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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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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一听完并未多说甚麽,只是淡淡摆手叫狮四退下,独个儿立在山巅望着对面缺了一角的山峰出神。狮四恭恭敬敬行礼退下,走时看了一眼,却还是无言。
陆一立在那处,日头自云层后穿出,阳光照在面上,不觉微微皱眉。心头却又想起方才狮四所言,初时只觉有些惊诧,待得静下心来,却又有些疑惑。狮四之言听来不假,但似有不全之处。譬如之后二人如何,狮四只是一言带过。想那东岳帝君何样人,怎会斩妖时遇险?那是甚麽妖怪竟有这等法力?熊十不去转生却能留下来,岂不是有违天道?而陆压道君为何特意将此事告知通天教主呢?便依着陆一模糊记忆中,那陆压道君分明是闲事不管的主儿,何曾见他如此在意一事?转回头来说,那个通天教主究竟是甚麽人…虽则狮四口口声声说自个儿就是通天教主转世,可终究觉得不对劲儿。狮四之言…不见得就是欺瞒于己,只是隐匿若干不曾言。
为何通天教主要反叛天庭?听狮四之言通天教主与东岳帝君私交不甚好,那为何转世时自个儿这个所谓的“通天教主”又会和文曲星君去了一处?人是越来越多,事儿却越来越模糊,好似一团麻毛千头万绪,叫人找不到根子。
陆一越想越觉得感慨,本想改日再唤狮四来问,却又道方才都没说,再次只怕更不容易提起,也就不用提狮四能说实话的了。想到此处,陆一不觉腻味,这就啧啧嘴转头回了洞中。
是夜辗转反侧不得好眠,朦胧间五色斑斓,却又看不真切。不知过的多久迷迷糊糊睡去了,却又总觉着有甚麽叫人不快的,睡得极浅甚是不安稳。
第二日陆一醒转,正惊讶不见狮四,靛螭与金钫却匆匆赶来在外头儿喊了一声“教主”。陆一着衣停当方道:“进来吧。”心中却是有些诧异,这两个妖怪平日里面上自然恭敬,但背地里谁知道说些甚麽,今日却匆匆来寻他,却又为何
金钫劈头一句:“教主,有人来袭,口口声声说要见你。”
陆一一怔:“谁?”
靛螭拉他一把,躬身行个礼方道:“教主可认得一个唤作陆岳的人。”
陆一大吃一惊:“他?”
金钫哼了一声:“原来真是教主认识的,我就说怎会有人如此大胆,竟敢打伤无极山的教众!”
靛螭踩他一脚:“满口胡言乱语的不晓得你说甚麽。”这就转头看着陆一道,“既然是教主识得的这便最好。如今他困在半山腰,还请教主去看看。若是有甚麽闪失的反倒不美了。”
陆一看他一眼,心知这不过是正话反说。也便不在意,心中想的却是陆岳可有受伤。
靛螭察言观色怎不知他想甚麽,这就冷笑一声:“教主也不必太过忧心,您那位朋友可是厉害得紧,教众本就不多,恰恰好够给他练手的。”
陆一长叹口气,也不去驳他,只管提着衣裳就出了洞外。不一刻行到山腰,远远便闻得阵阵喊杀之声,见得阵阵灵气撞击之彩,这便心下一紧连忙奔去。待到眼前,就见山上妖怪将陆岳团团围住,四面八方向他杀来。
随时被困在当中,陆岳面上却毫无惧色,只是紧紧皱着眉头浑是不悦。侧身腾挪躲闪,只管捡着妖怪要害之处下手,拳打脚踢之间招招毙命。陆一有那麽一瞬间的恍惚,似乎当年在海岛之上,那个少年与自己切磋对打的情景又回来了。
那边陆岳见妖怪越聚越多,而自个儿寡不敌众。虽说只管闪避,看准了才出手,但车轮战终究于己不利。因此闪身晃过几个妖怪,一脚踏在面前那野羊精背上腾空而起,左手手指一曲喃喃道:“一拜冀州第一坎,二拜九离到南阳,三拜卯上震青州,四拜酉兑过西梁,五拜亥乾雍州地,六拜巳巽徐州城,七拜申坤荆州界,八拜寅艮兖州城,行坛弟子入中宫——”
陆一来不及言语,只见地上猛地显出个紫色八卦来。这便吃了一惊,心头猛地一转:“快出来!”
周围妖怪不明就里,猛地听见这一句都有些愣神。又见是教主亲来了,有的慌着回身拜他,有的却又忙着扑向陆岳,这就更乱。陆一眼见那八卦灵气越甚,也就不及多说,上前一步踏入阵内,双手一划朗声道:“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当坐镇,诸法拥防。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上罩华盖,下托莲台。二十八宿,干支俱在。云从龙风从虎,雷斧震电凿鼓——”顿时风起云涌,天猛地黑沉下来,却又自天顶处一道闪电划过正正击向半空中的陆岳。
陆岳咒未念完,猛地听见头顶雷响,只得撤下招式转身闪避。陆岳看准时机双手上下交互一错,念个解子诀,那八卦便又不见了。
陆岳何曾想有人中途干扰,这便落下地来打个滚,浑身是土狼狈不堪。甫一抬头见是陆一,不觉又惊又恨,这便狠狠瞪起眼来不言语。
陆一自觉理亏,忙的撤了招式上前想要扶他。陆岳哼了一声自行起身,看着他嘴唇一动却又紧紧抿住了。
陆一咳嗽一声方道:“你…来了。”
陆岳一昂首:“是。”
“来做甚麽?”
陆岳看他一眼,一句话在心头转了一圈又硬生生压下去:“来找狮四!”
陆一顿时愣住,却又猛地醒悟过来:“可是为着…山下那小镇?”
“原来你也晓得。”陆岳哼了一声,打量周围蠢蠢欲动的妖怪们一眼冷笑道,“怎麽,难道与妖怪相处久了,便也成了妖孽?”
陆一心中一苦,随即摇首道:“此事我已知晓,该如何做我自有道理…你且回去吧。”
陆岳哈哈笑了一声:“你自有道理?怎麽个道理法?”
陆一叫他抢白,这就皱眉。陆岳看他一眼冷哼一声:“整整一个镇子上千条人命,我倒要看看究竟怎麽个道理法。”
“杀都杀了,还有甚麽好说?”靛螭嘿嘿一笑,“在这儿的,有谁不是害过性命的?”这就上下打量一眼陆岳,“我看你也是个修道的,那些妖魔鬼怪你会杀的少麽?”
陆岳仰起头来满脸傲气:“我降妖除魔是为功德,怎能和你们相提并论?”
靛螭一挑眉头:“人吃物,我食人,又有何不同?”
陆岳一怔,却又强硬道:“人养物,怎可同一?”
靛螭哈哈大笑起来,金钫眨眨眼睛不知他笑甚麽,却又跟着嘿嘿两声。靛螭伸手一拍他头:“你笑个甚麽劲儿?”
金钫委屈的抓抓头:“你笑了啊。”
靛螭哭笑不得瞪他一眼:“去,好好动动你的脑子!不要白长了!”
金钫一瘪嘴,靛螭方才转头望着陆岳道:“白给你是修道之人,难道你们修仙的会不晓得道生万物麽?有天便有地,有阴自有阳。”
“你这意思,有人便有妖了?”陆岳哼了一声,“这是替你们滥杀无辜找借口!”
靛螭挤挤眼睛:“那怎麽不说你们人呢?统统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嘴脸!可别忘了,人要过活,我们亦是!”见陆岳正要反驳,靛螭又抢道,“甚麽都是你们说了算,这叫甚麽道理?好吧,就用你的道理好了,譬如这山一般,原就是我们住的。你们人越来越多了,便老上山伐木捕猎,我到要问问了,究竟这山上哪一棵树是你们种的,又有哪一个死在猎户手上的生灵是他养的?!”
陆岳一怔,随即皱眉:“你这是狡辩!”
“哼哼,狡辩?”靛螭不假颜色,“你们说不出话的时候儿,都说别人是狡辩!”
“猎户靠打猎为生,樵子靠伐木过活,这是他们生活所迫。便如你们,随便都不是人,不也互相厮杀,是为生计?”陆岳一咬牙,“即便是山下小镇人越来越多往山上走,也不能因此就杀了整整一个镇子的人!”
“你们人不是喜欢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麽?”靛螭冷笑一声,“他们命数到了,该死!”
陆岳闻言瞪起眼来:“你说甚麽?!”
靛螭正要再说一遍,陆一上前拦住他。微微摇首。靛螭斜他一眼,再看看陆岳,这就哼了一声不言语。陆一淡淡一抿唇转头看着陆岳道:“你上山便是为此事?”
陆岳一皱眉,随即便散开道:“自然!”这就哼了一声,“当日我在镇上望见狮四,他也亲口承认是他所为,还有甚麽好说?!”
陆一长叹口气:“你便要如何?杀了狮四麽?”这就看着陆岳道,“若是人间,这便是一桩公案了。须得上堂受审,你以为如何?”
陆岳哈了一声:“你这意思难道要我找了玉帝来不成?”
陆一微微摆手:“万事总有因由。狮四平日不似荒唐,总不至一时兴起办下这事儿。你可愿给我些时日,待得查清楚这事儿再做道理。”
陆岳本是本心不悦,但听陆一柔声以对,这便想起幼时两人朝夕相对之时的事儿了。再听他说到后首,声儿也低了,竟如在恳求他一般。这就心中一软,本想应了。但转念一想,方才陆一之言,非但没有说狮四所行有误,反而处处维护,若是交给他来办,镇上无辜之人岂不枉死了麽?这就硬起心肠摇头道:“不可,今日定要给我个说法!”
陆一不曾想他竟拒了,立时说不出话来。隔片刻方道:“可狮四现下不在此地,你改日再来吧。”
陆岳哼了一声:“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麽?缓兵之计我还分得出来!”
“嗯,你自然不是三岁小孩儿,因为三岁小孩儿都懂的道理,你却不明白呢。”有人嘻嘻笑着这便近了。
陆岳不觉一愣,心道这声儿听着不似周围那些妖怪,亦不像是狮四。这就转头望去,见天边一边云来,不一刻便有人落在他们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