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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过尽佳期 ...

  •   闲暇时光总是太过短暂,依稀昨天才放假,今天就要开学了,我嚷嚷着没玩够,却不得不接受去学校及分班的事实。
      不知幸还不幸,分到文科一班的有原先我们二班的学习委员,这至少让我没有畏怕所谓的“呆子论”,可另一方面,小温和我们文艺委员都跟我分到了一起,安排座位时还是紧挨着的,更瘆人的是连寝室我都搬到一楼去跟她们一起,同宿舍的只有一个女生是我初中校友,但并不熟识。她们经常一伙人结伴吃饭,结伴玩,嘻嘻哈哈说着笑话,好像刻意把我排除在外,我总恍恍惚惚看到笼罩在我面前的是一大片黑暗,只能尽量装看不见,听不见,假装完全不受影响的样子,每天一个人独来独往。
      过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某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下铺的小温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床铺摇晃得嘎吱作响,我被她吵得睡不着,却也不敢表示不满,这两个月来我上下床都是趁她没上床之前就位,生怕哪点惹到了她,背地里又耍什么阴谋诡计,这会儿任她千变万化,我自闭着眼睛催眠自己,后来终于迷迷糊糊睡着。
      早上我起得有点迟,她们一伙人已经陆陆续续起来去刷牙洗脸,小温不在下铺,我放心地下了床。等我洗好脸回来的时候,看到她们团团围在一起,大声说着“皮疹”、“湿疹”之类的字眼,围在中间的是小温,瞄到她脸时我吓了一跳,哪还是秀气的空谷幽兰,分明就是被毛毛虫啃了万千遍的烂菜叶嘛,白皙脸庞上布满豆大红点,连眼皮都没赦免,太吓人了,难怪她昨天晚上来来去去睡不好,长谁脸上都难受。
      我还在扎头发,宿舍里的人已走光去买早餐,就留下我和小温一人,我偷偷从镜子里打量她,看到小温捧着一张小脸非常苦恼的样子坐在床沿,头发乱成一团,衣服也皱皱的没整理。梳理完毕我捧着课本走到门口,还是没忍住地走到她面前。小温有点呆滞地抬头,完全不见了当初刁钻刻薄,我忽然有点同情她,女生最珍惜看重自己的样貌,谁希望变成这样呢,又不缺心眼。
      我指了指她脸:“你是不是过敏了?”
      上次我去妈妈工作的地方,看到有个人正在涂防敏水,脸上疙瘩长得跟她的出入不多,我也只试探性问问,没想到小温会搭理我,她苦着脸:“我不知道,昨晚突然冒出来的,我只对花生过敏。”
      我哦了一声打算往外走,小温又叫住了我,她站起来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绞着衣服略带羞惭地挪到了我跟前:“我是说,是我朋友啊,她跟我一样都对花生过敏,那要是男朋友吃了花生酱之后又,又亲她的话是不是会过敏啊。”
      我愣了,呆呆地望着她,小温直摆手:“不是我,真不是我,是我朋友……好吧好吧,就是我,那是不是会过敏啊?”
      我抿了抿嘴唇:“你不是喜欢陈黎昕吗?怎么会——”
      “嘁,”小温撇嘴,“他又不喜欢我,我可不想永远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看李彬,近水楼台吧,可他有得到月亮吗?最后还不落得转学的下场,我条件不差,身边也不缺追求者,我干嘛那么死心眼,我又不少根筋,是我的就是我的,别人的抢不过来该放手时就放手。”
      我一下子抛开了她做过的那些事,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重要的是使用的方式,我突然发现她也挺可爱的,不再咄咄逼人,我决定打破沙锅问到底:“那你们干嘛集体排斥我,不是你煽动的吗?”
      小温乐道:“我们哪有排斥你,是你自己一副清高的模样不愿与我们为伍好不好,平常老闷声不响的,老鼠的动静都比你多。”她一副亲热状的挽上我手臂,“你妈妈是做美容的是不是,那我脸上这些恶心东西是不是有办法去掉啊?”
      我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你对花生过敏又和那谁那什么了,十有八九就是了,等星期六回家我给你问问我妈妈。”
      小温的五官夸张地挤到一起:“我的天哪,今天才星期三啊,我怎么可能连续请三天的假,班主任你又不是不知道,出了名的老巫婆,我会死得很惨的。”她使劲晃着我的手臂撒娇,满是红疹的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小静静,求你了,你能不能今天中午就去一趟,帮我拿回点药水,拜托了拜托了,好不好好不好嘛。”
      我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快到早自习时间,我为难地说:“不要了吧,班主任不会批假条的,我什么理由都没有。”
      小温仿佛找到松懈口,她几乎跳起来:“嗨,这还不简单,找柳杰啊,你们原先的班主任,他那么器重你肯定会帮你忙。”
      我还在犹豫:“不好吧。”
      小温没什么大不了地挥手:“可以的,就说买参考资料,一定成。”
      小温缠人到不行,迫于无奈之下我答应了她,第二节英语课后我找到柳杰说请假的事,没想到他二话不说签了张假条给我,上面不仅有他托我办的事项还有署名。我有点汗颜,怕他真让我买这买那,我身上可没那么多钱。
      有了柳杰的证明,班主任那关也过了,坐上回程的公交车经过一中很想跳下去看看陈黎昕,自从他升入高三,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每次我回家俩人总是简短地碰一下面,然后他或回学校补习或帮他父亲看店。偶尔我会想起在房间里的那一幕,想到脸红心跳才停下来,心想为什么当初不拒绝他,为什么不避开,明明有很多次机会,我给自己找了个答案,因为我喜欢他,很喜欢他,这种感觉在以前的十几年里不曾有,或许在以后的几十年来也不会有,他是独一无二的,我的天下无双。
      终究还是制止了自己那个荒唐的想法,眼下得先帮小温的忙,我觉得自己有讨好她的嫌疑,不然为什么要不吃饭饿着肚子帮她忙呢?
      谁知妈妈不在店里,听一起工作的人说有人找她出去了,现在可能在家里吃饭,我打不起精神地往回走,热得发昏,悬在半空的火球忽隐忽现,就像掌管天气的家伙没安心本职一样,然而天气也没因此凉快一点,反而有说不出的烦闷。
      往家方向走时意外地看见了陈黎昕和陈谨,他们闲适地并肩而来,估计中午回家吃完饭现在准备回学校。俩人似乎说着什么,我本想上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又想来个恶作剧,先躲起来,等他们经过的时候跳出来吓他们一跳,这样想着,一手拍抚着胸口,深深吁了口气,躲进了拐角,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
      陈谨说:“哥,你最近和我学生还好吧?”
      陈黎昕似乎在笑:“很好,怎么了?”
      听人说,他人发自真心的微笑,即使不用看也是能感觉到的,我捂着胸口,嘴角不自觉上扬。
      陈谨似乎有点为难:“其实这事我不说将来有一天Poliy和她说了她来问你结果还是一样的,不如现在让你知道的好。就前些天我和poliy无意说起,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你会跟她交往,因为除了家世,她人品也好,学识也罢,都在我学生之上,我想不通为什么你会跟她在一起,而不是poliy。”
      “你怎么能这么说?”
      陈谨不太高兴:“你自己不也这么想的吗,当初还不是你跟我说你喜欢Poliy,鬼知道后来你怎么会跟她在一起,我就是想不通。”
      陈黎昕说:“这话你也跟poliy说了?”
      “我哪敢,说话也要有分寸……”
      陈谨说话的声音一点一点低下来,到最后一个字几乎没有尾音,他们停下了脚步,我站在原地垂着头不知道该迈哪条腿,我木然抬起头,看到陈黎昕转过头去又转过头来的情景。
      陈谨杵在一旁不知所措,咬紧了下唇。陈黎昕瞪大了眼球:“可静,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想问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陈谨说他喜欢poliy,是他自己说的喜欢Poliy,可他为什么又跟我在一起了。一幕一幕像列车一样咔嚓咔嚓从我脑海里呼啸而过,碾得我撕心裂肺。
      陈黎昕试图拉住我的手,我看着他的脸,忽然发现他变得好陌生,他是一个陌生人。我慢慢挣开,克制自己的声线不去颤抖:“我找我妈妈,她不在那里,我现在回家去。”
      我挣脱他的手,疯了一般朝前跑去,我克制不住自己不去想,克制不住陈谨的声音像魔障一样追着我,他喜欢poliy,他们都喜欢她,poliy什么都比我好,比我漂亮,比我聪明,那他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
      我的心激烈地跳动,喉咙像勒了根细而坚韧的丝带,紧得发不出一丝声响。
      我慢慢蹲在地上又站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听到街道上广播的声音,新闻上说台湾某个地方发生了地震,一天死亡人生超过千人,而家里的收音机传来柔和的背景音乐,是某个古典音乐频道,两边声音都很大,大到我听不见自己喘气的声音,听不见自己的脚步声,我平复呼吸,懵头转向地进了家门,我需要一杯水,我很渴,我不能让妈妈看到我这个样子。
      我如做梦般,迷迷糊糊地往厨房方向走,经过妈妈虚掩的房门又折了回来,只是一眼,我就僵在那里,犹如浑身血液瞬间被抽空,犹如身处冰窖,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幕,妈妈流着眼泪和陈叔叔坐在床沿,他们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谁都没有说话,可我觉得我的天都塌了。
      我死死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声,一步步后退回门口,正对着门口的时候,仿佛世界已经颠倒,一切事情在我眼里都变了样,我咬着下唇忍不住捂住了胸口,那里好像突然间破了个洞,哪里来的冷风飕飕地,吹得我生疼生疼。
      回眸时瞥到家门旁边站了一个人,穿着蓝T恤,眉目疏朗,我一级一级走下台阶,每走一步,心脏就像被双无形的手扯开般,我定定地看着他,径直走到他面前。
      陈黎昕动了动喉咙,不知是他的眼中有雾还是我的眼中含着泪水,望向他眼睛时总觉得朦胧,我们静静对视了很久。
      他哽噎着开口:“我不否认我曾经喜欢poliy,也一度以为她是我最理想的伴侣,她理性,漂亮,好学,似乎任何一样都足矣让我选择她,可是我没想到会出现你,会跟你生气,会被你惹得没办法,会很想帮助你,我头一回没有自信,我不确定你是不是像我一样地喜欢你,还是只是我一厢情愿……没有李彬,没有小温,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可是……可静,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他说了多少个喜欢,我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嘈杂的广播回荡在耳边,屋里屋外似乎是两个世界,我该不该让他知道,另外一个世界所发生的事,该不该让他知道,我难过地几乎死去,该不该让他知道,他爸爸和我妈妈所有所有的一切。最后,隔着一层镜片,我看到一滴眼泪,顺着他的右眼眶缓缓滑下。我听到自己逐渐放大的抽泣声,听到他依旧无休无止地说着喜欢我,我不得不伸出一双手分别捂住了自己和他的嘴。
      恋爱中的女人都是被灌了迷魂汤,都是孤注一掷的赌徒,就算知道结局会输,也要倾其所有,哪怕血本无归。女人遇人不淑是场莫大的悲剧,遇人不淑偏偏又爱得深切,那就是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遇到对的人又爱得深切却爱得不是时候呢?不是不爱,而是爱得不够适合。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它的沉默并不是因为不够执着,而是心中的绝望与思念一样,永不终结。
      停留手心的温热与潮湿,心中的不舍和决绝,他的喜欢同泪水,是这个夏天留给我的最后一爿记忆。
      之后便是东窗事发,随之而来的是三年的分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过尽佳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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