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星动》烟外晓寒轻

3、猫生艰难

　　这已是将这毛绒团子带回竹屋的第五天了，这小家伙只在中间醒了一次，喵呜了几声便又睡了过去。而风神大人每日除了给竹林浇水以外，便坐在塌前看着这呼呼大睡的小猫崽，越看越觉得生的甚是可爱。
　　从前天族也有很多毛茸茸的动物，大都为各神君的坐骑或者宠物，各个都生的高大威猛，不是老虎便是狮子豹子之类的猛兽，就连看着身量纤细的女神仙，家里养的也是灰眼睛足有半人高的大尾巴狼。若是谁养个这般的小玩意，恐是要被嘲笑很久，连带着主人的威猛也是大打折扣。
　　风神殿下从未养过任何一只宠物或是坐骑，在这漫长的岁月中，从来都是孤身一人，最大的娱乐活动便是种种竹子，到人界听听戏曲或是说书人讲的故事。
　　风神殿下的至交好友朱雀上神，一次抓了一只七尾狐，皮毛是罕见的蓝灰色，是千年一遇稀有品种，据说养在身边还可以滋养主人的魂力，却被风神殿下以一句不感兴趣，连人带狐一起扔了出去。
　　从此，风神殿下对长毛的生物甚是不喜便流传开来，风神殿下五米之内再没出现过看着毛茸茸的动物。
　　如今第一次接触这样毛茸茸的物种，才发现，确实是让人摸着便心生欢喜。
　　第八日，小猫妖终于悠悠转醒，刚睁开眼只觉头晕目眩，又闭目歇息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又睁开眼。
　　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书桌上，桌上堆满了各种书籍，上面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再看时便是一只握着笔的手映入眼帘，白玉做的笔杆反而更加衬的那手洁白修长，就连指甲的每一个弧度都恰到好处，阳光撒在那手上面，衬的肌肤白的近乎透明，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光泽，看了便会让人好奇这双手的主人是何等容貌。
　　抬头看，只见一白衣男子，头发未束，仅用一绿色绸带将头发在脑后轻挽一小髻，用手撑着头，似乎是在打盹，睫毛在眼下投下了淡淡的阴影，整个人周身仿佛都是光华流转，纵是一动不动，也是天下最好的画手也难以描绘万分之一的瑰丽景象。
　　只见这握笔之人似在写字，却写到一半打起瞌睡来，纸上那一坨黑色的墨迹与前面俊逸的字体格格不入，心里只道可惜了一幅好字。
　　“你醒了。”
　　猛地一声，将看的出神的猫儿吓了一跳，尾巴的毛都炸了起来，原来那“睡美人”竟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那人想凑近看看小猫崽身体如何，近看那张脸才发现这人眼睛竟隐隐泛着绿色，仿佛里面藏了整个春天的勃勃生机，纤长的睫毛，白皙的肌肤，淡红色的薄唇，足可以满足天下任何一个人对于美人的幻想，偏偏这美人生的一双浓密的剑眉，高耸的眉弓和鼻梁，使得长相精致而又不显女气。
　　“恩，伤是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这心跳怎么这么快，莫不是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这人自言自语着，说着便转身离开了，再回来时，手里端着一只青玉碗，只见碗中装着漆黑如墨散发着难闻气味的不明液体，小猫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向他走来便要让他喝下那怕不是臭泔水的东西。
　　“我不要，我不要，我是猫，我不是臭水沟”
　　小白猫妄图反抗，在风神殿下听来，这小猫妖喵喵叫着，似乎是在感谢他辛苦制药，说着：快来喂我，快来喂我。
　　风神殿下端着这碗药来到桌前，看着小猫嘴巴紧闭，只以为这猫尚处于幼龄期，还不会自己张嘴喝药，便掰开这猫的嘴巴一股脑灌了一大口药进去，不知道是被药呛的还是被气味熏的，可怜的小猫妖差点翻起了白眼。
　　“太坏了，太坏了，这人看着好看，实在是个黑心人啊。”
　　小猫哀哀叫着，诉说着自己的悲惨命运，风神殿下却认为这小毛团在感谢自己的精心照顾，暗暗夸赞了这本《养猫大全》，所教之法见效甚好。
　　就这样，小猫崽又喝了几天“臭泔水”，风神殿下自觉小猫伤势均已痊愈，才停止了这种酷刑。若说□□上的折磨还算能忍受，精神上折磨可谓让小猫忍无可忍。
　　自觉长得虽不比猛兽类的妖友凶猛，却也是牙尖嘴利，爪力惊人，可这人竟给自己取名叫做绒绒，这要是传出去它楚小爷的一世英名不得毁于一旦。
　　“喂喂喂，臭木头，小爷有名字，叫楚南星，记住了吗？不要再叫我绒绒这种听起来一点都不威风的名字好吗？”
　　在风神殿下听来，只当是这猫因为有了名字而高兴地忘乎所以。
　　听说小猫要经常洗澡才不会身上长虫子，纵然风神殿下所在之地断不会有什么虫子，且使个净身法，便可轻而易举保持身体洁净，可又想到这长毛生物未得人形，自是与常人不同，还是日日清洁更为妥当。
　　所以风神殿下每日的活动从给竹子浇水变成了给小猫洗澡。每日清晨，中午，睡前，都把这小猫带到山后泉水冲刷几次。
　　“冻死我了，大坏蛋，臭坏蛋，非得把小爷洗秃了才肯罢休吗？呜呜呜，人生怎么这么艰难，还不如被雷劈死算了。”
　　说着便挣扎起来，风神殿下还当这猫洗的舒服，玩起水来，便用风力掬了更多水泼在小猫身上，看着他玩的更欢，在水里挥动着小爪子扑腾着，心里只道，养宠物怪简单的，绒绒真是可爱。
　　不知不觉已过三月有余，看着小猫日益不再蓬松的毛发，眼神似乎也是恹恹的，风神殿下想着也许是这山上太过于烦闷，从前这小妖怕是自由自在惯了，便决定带着这猫下山去散散心，也好让他心情好些，早日化形。
　　去哪里这件事令风神殿下甚为苦恼，毕竟自觉自己是个无趣之人，难以想出什么既有趣还适合猫玩的地方。只能先到镇里看看有什么新奇玩意儿，风神殿下戴上斗笠，抱着猫便出发了。
　　刚到镇里，便听说镇上新开了一家宠物店，店里有会学狗叫的老虎，只有人巴掌那么大的会跳舞的鸟儿，最主要的是，近来店主新得来一只猫，说是那猫可口吐人言，还能喷出五彩缤纷的烟花。
　　听到这里，风神殿下便打定主意去看看这猫，说不定正是这小猫崽的同族，若是如此，找到族人的小猫崽必定开心。
　　又过两条街，穿过一座石拱桥便来到了这家宠物店，外表看着与其他店铺无甚差别，当进入店内，才发现别有洞天。
　　店内装饰无不奢华，可以说是金玉满堂，更特别的是放眼望去，那金丝笼内的小鸟，梁上的蟒蛇，以及桌边地毯上那呼呼大睡的金钱豹，俱是已化形的妖族。
　　妖界这些年来都算安分，少有攻击人界的行为，所以对于这间都是妖怪的店，风神殿下也未有吃惊。化形后的妖怪，瞧着与人别无二样，妖王便下令，化形后的妖族需以人类形态生活百年，学习礼仪，文化知识，以摆脱原始的兽性。所以很多妖怪便在人间讨一份生计，以此体验人类生活。
　　“不知风神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只见从一挂着纱幔的内门走出一女子，生的丰满俏丽，眼角眉梢俱是风情，脚腕上戴着一串金玉铃铛，走起路来铃铃作响，仿佛打在人的心头，让听到的人都神魂荡漾。这人嘴上说着歉意的话，却是直接走在那金钱豹旁边一软凳上坐了下来，脚虚虚的搭在那酣睡的豹子身上，那铃铛在白皙的脚腕上显得格外显眼。
　　“没想到妖族大护法玉铃铛也沦落到人间靠同族卖艺讨生活了。”
　　听了风神殿下这话，玉铃铛笑的前仰后合，仿佛听了多大的笑话一般，这清脆的笑声吵醒了早在风神殿下怀中会周公的小猫崽，打了个哈欠，睁开眼，挣扎着从怀内探出头，便看见一个如花美人笑的花枝乱颤。
　　“风神殿下果然还是几万年不曾变的不解风情呐，亏得还以为是知道妾身在这里专门来找的，真是令人扫兴呐。”
　　玉铃铛含笑着说完便敛起了笑容，继续说道“风神殿下不是专门来寻我，我却是为了替妖王殿下和你要一件东西专门在这里等你的。”
　　“哦？不知妖王想要何物？”风神殿下问道。
　　“一只猫，不知风神殿下可曾捡到一只渡劫的小猫妖，还望尽快归还。”
　　自醒了便看热闹看的正欢的小猫崽，突然被点名，心里只道：太好了，终于有同族来救我了，再和这人待下去，恐怕自己将会变成一只秃毛猫，沦为六界笑柄。不过，这人身上的味道怎么这般好闻，仿佛是大雨过后被冲刷的干干净净的草木味道，干净且清冽，好像有一点舍不得离开这个怀抱。
　　“不曾捡到，谈何归还。”
　　听到风神殿下这话，怀中猫和看着怀中猫的玉铃铛都一时无言，面面相觑。
　　“若无其他事，我便回去了。”说完风神殿下便原地消失了，这行云流水的睁眼说瞎话，使得玉铃铛回过神来时，哪还有风神殿下的踪影。
　　就这样，小猫崽又被带回了琼华山。小猫崽依旧为自己日益消失的毛发而苦恼，风神殿下却开始思考小猫崽的化形之事以及《养猫指南》中说的把猫从悬崖上扔下去会让猫学会飞，从而精进修为是真的吗。直到很多年后谈及此事，楚南星才知道自己差点因为一老鼠精写的‘养猫指南’年幼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