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洛倾觞

4、千金坊

　　“其实我已经想好了，若真的要断粮，我就先把某个专会惹事的小鬼卖出去。”
　　欧阳靖之虽然知道他多半是在说笑，可不知为什么心里还是有点难过，这一难过，本来就寡淡无味的豆腐青菜更显得难以下咽。明明是跟自己无关的人啊~欧阳摇摇头，搞不清楚自己这种惆怅的情绪到底是从何而来，也许是离家太久了吧，他想。
　　苏晴川见他面上的表情，以为他又在嫌弃饭菜难吃，便把双眼一瞪，道：“若是你胆敢浪费粮食的话……”
　　“你就再打我一顿对不对？”欧阳抬头看他，目光澄澈如水。苏晴川本来也没想好要说什么，被他那么一提，心里有些愧疚，便温言道：“我知道你从小养尊处优，吃不惯这粗茶淡饭，你休息了这几日，想必体力已经恢复，等会儿我便送你回家如何？”
　　“什么？你这是在下逐客令么？”欧阳靖之又惊又怒，蓦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你居然为了一两银子就嫌弃我？！你，你……”由于太过生气，欧阳一口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下面的话便被生生掐断了。
　　“我说，你到底在气什么啊？”苏晴川完全没有跟上欧阳的思路：“只是送你回家而已啊。”
　　“谁要你送，本王自己能回去。”欧阳说着就往门外走去。
　　“真的？你确定不会再遇到什么危险么？”
　　“有危险也不要你管。”
　　欧阳走出客栈，发现自己手中居然还拿着一双筷子，筷子上还挑着一根菜叶。他气哼哼地骂了一句“不知好歹的穷光蛋”，扔了筷子，大踏步向自己的王府走去。
　　他走后不久，那个“不知好歹的穷光蛋”就悄悄跟在了他的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料理了几个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的人，直到见他完好无损被一个貌似管家的男人迎进了乐王府。
　　乐王？看来这小鬼不讨皇帝老儿的欢心呐~大烨有名的仁智礼信四王他一个都没捞到，偏偏落了个没什么用处的“乐”字，这不说明那老皇帝只希望这个儿子安心享乐做个闲王，而不要有什么作为么？苏晴川摇摇头：皇帝老儿啊，这回你可失算了，这臭小子天资聪颖，心高气傲，哪里是个安分的主儿呢？
　　从乐王府转出来，想起临走时老狐狸的托付，向路边卖烧饼的大娘打听了一下，找到了千金坊药店。
　　好大的药店阿~果然不愧是老狐狸的门派，积攒的家底很可观嘛~苏晴川在心里赞叹了一声，抬脚迈了了进去。那胖胖的掌柜见有人来，双眼眯成了一条线：“这位公子要抓什么药啊~ 我们千金坊可是出了名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苏晴川唇角一弯道：“我只要三钱的石樱桃。”老掌柜愣了一下，原本被肥肉压迫得所剩无几的眼睛顿时突破了层层险阻，瞪得滚圆：“你，你是……？”苏晴川双手抱拳施礼道：“家师姓张，特遣弟子苏晴川，前来拜见前辈。”老掌柜听说，按住心头狂喜，三两步跨出柜台，扶住他的手臂，连道：“不用多礼，不用多礼。”口中这么说着，掌心却仍带了内力，一试之下，发现这少年的内力醇厚温和，确和自己同出一门，不禁疑心全去，而欢喜则更增一倍——这孩子小小年纪便有这般深厚的内力，是个不世出的习武奇才，又是掌门张师弟嫡传弟子，这下师门算是有后啦。
　　胖掌柜心中欢喜至极，眉梢的喜气遮都遮不住，吩咐一个伙计看店，自己则领了苏晴川穿过店堂，向后院走去。穿过数条小径，几折几回，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片湖水碧波荡漾，亭台楼阁临水而建，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水边的草地上更是点缀着各种奇花异草，假山怪石。
　　苏晴川早料到这药店必定内有乾坤，只想不到竟有如此一番天地。这样的园林相比王公大臣的府邸也毫不逊色，而如今看来却只是一个武林门派的小小分舵所在，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若是建在那荒山野岭也还好说，偏偏又建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胖掌柜见苏晴川面上神色，早料到他心中所想，解释道：“苏贤侄有所不知，本派弟子一向文武双修，因此也有一些在朝廷任职。现任镇南将军是老夫的师弟，这里明面儿上是他的府邸，暗地里——嘿嘿——却是我们太阿派的安乐窝啊~当然啦，这千金坊只是将军府的一个偏门，那正门可是在白虎大街那边。”说着，捋了捋胡子，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苏晴川觉得自己脸上的青筋都要撑破面皮跳出来了，他知道自家师傅的门派肯定不会有经济困难，可没想到竟是这样富可敌国，手眼通天。亏得老狐狸在送他出门时曾再三说明，那太阿剑派只是一个小小的、默默无闻的小门派，那千金坊也不过是个冷清的穷得叮当响小药店，所以请他一定要抽时间去看看，帮帮师叔师伯们的忙。可怜他当时还以为老狐狸的话大概有三成可信，如今看来，半成都没有！如果这都算默默无闻，穷得丁当响，那天下大半帮派的掌门大概都是丐帮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