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告白》淡色铅华

10、第 10 章

　　程沐这个年是在医院里陪井皓度过的，本来年前就可以申请出院，但程沐想想还是遵循医嘱，一再无视某人想回去的要求。
　　三十晚上，给程爸刘妈发了新年祝福，一直等到大年初四，仍然石沉大海。程沐打算三月份后，在井皓公司附近租个房，陆续将井皓的东西从已经卖了的公寓里搬出来。
　　手机屏幕亮了，程沐收到了程爸的一条短信：
　　初六回来一趟吧，如果对方方便，一并带回来。我和你妈想见一面。
　　程沐一时间有些懵，捏着手机的手心也微微渗出汗珠，父母对自己的宽容总是远远高于他的期待。他的眼眶有些发热，迟缓而郑重地回复道：好的，谢谢！
　　病床上的某人最近恃宠而骄、软磨硬泡，甚至有点没脸没皮。程沐严重怀疑某人受伤的不是腹部，而是脑子，否则怎么性情大变。程沐握住井皓挠他痒痒肉的手，无奈道：“好，明天带你出去——见我妈。”
　　井皓：“......”
　　井皓比程沐想象中还要缓不过劲来，一直神游恍惚到睡觉，才有些回神地突兀地来一句：“好。”程沐真是佩服井皓那可以绕地球三圈的反射弧
　　第二天等一系列出院手续办完，已经下午2点了。井皓又执意买些年礼，挑挑捡捡转到了5点才结束。
　　本来预计的一顿午饭熬成了晚饭，两个人在门口无措地僵持了一会，最后程沐硬着头皮带着“漂亮媳妇”见公婆。
　　程爸打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日常客气道：“回来吃个饭，怎么还带礼了？”
　　程沐捏着程爸的肩膀，嬉皮笑脸道：“是他买的，我只带了一张嘴。”
　　刘芸罕见地沉默着，谨慎地靠在后面，眼神却掩不住地反复打量井皓，似乎想找寻他儿子痴魔的原因。
　　井皓端端正正地鞠躬：“叔叔、阿姨新年好！”
　　程爸拍了拍井皓的肩膀，不再客气，接过年礼，领着两孩子在桌边坐下。少了刘芸女士的絮叨，餐桌上冷清得很。窗外的雪下得越来越大，窗户渐渐蒙上了一层水珠。
　　程沐站起来，自然地拿起井皓的汤碗，最后才给自己舀了一碗。坐下来，才发现他爸他妈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看着他，程沐讷讷地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沾汤汁了？”说完，伸手摸了一下脸。不摸还好，一摸就突兀地露出了左手上那一枚戒指。刘芸女士下意识地扫了一眼井皓的左手，果然也有一个同样的款式。虽说已经做了一个月的自我心理建设，临到阵前还是忍不住使劲掐自己的眉心。
　　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偶尔程爸和程沐两人会聊聊年后的计划和工作。吃完饭，程沐难得收拾餐碗，跟着刘女士进了厨房。程沫悄无声息地掩着门，在门后不要脸地就地一跪。刘芸女士吓得碗摔地上，张着嘴看着儿子双手合十，一副拜佛求饶的模样，但眼角也是真的红了。
　　当妈的再怎么铁石心肠，也自然分解了。程沐见缝插针地蹭到刘芸女士身边，亲了亲额角，轻声细语道：“妈，我爱你。”母子两沉着脸进去，挽着胳膊出来。井皓拘谨地立刻起身，眼角不安的余光泄露了他焦躁的心。
　　刘芸女士开了今晚的第一金口：“外面雪大了，你们就别回去了，住在这边吧。我退休在家，好歹还能包点汤。后面沐沐上班了，你这身体也没好，没人照顾不行的。”
　　井皓默默地看着程沐，程沐不做声，他也就应下了。虽然他一个人习惯了，也不擅与人相处，但他愿意去尝试，他希望融入程沐的生活。卧室在二楼，父母的房间是朝南的主卧，程沐的房间朝南靠东，还有一间榻榻米书房朝北靠西，刘芸女士收拾了一套被子，将井皓安置在书房。
　　刘芸整理好一切，在房间里回想起今天餐桌上陌生的儿子，拉着程爸唠嗑道：“你看见了吗，咱儿子从小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现在居然也会疼人了？”
　　程爸不以为然：“那我从小在家不也是这样，后来娶了你，我妈不也心疼我被你整天瞎使唤。”
　　“那能一样吗？你没看见儿子那个心肝比他、比他……”刘芸女士吞吞吐吐了半天，气得往床边一坐，静静地流着泪。
　　“哎吆，怎么哭上了？儿子喜欢不就好了。我看那小井也挺会疼人的，对咱儿子也不错。再说高中那会，不还是你撮合他们认识的。”
　　刘芸女士眼泪流的更汹涌了，程爸识相的闭了嘴，乖乖地递过去一张纸巾。刘女士擦干眼泪，小声嘀咕道：“沐沐对那个小井言听计从的，而且那个小井个子也比咱儿子高。”
　　程爸无语道：“那你咋不说人家赚的也比咱儿子多、长得也比咱儿子帅呢！”说到这，程爸突然福至心灵，抽了一口气，瞪着眼睛盯着刘芸：“你这脑袋想些什么呢？”
　　刘芸女士老脸一红，强撑着脸面道：“我不是怕儿子吃亏吗？”程爸彻底没法接了，往床上一躺，下命令道：“睡觉了！”
　　“我不，你睡吧，我要在这边看着。”刘芸女士就坐在床尾边，正对着房门。
　　程爸摇了摇头，被子把头一捂，心想：这母子两没完了。
　　井皓突然感觉一阵冷风卷进被子，还没睁眼，就被某人从后面八爪鱼似地抱住了。程沐捂住井皓的嘴巴，小声嘘道：“别出声，是你老公。”说完在井皓的脸上吧唧一口。
　　井皓震惊地瞪大双眼，眼睛一直往门边瞟。
　　“刺不刺激，兴不兴奋！”程沐一脸坏笑的看着井皓，井皓皱着眉头，眼神却温柔地能挤出水来。
　　程沐：“别担心，我定好闹钟了，五点我就偷偷溜回去，让我抱一抱你。”
　　井皓：“……”
　　井皓捉住程沐被子下作乱的手，用力捏紧，哑着声音说道：“睡觉。”程沐发现井皓的力气是真的很大，他怎么也拽不出那只手，只能作罢，乖乖地躺下睡觉了。
　　手机在床头柜上发出嗡嗡的震动，井皓推了推程沐，发现根本摇不醒，估计扔电饭煲里煮了都不知道。井皓伸手关了闹钟，也继续睡了。
　　程沐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井皓已经不在了。他迷迷糊糊下了楼，正巧看见井皓在厨房里择芹菜，他妈正掏米煮饭。
　　程沐尴尬地站在门口，笑道：“妈，爸去上班啦？”
　　刘芸女士回了一个白眼，没好气道：“早饭在桌子上，自己去热。你看看你每天晚上不睡，白天不起，都什么习惯？再看看小井，7点不到就起床了，帮我洗碗、择菜。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懂事呀！”
　　程沐一只手抓着馒头，一只手捂着耳朵，不满道：“这才过了一个晚上，我就从亲儿子变成养子了，真可怜！“
　　刘芸女士充耳不闻，热切地问井皓：“听沐沐说，你回国工作了。“
　　井皓抬起头，温声说道：“嗯，入职要到3月份，在和海路那边。“
　　刘芸女士心疼道：“怎么不再休息休息。“
　　“忙碌惯了，闲不住。“井皓轻描淡写道。
　　程沐一脸牙疼地看着他妈，感觉要不是他还在梦中，就是外面变天了。怎么睡个早觉的功夫，他就摸不清形势了。
　　初八这天，高主任终于忙完了年后的人情流水宴席，得空来找老友晚间叙旧。却出乎意料地看见了井皓，虽说国内无亲无故来老同学家过年不是不可，但没见过住到初八都不动身的。高主任心不在焉地聊了一会，出了门就赶紧打电话给高蕊。
　　“蕊蕊呀，你跟井律师到底有没有戏？”
　　高蕊日常说瞎话道：“还在了解中。”借此当借口，摆脱过年相亲宴。
　　高飞：“那他回国了，你知道吗？是不是因为你？你跟我说实话，不然我现在就去问他本人。”
　　高蕊一慌，试探道：“爸，你今天见到井律师了？”
　　高飞冷笑一声：“还聊了会天。”
　　高蕊心一横：“其实我跟他没戏，但爸这次不是我挑，人家有多年的暗恋对象，这次回国旧情复燃，一拍即合，生死不渝了！”
　　高飞虽然平时嘴上很嫌弃自己女儿，但这会感觉自己女儿没被看上，心里酸得很，什么人居然把他的宝贝比下去了！老同学？沉默的告白？程沫！！！高飞大脑停止了思考，凭借本能问道：“程沐？是不是那小子？”
　　高蕊没有回答，只是在电话那头嘿嘿讪笑。高飞惊讶地望着对面的灯火，展示了语文老师强悍的记忆力和惊人的想象力，卧槽，居然是个男狐狸精！电话那头高蕊在小声叫唤他，带着点小心翼翼：“爸，你冷静一点，程沐说了你是他们的大媒人，要是去国外结婚，要请你做司仪呢！”
　　高飞：“……”
　　高飞：“你老早就知道了，程沐那小子是……你居然瞒着我，还两个人糊弄我。高蕊，你个臭丫头，明天给我回来，我要跟你好好算这笔帐！”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年前的雏菊被制成了干花，倒挂在窗户上，与墙角残留的积雪交映着，被灯火染上温柔。程沐一会看着电视，一会看着专心剥着红提的井皓，品尝着岁月静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