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
四月的阳光悄悄探出头来，把夜晚的余温吹散。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微风没有经过云，掠到街道上一般。
一个身材中等的女孩走在河边，春风吹起白色的裙摆。杨柳的枝条轻轻落在她纤细的手中，淡淡的阳光被柳叶的根茎分割成两个世界，映射在她清澈的瞳中。河流进入了清晨的街角处，女孩走进了一间不起眼的小门。尽管难以被人发现，门框上方的招牌还是比较精心地设计了一下，飘逸却又带些雅致的字体写着“云月海”三个字，淡蓝色的边框底色还挂着几朵小云和一轮明月。
穿过简约朴素的长廊，女孩推开了挂着“OPEN”牌子的里门，简陋但不粗糙的木门让人会误以为是不是一家小得可怜的咖啡厅。
“早安，云桑。你还是这么早啊。”她微笑着打招呼，把随身携带的小包包放下。一张简单的桌子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它的主人正一手放在光滑的键盘上，一手撑着脑袋。黑色短发描出具有男性特征的轮廓，几根头发斜垂在左边，映着清晨的微曦。
“嗯…早安，可依。”他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打了个哈欠，淡淡地笑了一下。声音轻柔得像是天边慵懒的云朵，又像是刚刚苏醒的游鱼。
“又没有好好休息？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是因为那个人的事情，这次又是什么？”女孩插着腰，质问似的语气让何晓云有些不知所措。
“习惯了。”何晓云勉强忍住第二个哈欠，下巴顿时僵硬地快要脱落。“不过这次只是因为……我在想为什么咱们这个心理诊疗所，由两名有志青年创办的‘云月海’心理诊疗所...为什么会没人来呢……”他又撑起下巴，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
林可依苦笑了一下，这地方位置偏就不说了，招牌上只有那三个字谁看得出来是心理诊疗室啊……
“嘛，之后再想办法吧，现在资金也不太够。”林可依撩了一下耳边的细发，乌黑的长发整齐地垂在肩后。大概三十平米的空间里摆放着何晓云所在的桌椅、角落一个小柜子和小木椅，除此之外就只有正中央的两个玩偶一样的小椅子，一个淡绿一个天蓝，松松软软的样子坐进去很是舒服。中间摆放着一个小茶几，一蓝一白两个陶瓷的人偶互相拥抱着站在上面，抵着几本暖色调的书册。
何晓云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街道，晨曦把人们陆陆续续叫了出来，催促着他们去上班，或是上学，或是晨练，亦或是仅仅去逛街。其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扛着一个大纸箱，朝着这边走来。
何晓云移开窗户，“早，呃……门在后面，写着‘云月海’的牌子的。”
扛着纸箱的男子眨了眨眼，只好绕过街角，再到另一头，从云月海的正门进来。说正门总归感觉有些不妥当，毕竟一共就这一个门。
“呼……”男子勉强把纸箱塞进较之略小的门，小心地放在地上。
“嗯，辛苦你了。”何晓云兴冲冲地从座位上起来，“可依，这是我之前说过的张栩尘，和我一个专业的好友。”
高大的男子点了点头以示友好，林可依也回应了一下。他看上去快一米九的样子，体态也有些壮硕，但是完全没有压迫感，挂着腼腆的微笑，倒也有几分青年小伙的朝气。
“你随便坐坐吧，顺便帮我贴一下。”何晓云俯身去撕纸箱上的胶布……
林可依本来想问他里面是什么，见他开始拆箱就干脆等着，这一等就是足足三分钟。
“嘶……前几天刚剪了指甲。”何晓云放弃似的站起来，揉了揉腰。张栩尘尴尬地笑笑，脸上几颗痘痘若隐若现。林可依在包里搜寻了一下，拿出了一把修眉刀，“哗——”地一下划开了胶布封条。
只见纸箱里面静静躺着一卷墙纸，淡蓝色的底色上带着浅绿的花纹，有些地方还有些纯白的衬色——先不论这略显奇怪的搭配，作为心理诊疗室的墙纸还是合格的。
“毕竟蓝色和绿色最能让人放松嘛。”何晓云立刻把它抱出来，“而且自己贴上去比较省钱。”
“话是这么说，可你会贴吗？”张栩尘悄咪咪问了一句。晓云迟疑了一下，咂了咂嘴。
“可以学嘛。”他掏出手机点开safari，百度首页跳了出来。
————————————————————————————————（是分割线…吧？）
清晨之所以称之为“清晨”，是因为最黑暗的黎明前夕过后，整个世界就只留下“清”的感觉了——某人这么想道。直到太阳冉冉升起，光芒占据了整个天空的时候，才有了“上午”这一说法，却好像太阳也只是中午的前戏一般，矛盾而无序。
街上的人们越来越多，各式各样的商店也渐渐开门。云月海的小长廊隔壁，早餐店的大叔关掉了晨间天气预报，开始对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吆喝。
“老板，两个茶叶蛋和甜豆浆。”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停在了早餐店门口，店主大叔一边答应着，一边掀开热乎乎的锅盖，中年男人退后一步，仿佛怕锅子的蒸汽会弄脏自己的衣服似的。
两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拥了上去，指着大叔头顶的牌子，“两个梅干菜肉包！”“麻烦给我一个蛋黄包和一个烧麦。”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干脆退后了一步。目光的边缘，“云月海”三个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两个茶叶蛋和甜豆浆！拿好嘞！”店主热情地把还冒着热气的茶叶蛋放在塑料袋里，递给那个男人。随后两个女生拿到了各自的早餐，并排朝聆海大学附属高中走去，消失在开始熙攘的人群之中。
店主用围裙擦了擦手，才发现那个中年男子迟迟没有离开。
“老板，隔壁这家‘云月海’是什么？”他单手捋了一下下巴，倒也不觉胡渣刺手。
“啊，这个啊，”大叔挠了挠脑袋，“好像是两个小年轻开的心理诊所，前两天刚挂起的牌子。”
中年男子把温度刚刚好的茶叶蛋拿出来，放在手心里捏了捏，鸡蛋壳的裂痕蔓延到了整个蛋上。他打量了一下云月海的长廊，几米的走廊对面是一扇关着的木门，“OPEN”的牌子静静地在细绳下面挂着。
“咚咚”两下敲门声，里面正忙活着贴墙纸铲墙皮的何晓云吓得打了一个激灵。林可依淡淡笑了一下，何晓云叨叨了几天盼着有人来，现在真的有人来敲门还会被吓到。
“来啦～”林可依拉开了门，只见一个满嘴塞着茶叶蛋的大叔正冷着脸看着她，她不由得退了一步。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何晓云连忙把墙纸放在一边的角落，拍了拍手上的灰赶来招待。“请先坐下吧。”
张栩尘把纸箱收好，不怎么想在这个时候吐槽何晓云的接待方式。
中年男子随意地坐在蓝色的椅子里，软得出乎意料的椅子倒不如说像是什么懒人沙发。何晓云坐在他对面的淡绿椅子上，勉强用脚抵着茶几的一边才稳住腰板不让自己陷进去而显得失态。
他打量着四周，但是出乎何晓云的担心，他似乎并没有因为简陋的设计和随意的物品摆放而感到烦心——或许是因为原本就采用了令人放松的空间和颜色布局，但何晓云还是小心翼翼地看着男子的脸色。
“请问……您就是……”等了将近半分钟，何晓云只好率先开口，男子的目光回到了面前的何晓云身上。冷冷的眼神让何晓云身后站着的张栩尘也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我没病。”他保持着躺在椅子里的姿势，眼睛里的狐疑毫无遮拦。“你们是大学生？”
“嗯…是的，我们都是聆海大学的学生……”何晓云回头看了看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们有营业执照吗？”
…………
何晓云瞬间傻了，他还真没想过这回事儿。
“无证经营啊，”中年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册小本子，用蓝色水笔写了些什么。“我是华欣社的记者，如果报上去的话，这里很快就会被查封吧。”
张栩尘稍稍有些紧张，这个小门面租下来可是一周都不到啊。林可依看着何晓云的后脑勺，心中也不禁觉得有些惋惜。
“嗯。”何晓云淡淡地看着他，“请继续。”
中年男人不禁觉得好笑，但是不得不说，他的确不是来这里找新闻搞业绩的。
“我这里有个脑子有毛病的人，希望你们能治好她。”他挺起了身子，揉了揉背，好像软到发慌的沙发椅还亏待了他一般。他歪了歪脖子站了起来，低头看着何晓云微微垂下的刘海。
“你这是......威胁吗？”张栩尘的眼神变得不那么友好，就算是他也知道，精神疾病和心理疾病并不是可以混为一谈的事情，对面的男子却是无动于衷。
“嗯，当然接受。”何晓云站了起来，“我们就是因为这样的人才存在的。”
“呵，爽气。”男子点了根烟，拿起已经有些凉的另一个茶叶蛋和豆浆，在茶几上留下了些许水渍。“傍晚的时候我会把她送过来。”
何晓云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地扬起。
“顺带一提，这里禁烟。”
中年男子瞟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直接拉开了门走出长廊，坠入人流之中。
“不是啊，我说，我知道你希望有人来治疗，”张栩尘有些担心的样子，“就算是被逼无奈，那也不能随便接收一个......”
何晓云只是淡淡一笑，从裤兜里掏出餐巾纸擦掉茶几玻璃上的水渍。水渍随着纸巾拉出几条细细的水痕，又被反复擦去。水分不得不安分地附着在纸巾上，再一起飘进垃圾桶。
“先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呗。毕竟——”
世间所有生于世的人，都有被救赎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