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超会捂马甲》三工走

2、第 2 章

　　左丘玉此刻内心的绝望全表现在脸上，他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晕船，吃药都不管用。
　　他想耍赖又怕等时间到了韩汀直接把自己丢在这个镇上。
　　韩汀还在旁边问他：“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你还没想通吗？”
　　左丘玉逃避似地反驳道：“你别讹我，从你说出发到现在不过一刻，哪儿来的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韩汀撇嘴，开始翻袋子里的山楂丸，她其实心里也费解，左丘玉怎么会晕船，以前她哥在家里游船时，船上随行的那只小京巴活蹦乱跳的，一点不见晕船的迹象。
　　韩汀烦恼地想，她捡的这只小狗好像有点娇弱。

　　被丢下还是上船受死？
　　突然，被逼进绝路的左丘玉突然想起自己以前那个不敢说出口的猜测，揪住最后一点希望，不着痕迹地靠近，把脸凑过去，盯着韩汀眼睛。
　　他记得以前有谁说过自己眼睛生的好，长姐也曾教过，自己若是想向母亲讨点东西或是犯了错等着挨罚，只需一眨不眨盯着母亲，再配上一声示弱般的“母亲”，准能行。
　　以前他嫌这种事干起来娘兮兮的，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韩汀和母亲一样也吃这套。
　　“韩汀，我们真的不能走陆路吗？”
　　青年的脸还没完全张开，没经历过风浪的天真裹杂眉眼的艳，比满园春色更要晃眼。
　　能让左丘玉做出这番姿态，属实是为难他了，也可见坐船在他心里分量有多重，能压得丞相家三公子弯下一根傲骨，宛如稚子撒娇。

　　韩汀愣了愣神，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美貌攻击，心里感慨道，小狗长得是真的好。
　　她面上是四平八稳，还有能耐笑着调戏他：“你这可是在冲我撒娇？”

　　韩汀此人，察言观色的本领可谓一绝，自出生到现在，她就没看对过一次脸色，屡屡气的她亲哥恨不得拿刀劈了她。
　　更别提其他人，往往梦里都是劈了此女大快人心。
　　偏偏她就是能看懂左丘玉对走水路的抗拒，若是她亲哥知道自己妹子还有这种看一眼就知道对方想表达什么意思的本领，怕是能直接吐血三升。
　　她心里琢磨着若是骑马赶路，最后一截再坐船，水路会短不少，但路上耗的时间却是不一定赶得及大会开场。
　　再者，她瞧向窗外，就是有一片竹林挡着，已是热成这样，若再长时间骑马在艳阳下赶路…
　　她又把头转回来重新盯着左丘玉，看着这张唤起自己内心慈母柔情的白净脸蛋，再一想它变成个黑炭模样，心里甚是窝火，简直是拿了白玉当炭烤，毫无作用、暴殄天物。
　　更别提自己可能忍不住会把黑炭左丘玉一脚踹下马。
　　相比之下，船舶好歹还能在房间里休息，睡一觉就好了。
　　韩汀本就没什么体贴人的习惯，宁愿琢磨黑了的左丘玉还是不是当初那个左丘玉这种没名堂的问题，也不想问左丘玉愿不愿意太阳底下赶路。

　　左丘玉本来做出这种姿态已经是羞的想从窗外跳出去，再一听韩汀调笑，一双眼硬生生给瞪圆了，一只手直接拽上韩汀衣袖，想放狠话又怕被收拾，态度折了个中，扯着衣袖轻轻晃悠。
　　“路上我给你买最好看、最好吃的糕点。”
　　这话听得韩汀心里翻江倒海，她在意的哪儿是糕点，盯着袖口那只手，心里哇哦一声，难得心跳加快，觉得左丘玉这孩子越看越乖。
　　她眨眨眼，从在走水路和被太阳暴晒之间，从中间挤出新的一条路。
　　“按原计划今晚出发，赶到官道后再找地方歇息，明早接着赶路，在正午之前赶到咸安。”
　　“下午就在咸安歇息，晚上接着赶路。”
　　“瑜陵城最后一段只能走水路，不过时间不长，上船前吃一个沙果梨，应当没有那么难受。”
　　哗啦啦一段话，左丘玉就听出来今晚不用坐船了，至于之后那段水路，那也是之后的事。
　　兴高采烈松了手，还有闲心替韩汀把快滑下去的外袍往上扯一扯。

　　韩汀看他这么高兴，心里那点要连夜赶路的不快烟消云散，脑中突然想起自己的亲哥，想起一件事。
　　她看向左丘玉：“不知你晚上可能视物？若是不能，那咱们只能走水路了。”
　　左丘玉听到她的问题，先是摇头，想到摇头的后果又赶紧点头，犹豫地说道：“视物…是指哪种，夜间行马我自认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若是和白天一样看清百米外，那怕是有点…”
　　“这倒不要紧，我们走官道，能看清脚下路就行。”
　　韩汀趁着说话的功夫，嘴里发馋，悄悄把油纸袋从桌上拿下来，抱怀里开始挑吃哪个。
　　左丘玉眼尖，在韩汀动手拿糕点之前又把纸袋夺回来，“别吃了，药铺伙计和我说了，山楂丸吃多了容易腹痛。”
　　韩汀看了他一眼，眼神说不出的哀怨。
　　她这人没别的爱好，就爱吃甜嘴。

　　左丘玉看她眼睛一直盯着甜糕，便接着她的话问她：“听你这话，还有夜间完全看不清东西的人吗？”
　　韩汀点点头，注意力被左丘的话吸引过去，也就没在关注他手上的糕点， “有，我哥到了夜里就是个睁眼瞎。小时候娘带我们去寺庙参佛，晚上他不敢一个人如厕，又不想别人知道他这件事，就假装是我想去，他带着我。”
　　想起记忆里的事，韩汀眉眼往下耷拉，“结果他是个傻蛋，我就蹲在门口等他，他出来以后不知道把我看成了什么，边喊我名字边从我脑袋上跨过去，完了还往我身上踹一脚，刚好我娘当时来找我，一低头脚下就是被踹过来的我。”
　　“当时我娘抱着我哭了半宿，以为我一直这么受着我哥欺负。”说到这韩汀脸上有了笑意，“我哥在外面跪了半宿，回去以后我哥给我送了一个月好吃的，整整一年，门口的嬷嬷受我母亲指令，不准我哥和我偷偷待一块，怕我又被我哥欺负。”

　　韩汀突然停住嘴，左丘玉也听见有人在外面，呼吸沉重，也不说话，就一直站在外面。
　　他也知道自己拳脚功夫最多自保，这种时候韩汀更适合出马。身子慢慢往后移，方便韩汀伸手就能拿长枪。
　　过了会儿那人还立着，韩汀却把视线收了回来，眼神淡漠，唯独眉紧紧蹙着，从左丘玉的角度能看到她那只淡灰色的眼珠在轻颤。
　　左丘玉总觉得这表情眼熟，想了想，想起他们之前也遇见过这种事。
　　那时门外有个醉鬼想闹事，韩汀好像也是这种说不清的表情。
　　过了没一会儿门外传来小二的劝阻声和一个男子醉醺醺的嘟囔。

　　韩汀没头没脑地来一句：“卤毛豆配梨花白，人一会儿就喝醉了。”
　　这是什么话，左丘玉眼睛一转，说起酒来，他可就有经验了，他摆着手说：“别说卤毛豆，梨花白本就烈，别说配小菜，我好几位朋友只是喝上一小盅，没一会儿就醉的走不动道了。”
　　韩汀没料到左丘玉会这么说，或者说她没想到左丘玉会接这话。
　　酒在母亲面前是禁忌，每每提起酒母亲就会紧紧捏住自己的肩膀，长长的指甲套透过衣服戳进肉里。
　　久而久之她也开始忽视酒的存在，至少不去提它。
　　刚才她听见门外那个醉酒男人沉重的呼吸，浑浊的，和那人醉酒时的呼吸声完全不一样。
　　那人就算喝醉了呼吸声也是浅浅的，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眼前突然多了一块梨花糕，周身用淡红色的花瓣点缀，少年眼里带笑。
　　“喏，最后一块。”
　　她突然起了逗人的心思，同样笑着问他：“你可知向姑娘送梨花糕有什么含义？”
　　左丘玉警惕地回答：“这还有什么含义，不就是填饱人肚子的作用。”
　　“在我们江湖中，若是有男子向女子赠予梨花糕。”一颗想作弄人的心刺激的韩汀演技爆棚，将羞中带怯的少女演出了十成十，“那可是要对姑娘负责的。”
　　左丘玉先是瞪大眼睛惊诧地和韩汀对视，满脸不相信。
　　“你说送发带我都信，梨花糕一个‘离’字，我可不信你们江湖儿女这么不讲究。”

　　韩汀心里暗叹左丘玉越来越不好糊弄了，脸上演技还是在线的，看向左丘玉的那一眼，完美诠释了什么是羞中带怯，怯中带怒，怒中带怨。
　　“你说这话不就是瞧着我一个姑娘家顾忌名声，你若装此事未发生过，我也不好向外说。”
　　殊不知什么叫用力过猛。
　　左丘玉本来还有点悬空的心，被她这一眼瞅踏实了，安定了，还有心思再拿块梨花糕往嘴里送。
　　韩汀什么人，莫说名声，就冲她现在这腰带还挂在屏风上的洒脱，自己倒更像被强盗掳来的良家妇女。

　　想到这他又不开心了，少年人的伤心事理由不比少女奇怪，他看着韩汀这副苦情模样，想到自己好歹是丞相府的公子，骑马游街能拉回一车瓜果，居然被调笑了。
　　果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于是左丘姓公子他选择出手了！
　　只见他先用美色晃晕对手的眼睛，随后出其不意握住韩汀衣袖，眼泪汪汪满眼婆娑，语气那叫一个怨。
　　“公子说的这是何话，当初公子来到涵樱楼，为我挥土如金，还说要娶我，谁知那夜你用蒙汗药蒙晕我，裹走我全部的家当，你可知美梦破碎的痛。”
　　他吸了吸鼻子，酝酿好下一波感情，继续说：“既然公子从最初的就惦记着我那丁点财产，又何必费心编织谎言，倒不如直接一刀抹了我脖子，省的我还要巴巴跑来找你要个说法。”
　　“公子变为女娇娥，我的心已然痛苦不堪，方才拿起梨花糕不过是想让公子记起我，谁知公子还要用这番姿态折辱我。”
　　左丘玉扭着嗓子扯出一道弯弯绕绕的嘤声，直接奠定了输赢。

　　韩汀目瞪口呆，脸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掉的眼泪，喃喃道：“你现在看的话本子真是越来越，大千世界。”
　　左丘玉见好就收，捏住起了满臂鸡皮疙瘩的右手，辩解道：“什么叫我现在看的话本子越来越奇怪，我怎么可能还要看话本子！”
　　他俩你看我我看你，都忍不住笑起来。

　　笑完后，鬼使神差的，左丘玉问她：“待我三年游历期满，你可愿随我一同进京？”
　　他想，她和京城那些府里娇养的小姐当是不同的，不像花，更像说书人嘴里各式各样的武器，既有君子义气又有杀伐血气。
　　就是让人忍不住想，对她好。
　　进京后可以请她吃百醉楼的招牌菜，带她看戏院的新戏，登楼看京中风景。

　　等说完他才意识到，这比刚才那梨花糕更像登徒子调戏人。
　　他在心里懊恼地叹了一声，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可能都是豆腐汤。
　　他想补救，潜意识又想知道韩汀的回答，两难之间，少年放弃似的，往后一躺，抬手头发揉的乱糟糟，不去看韩汀，朝天说着：“反正欢迎你随时进京，我可以带你去吃百醉楼主厨的拿手好菜。”
　　他等啊等，等的心里发急，少年人又好面子，不好意思问第二次，只能盯着天花板假装自己不在意。
　　韩汀自左丘玉抬头就一直盯着，坏心眼地估摸着小狗快等不住了，才慢悠悠回两个字。
　　“好啊。”

　　就这，就这么两个字？
　　左丘玉心里嘀咕着，这话怎么听起来和大人敷衍小孩一样，面上保持着高傲，仰着头用最淡定的语气说：“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因为京城太繁华露了怯丢了本公子面子。当然他们谁要是敢笑你，我给你兜着，随便打。”

　　韩汀忍不住感叹这么些年，自己对好看的人的抵抗力还是就那么一丁点。
　　得亏后半段听着还像句人话，不然冲这厮贱兮兮地说话方式，换了旁人自己早一枪挑到护城河里泡着了。
　　她趁着左丘玉现在看不见自己表情，挑着眉笑着说：“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