想丢人，只能自己付账。
　　不高兴了。
　　这是公费，要报销。
　　“吃，吃。”假林涛十分热情。
　　从来不吃烧烤而且付钱的秦明撇了撇嘴：“回去吃。”
　　所以，他的雪糕，和范闲的糖葫芦，是这人偷的吗？
　　“我们去哪儿？”他们在这黑漆漆的街上游荡了好一会儿了。
　　假林涛想了想，咧开嘴笑：“回家。”

　　话分两头。
　　月上三竿，范闲捂着时不时蹦蹦跳跳不老实的心脏跟着这人来到一家小小的早餐店，现在是半夜，早餐店早就关了门，这个男人应该是出来买晚餐的。
　　范闲抬头看了一眼招牌，望了望门内孱弱的灯光，里面窸窸窣窣传来一阵脚步声。
　　就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了。
　　也是个寂寞的人呢！考虑到李庆庆近乎变态的控制欲，如果失去了今天这次机会，他大概是基本没有单独行动的机会。
　　有什么疑问，今天解决最好，等不到回去找人明天再来了。
　　所以他上前敲了敲门。
　　男人穿着白衬衫西裤，某些方面倒是真的有些像秦明，他打开门看见这张与自己相像的脸，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小范先生。”
　　轮到范闲惊讶：“你认识我？”
　　男人微微绽开一个笑容：“凡是活得够长的，都认识小范诗仙。”在大街上被错认出来好几次引来追杀这种体验，再不认识这人就成白痴了。
　　范闲脸不禁红了红，小范诗仙这个名头很久没叫过了，庆国作为历史，一些文化早就在洪流中消亡，他的那些诗集只留下了只言片语，但考古学家在他衣冠冢里发现了李庆庆亲自写的皇诏上提及了这个虚名，联合壁画，……倒是真有历史迷这样叫的。
　　这个男人知道很多，他瞅了瞅里面干净整洁的桌椅，摸摸鼻头上的痣：“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请进。”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范闲居然在角落里看到一个发报机。
　　男人身份呼之欲出：“你是陈山？”
　　“正是我。”陈山坐到一张小木桌旁，桌上放着一些速食汉堡之类的，正中央是一盘青苹果。
　　范闲眼神暗了暗：“有人在找你。”
　　陈山学着他眨眨眼：“很多人都在找我，你指谁？”
　　范闲扫视一圈：“你在这卖早餐？”
　　“对，三点开工，七点打烊，白天基本不出去，所以荒木惟的人找不到我。”
　　范闲是个自然熟，弯腰在桌子底下拿了罐啤酒：“前辈不容易。”
　　陈山奇怪道：“论辈分，你是前辈。”
　　范闲一噎，跟做过特工的人聊天真累，分分钟被捉刺，他拉了张小板凳也坐下来：“你跟苏三省什么关系？”
　　“我跟一个汉奸能有什么关系？”
　　“毕忠良呢？”
　　“没关系。”
　　范闲叹气，咿咿呀呀悠悠唱了一嘴：“终~将~错~付~”
　　陈山摆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估计是没料到漫漫岁月，大家都是成年已久久久，有人还能保持童心。
　　范闲掏出手机。
　　陈山一怔，迅速抢掉他的手机：“你干嘛？！”
　　“不要紧张，我打电话给陈河！告诉他找到弟弟了。”
　　陈山手一扬，最新的苹果n落在地上四分五裂，其中一个小小的芯片闪了闪弹跳进做废的豆腐渣里终结了寿命：“我不想见他，不想见任何一个人，不想让人知道我在这儿。”
　　他顿了顿：“我陪你一个安卓的。中国人，用什么ios。”
　　范闲瞪大眼睛，游戏还挂着机呢！他指着汉堡旁陈山的苹果11：“不要脸！”
　　陈山若无其事地把自己手机塞进裤袋：“支持国货没有错，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范闲被这根老油条气到升天，眼前一黑——
　　陈山只听到一声“咚”，然后是叽里咕噜桌底下的啤酒滚了一地，他微微张开嘴巴，望着桌子底下人事不省的范闲……
　　老祖宗这么经不起激吗？这就把人气死了？需要毁尸灭迹吗？
　　夜深人静，李庆庆黑着脸在这条街上徘徊，看着手机心中一沉——放在范闲手机里的追踪器突然没了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