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子俊解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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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从绍兴回南京后我没再去妈妈店里，我觉得那个一直被我叫做妈妈的人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人，她可以做到对把我从小带到大的奶奶薄情寡义，连她去世也不回去看一眼，虽然她和爸爸离婚了，但我身上留着熊家的血这无可厚非，她怎么能做到不闻不问。
拉拉进来的饰品放到熊大娘那儿卖效益不是很好，主要人家嫌东西戴上去没档次，会折了自己身价，头两次就我知道的是熊大娘自个掏钱买了几对耳环银镯子送人，但钱凑一起也不多，过了几次后拉拉会偶尔过去取一次钱，几次加一起总算没那么寒碜，我说了几次让拉拉把东西拿回来到别处去卖，她满不在乎：“唉，到别处是卖，在那儿也是卖，等我这边货物不够那批自然就过来了。”
她这话永远没有兑现的时候，等她手上货物差不多快卖完她总是会进另一批，不知道是真忘了我妈那儿有还是任由它摆着。既然她自己不急，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熊大娘那儿空着也是空着，多摆点东西还可以装装门面，只是不知道来来往往的客人中会不会对那些饰品嗤之以鼻。这就是人与人的差别，有人靠它们维持生计，称它们为衣食父母丝毫不为过，可有人弃之敝履，认为那是自己丢不起的人。
和熊大娘闹骨气受罪的铁定是我自己，和她闹隔阂表示着拒绝她给予的生活来源，这其中最主要的自然是钱，我身上前前后后加起来不到300块钱，其中有两百还是爸爸给的，这钱无论如何我都不舍的用。我可以不买手机不买衣服不买零嘴，但不能不吃饭，要填饱肚子，是人不能那么容易的把自己看作上帝的原因。
到身上只剩下20来块钱，我终于觉察到一种危机感，美蓝知道我的处境要借钱给我，我坚定地拒绝了，借钱是小事，还钱却是大事，我如果继续和熊大娘扛下去指不定一年都还不上。我第一时间想到了拉拉，她是个生意精，赚钱高手，我对勤工俭学赚外快这些事丝毫没有经验，所以打算向她讨教几招。
柯茗穿上新买的裙子，得意地转了一圈：“还教什么啊，让拉拉直接给你一份工作不就行了嘛，家教，摆摊你可以做哪个就让她把哪个让利给你。”
美蓝帮柯茗理着裙子前面配着的蝴蝶结，笑：“你当玩过家家呢，可静什么经验都没有，当然得教了。”
拉拉抓抓头发：“卖饰品么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看我怎么卖待个两天就会了，不过最近行情不太好，越来越多的小摊冒出来，供过于求了，当然了，如果你卖得出去，所得的钱我们五五开，家教那里你就别指望了，我都打算喝西北风了。”
我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柯茗还在炫耀她那身裙子，来回转着圈圈，她那身是荷叶装，就是裙摆宽宽大大的跟荷叶一样，是今年最新款，她一眼就看中了，说什么也得买，刚上架的夏装贵得要命，当时她带身上的钱只够付一部分，其余的还是问美蓝借的。回来路上她就一个劲得瑟，还闹个没完了，拉拉不耐烦地推了她一下，继续说道：“上次不是说那高中生感冒了吗就一直没好，而其他地方要么太远要么价格太低怎么算都不划算，你要想想现在大学生有多少，狼多肉少啊。”
拉拉推柯茗的力气大了一点，柯茗踩高跟鞋的脚不稳倒在了床上，只听见“咔嚓”一声，我刚想同拉拉商量着让她把那价格低的家教介绍给我，柯茗就像发怒的老虎一样冲上来掐住了拉拉的脖子：“啊，我的新款，我的裙子，啊，你要死，你赔我裙子你赔我赔我赔我！”
拉拉被柯茗掐得连连后退，我定睛一看，裙子从腰间直直往下裂开了很大一条缝，这条缝裂得很均匀，美蓝愣了一下，哈哈大笑。拉拉被逼到墙角，手忙脚乱地想架开柯茗挥舞过来的胳膊，谁知道一只手捅到了破掉的裙子里，她一往外扬手，裙子当场撕成了两半，飘忽忽滑下柯茗的肩头，柯茗傻了，拉拉也呆住了，她愣愣地转头看着我和美蓝：“哎，快过来看，柯茗好小……”
美蓝笑的快岔了气，我也跟着笑得蹲到了地上，柯茗疯了一般叫着“我要杀了你”满宿舍追着拉拉跑。柯茗花了100多买来的裙子竟然是件易碎品，两三下就破了，这幸好拉拉是个女人，要是个男的，她今天不但失财还得失身。
在我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那两天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校园里寻找任何可以赚钱的事情，当时学校附近有一些广告公司和手机店搞活动需要招聘一些到各个地方发放传单的人，每天20块钱，连续七天，只要把传单发完一天任务就算完成，但如果发现到处乱丢或者丢弃在垃圾桶里就会扣除当天全部费用。那会儿很多找兼职的人都去了，我犹豫了几分钟最终还是没敢跨进那扇门，一是我这人好面子，不想让校友看到我沦落到发传单这份上，按他们说法，那是乞丐才会干的活，二是南京天气越来越热，我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在恶劣的条件下把传单扔进垃圾桶。就在我觉得自己快熬不下去打算到熊大娘那儿去的时候，意外地在一家包子店门口的电柱上看到了一张只有我手掌大小的招聘启事：
招陪聊，每小时80元，联系电话137XXXX0051，联系人古奇。
对我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大馅饼，陪人聊聊天就有钱拿世界上有那么好的事情，而这件事情恰好被我发现了，不知道我前面是不是还有人看到过这张招聘启事，不管怎么样，我打算试一试，我快速记下号码，拿出一个硬币到公用电话亭里拨通了纸上的手机。响了三四下，电话里传出一个具有磁性的男声：“喂，您好。”
我感觉自己握话筒的手都在颤抖：“您好，请问是古先生吗？”
那人顿了一下，声音有些警惕和冷淡：“是的，你哪位？”
我控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古先生您好，我看到了您的招聘信息，请问现在您还有招人吗？”
“哦，招聘啊，有啊，请问你现在在哪儿？”
我报上自己的学校姓名，申明自己没有手机，他轻轻笑了：“那带我很熟，这样吧，现在是，下午四点五十，你到东大门口左转第二家咖啡厅等我，我十五分钟后到，穿红色T恤。”
我告诉他自己的衣着，兴奋地扣上了电话，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真不敢相信我找到工作了，我很想告诉美蓝，又怕迟到给人印象不好，打算拿到这份钱了再请她喝杯饮料也不迟。去咖啡厅前我返回到电柱前带着私心撕下了那张招聘启事，揉碎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事后证明我这做法是英明的。
五分钟后，我到了学校东南角的一个咖啡厅，这个咖啡厅不单纯出售咖啡，还有甜点和套餐，因为在学校附近，价格也比普通的要低一些，一般来这里的都是吃饱饭撑着没事干耍情调或者会情人的，以东大学生居多，也许天气过热的缘故，下午咖啡厅里鲜有客人，音乐仿佛也跟服务员懒洋洋的神情似的若有若无。我要了杯凉杯水安安分分坐在座位上，十多分钟后一个身穿红色T恤，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推开了玻璃门四处张望，掠过我的目光又滑了回来，顺着我的位置走了过来。
这位自称古奇的人实在跟我想象中有很大出入，电话中他的嗓音浮现在我脑海里的是一个沉稳高大的形象，我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浓眉大耳，油光满面的男人把跟电话里的声音联系起来，果然想象力是不靠谱的东西，幻想再怎么美好你还是得回到现实去赚那份钱。
古奇要了杯咖啡，斜靠在椅子上打量起我，眼神令我很不舒服，我觉得自己像等待被贩卖的大白菜，看上的话上架，瞧不上眼等着变烂菜叶。我托起杯子挡住自己的脸喂了口水，听到他尖尖的嗓音：“第一次做这种事吧？”
我被水呛了一下，这话听上去怎么那么怪呢，我闷闷地嗯了一声，不知道说些什么，又怕过后他不认账不付我薪水，那我喝水的钱不就赚不回来了吗？我放下杯子，冲他笑了一下，开始说着不着四六的话，希望时间能快点走过一小时。
通过瞎聊才知道古奇是结过婚的，目前在跟太太分居，他说自己是做房地产生意，平常应酬多，免不了去些声色场所，古太太不理解，常常发脾气，前段时间被他发现有外遇，死活闹着要离婚，还要他一半家产，他当然不同意了，钱和房子都是他辛辛苦苦挣回来的，怎么能便宜他们，他说不知道太太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蛮不讲理，完全跟刚认识的时候判若两人。说到这里古奇连连叹气：“唉，还是你们这些小年轻好，什么都不用愁。”
我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什么不用愁啊，我都快愁死了，要是什么都不用愁我就不会出来赚钱了。”
古奇坐直身体，抿了口咖啡，似有所指地说：“钱这东西你想要还是要的到的，关键看你用什么去换？”
我心想，我要能有东西去换我肯定立马换，问题是我好像没东西值钱，最值钱的手机都让该死的小偷扒走了。
古奇喝完咖啡，站起身，坐到了我旁边，我感觉到不自在，往旁边挪了一点，他笑了笑，更靠近了我些：“你不是缺钱吗？我可以给你，只要……”
他那双胖胖的手覆上我握着杯子的手，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条件反射地推开他跳了起来，剩余半杯的水全洒到了他脸上：“古先生，请你自重！”
周围零星的目光不解地望向声音的来源，远远看过来，不明白的人会误以为我们是对闹别扭的情侣，毕竟这地方曾上演着所有相似的戏码，演员换来换去，台词说来说去，不过那么几句。
古奇抓过纸巾擦了擦脸，一点也不生气地继续笑，笑得我毛骨悚然：“你不就是要钱吗？只要你跟我走，我给你。”
我厌恶地啐了一口，转身朝外走，他竟然伸手拽住了我胳膊，将我往他怀里拽，咖啡厅里很少的人都带着见怪不怪的神色继续喝自己的咖啡，看自己的书，胃里一阵剧烈的抽搐，我觉得自己快要吐了，他那张嘴朝着我过来，我一点主意也没有，死命推他没推开，然后我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熊可静，你在做什么？”
林子俊一身白大褂，端着两杯水，静静站在离我只有两三步的地方。
古奇停下动作，趁这间隙我迅速推开他躲到了林子俊背后。
一脸道貌岸然的古奇骂道：“靠，我们小俩口吵架关你什么事。”
小俩口？我差点咬到了舌头：“谁跟你小俩口谁不得好死！”
古奇气愤地跨前一步，林子俊护在我身前：“一大把年纪了还占这种便宜，未免太下流了一点！”
古奇本想反驳，但看林子俊厉声呵斥的模样，估计料定他虽年轻也不是好惹的，再说越来越多的目光往这边看，只得嘟囔了几句“运气背”之类的话，转身要往咖啡厅外面走。
我从林子俊身后钻出头：“古先生，刚刚我总共陪你聊了四十分钟，我也不跟你算零头了，你给我五十块钱吧。”
我看古奇瞪着眼睛又想骂人的模样重新躲到了林子俊身后，片刻后林子俊用胳膊肘捅了捅我：“走了。”
我后怕地瞄了瞄确定他不在了，悻悻地站着身体，打不起精神来的泄气，我就想赚点钱怎么那么难，一分钱没捞到不算要不是林子俊连便宜都让人给占去了，说出去我还怎么活，金钱要真来的那么容易，还会有人愿意去奋斗，愿意享受奋斗过程当中的快感吗？林子俊把两个杯子放到我手里，让我到咖啡厅门口东边一棵大树底下等他，那儿摆着两张桌子椅子，其中一个座位上有个长相蛮帅气，和林子俊一样同穿白大褂的男生和一名少妇聊天，看见我，转头笑了一下，我愣愣地看着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一样，那种笑容很熟悉，跟印象中某个人不谋而合，可任凭我挖空脑袋怎么也想不起来。我发呆的时候手上又端了杯水的林子俊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傻了？”他把手上的冰水递给男生，顺便介绍道，“叶枫，这位是经管院的熊可静。”
叶枫从位子上站起来伸出一只洁白如玉的手：“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他那手是个女的看了都会自卑死，我不大好意思地和他互握了一下，接过林子俊递过来的水猛喝了几口，喝得太急，呛住了。
叶枫咬着嘴唇笑得腼腆，等在一旁的少妇有些不耐烦：“小伙子，你还给不给我看了，不看我走了。”
林子俊解释说他们在这儿做义诊，给人看看病，不收钱，做点公益事业的同时也积累点经验，权当为实习做准备。我点点头，听到他咳了一下：“你是不是缺钱花？”我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搁下杯子打钱包里抽出三百块钱，“先拿去用吧，以后有了再还给我，我不收利息的。”
我坚决不肯收：“借钱的话问美蓝借比你还方便，问题是我不想借，我想靠自己的努力挣钱。”
林子俊看着我：“挣钱之前总要有资本，总不能没挣到钱还饿死了。”
我扁扁嘴：“饿死倒不至于。”
他硬是不肯收回：“反正你就拿着吧，我也不借你多，再推搡就小家子气了。”
他这么一说我反而不好再说什么了，三百块钱掂在手里没一点分量，可少了它们我必须为生计奔波，不久以前的五百块钱我硬着骨气让美蓝还给了他们，现在的三百会不会就是当初五百块当中的呢，真讽刺，难怪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了，鬼都喜欢的东西，活着的人更不用说了。
时间快到六点，林子俊和叶枫开始收拾药箱，我在旁边跟着帮忙，叶枫收拾好他自己那份，说要出去一趟，让林子俊帮忙先带回去，望着他渐渐跑远的背影我总觉得很熟悉，我敲了自己脑袋一下，恨它不争气，不想记起的东西一股脑记着，想记起的东西老忘。我回过头，看到林子俊若有所思地盯着我：“你，晚上一起吃饭吧，”他把一叠书抱给我，转头拎起两个药箱：“我一个人实在搬不了那么多，帮帮忙吧。”
夏天太阳落山的晚，经过高温曝晒过后的马路散发出阵阵热气，尽管书的分量不重，到学校小食堂八分钟的路程我楞是出了一身汗。林子俊要了三菜一汤打包带走，等着的时候他给美蓝打了个电话，说了我和他在一起，让美蓝去他校外租的房子一起吃饭。
我奇怪地偏着头：“学校不是不让校外租房吗，为什么你行啊？”
林子俊付了钱，笑：“规矩都是人订的当然可以改，走走关系而已。”
他说得理所当然，我刚滋生出来的鄙视感被他生生榨干了，走后门这种事让许许多多的人不待见，并不是说不需要，某些时候有这样那样关系还是好的，毕竟有捷径可以走，谁愿意走弯弯曲曲的坎坷道，大多数人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压根不是一回事，不然怎么会有口是心非这词。
我哦了声，摞好书提着五盒饭跟着林子俊走了十五分钟左右拐进一个小区，距离学校很近，这个小区的环境还真是很干净，绿化带看着很舒服，往里面走的时候，原本站在一栋楼房入口的美蓝跑了过来，笑吟吟地接过我手上一部分东西，我的手酸的都失去知觉了。
小区里有一个不大的超市，萧平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抱着几罐啤酒，林子俊四处看了看：“小斯呢，没过来？”
萧平嗤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会儿陪哪个妞玩呢。”
进了房间，我才知道林子俊租的房子是一个大大的三居室，客厅很大，地板亮的能照出人，阳台外露着几个盆栽，如果不是阳台上晾着的衣裤，乍看之下很容易误认为是女生住的地方。
萧平搬出一张折叠式小方桌，让我们把饭菜放在上面，林子俊去找了一些报纸铺在地上当坐垫，因为桌子太矮，坐在沙发上吃饭肯定不方便。
美蓝萧平摆菜的时候林子俊指指厨房的方向：“可静，你负责拿五副碗筷过来，顺便洗洗。”
我哦了一声，铺好报纸满厨房去找碗筷，要说他们卫生搞的真不是盖的，连厨房都干净得跟涂了蜡似的，烧菜锅子亮的跟没用过一样，难不成学医的都有洁癖？我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终于在一个高高的柜子上看到了碗筷，问题是我怎么垫脚尖也拿不到，最后我总结出一点那就是个子高的人宁愿伸手往高处拿也不愿低头看脚下，估计他们怕脖子酸。
我没好意思出去叫他们帮忙，如果我连碗筷都拿不了我干脆死掉算了，在我寻找任何可以垫脚的东西时，也许是等了许久不耐烦的林子俊穿过我身边轻而易举地拿下了五副碗筷，我找借口替自己争脸：“是你们碗柜太高了，还有啊，你不拿我也可以找到办法的，不信你放上去，我肯定拿下来。”
林子俊洗着碗筷扑哧一笑：“我们这儿什么都不缺，就缺垫脚的，走吧，赶紧出去。”
我不满地撇嘴：“那把碗筷给我，要说是我拿的啊。”
林子俊擦去碗筷上的水渍，笑着递给我，我美滋滋地接过来，回头，看到陈黎昕站在厨房门口的位置看着我和林子俊，他穿着一件深色衬衫还有一件牛仔裤，头发蓬松着，好像才睡醒。
林子俊点点头：“起来了，洗完脸赶紧吃饭吧。”
陈黎昕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朝洗手间方向走去，不一会儿传来了哗哗水声，我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不知道怎么迈出去，如果知道他在这儿，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子俊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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