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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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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慕白惊讶地看一眼秋忆秦：“你为什么觉得他很惨？”
“因为他不信命。”
“命运给了他不匹配的性格与际遇，越是挣扎，越是沉沦。”
“他天生倔强，命运却注定了他强极必辱。”
《郁孤台》是一部朝堂+江湖的权谋小说。
书里的第一反派秋忆秦，身为凉国大长公主唯一的儿子，却是个生父不详、疑似优伶的私生子。
因为生父，他从小被骂成“优伶贱种”，太子李玑联合了一群贵族少年，羞辱他，排斥他，用尽一切机会打压他。
长大后，即使他是太学院夫子口中最优秀的学生，也仍旧不得陛下重用。
少年岁月里，除了母亲，只有两个人肯对他假以辞色。
一个，是顾丞相的女儿顾云渺；一个，是三皇子李瑢。
秋忆秦感激李瑢，便喊他一声三哥。
弱冠之年，他私底下受三哥派遣，伪装身份前往中原，为三哥的南攻中原计划做打探。
就这样认识了司徒峋。
司徒峋是个胸怀坦荡的少年侠客，他与秋忆秦一见如故，秋忆秦也仰慕他的盖世豪情。
无奈，司徒峋是中原人，而他来中原的目的，却是为了侵吞这中原的大好河山。
终有一日，阴谋败落，身份揭穿，于是免不了反目成仇，你死我活。
秋水崖边，司徒峋将秋忆秦一掌打落山崖。
至此，就是秋忆秦在自己世界里原本的记忆。
后面的事情，他是来到这个世界后，通过看《郁孤台》的剧本知道的。
坠崖后，秋忆秦没有死。
但比死更凄惨。
他被三哥的人救了，带回了凉国。
回到凉国才知道，顾云渺已在新婚当天于花轿内自杀。
而他，之所以在中原身份暴露，全是因为三哥——三哥发现了他心思动摇，盛怒之下便出杀招，泄露了他的身份，逼他与中原武林反目。
再见三哥，是在三皇子府的地下私牢中，三哥要他血誓，逼他回中原取司徒峋首级。
秋忆秦看着三哥，目眦尽裂；想到顾云渺，肝肠寸断。
他没有答应。
于是便是无尽的折磨。
半年后，秋忆秦终于得到机会逃出升天，等待他的，是母亲大长公主因他“坠崖而亡”，伤心病逝的消息。
知己反目、爱人身死、亲情恩断，从此后，秋忆秦再无牵挂，舍身成魔。
从此后，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向三哥复仇。
三哥觊觎皇位，他便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攫取皇位，哪怕登上龙椅的会是那个羞辱了他半生的太子李玑！
最后，他成功了。
他成功地阻止了三哥的篡位计划，太子李玑登上皇位，成为大凉新皇。
然后反手倾全国之力将他擒拿，作为礼物送给中原王朝，与中原王朝缔结兄弟之盟。
最后的最后，司徒峋以勤王之功保他一命。
然后将他囚入天之涯的高塔牢笼，任他寂寥到死，今生今世，再未相见。
听了他的话，周慕白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你的说法很有趣，一般人都认为，秋忆秦是一个被欲望烧成灰烬的角色，觉得是他太过贪恋权势，才会有后面的悲剧命运。”
秋忆秦打断他的话：“他贪恋的不是权势。他不过是，少年自负凌云笔。”
少年自负凌云笔。到而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
本是虚情假意为吸引周慕白注意，但谈的毕竟是自己，说着说着，秋忆秦的话里忍不住充满了苦涩。
“他自负才华惊世，以为必该有一番作为，又还太年轻，不懂人世间并无天理二字。又或者说，天道无常，天地不仁，多的是竖子得道、英雄失路……他不信，他偏要向上天讨公道，可上天只对他冷笑，他越挣扎，扼住他喉咙的那只天命之手就攥的越紧……”
说着说着，他的眼睛又开始发酸。
觉察到这点，周慕白忙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
秋忆秦努力按捺住情绪，抬起脸来，对着周慕白微微一笑：“多谢，我没事。”
周慕白握着纸巾，和他四目相对。
气氛突然就有点尴尬。
周慕白轻咳一声：“那，你对秋忆秦和司徒峋的关系怎么看？你觉得，秋忆秦对司徒峋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秋忆秦愣住了。
周慕白在戏里演的是三皇子李瑢，他原本以为，周慕白会跟他讨论李瑢。
怎么问的反倒是司徒峋？
可谁让他就是秋忆秦本秦呢？
他反应过来，沉吟片刻，对答如流：“我觉得，是向往加嫉妒，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孺慕之情。”
“孺慕之情？你是说，对父亲或兄长那样？可是，司徒峋只比秋忆秦大三岁。”
“是，但年纪不是问题。秋忆秦虽然已是弱冠之龄，但他自幼丧父，在这方面，甚至可以说他还是个孩子。而司徒峋少游江湖成名已久，年纪轻轻阅历广博，有一般少年没有的宽厚，更甚于年长者。他简直就是秋忆秦心中完美的父亲和兄长形象。”
“那向往和嫉妒又怎么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怎么会既向往又嫉妒？”
“向往，是因为他明白自己的扭曲，嫉妒，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改正。或许，如果司徒峋在他的生命里出现的早一些，如果在他童年时，真有这样一位父亲兄长教导他指引他，或许他的人生会是另一种模样，但他知道，太晚了，不可能了。”
“就像《美国往事》里的麦克斯对面条？”
秋忆秦再次愣住了。
《美国往事》是啥，麦克斯是谁，面条又是什么东西，吃的面条吗？
他当机立断，该见好就收了，再聊下去，自己肯定露馅儿。
他乖巧地一笑：“是，就像麦克斯对面条。”
然后他微微一晃身体，伸手扶住脑袋，眼神虚弱地看周慕白：“我有点头晕……时候也不早了，周哥，谢谢你听我讲那么多闲话。”
周慕白识趣地站起身来，告别：“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秋忆秦一脸微笑地目送着司徒峋出了病房门。
门一关，他立刻掏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输入：美国往事。
走出病房，带上门，关严，周慕白站在走廊里，若有所思。
半天，他抬腿离开。
边走边掏出手机，拨通贾导的电话：“喂，老贾，我是周慕白。剧本围读那次，岑姜是怎么理解的秋忆秦这个角色来着？”
秋忆秦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剧组拍戏有一项所谓“剧本围读”的流程，一进组，主创们就要聚集在一起，讨论各自对剧本和人物的理解。
而这项流程，《郁孤台》剧组早就走完了。
虽然剧本围读那天周慕白不在，但贾导向他转述过其他人的围读表现。
他记得，在贾导的转述里，岑姜可不是这个表现。
所以，当岑姜说出那句“秋忆秦好可怜”时，他才会觉得惊讶。
贾导正在煮泡面，听到周慕白的问题，乐了。
“我不是早跟你说过吗，这小子根本就理解不了秋忆秦！他说如果他是秋忆秦，身份尊贵不愁生计，才不要卷入什么争权夺利的阴谋里，每天钓钓鱼种种菜做做饭，开个餐馆随心所欲，生活不要太美好。”
总而言之，佛系演员岑姜，觉得秋忆秦这个人就是折腾，自找麻烦。
他理解不了秋忆秦，所以也演不出秋忆秦那份狠和恨。
换角的事情，贾导是真动过念头的。
只不过被拦住了——拦住他的，倒不是这次威亚事故，而是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影帝周慕白。
除了贾导，没有人知道，周慕白就是编剧一诺千金，《郁孤台》就是他的作品。
秋忆秦本人更不会知道，他大半夜一番造作想攻略的影帝，就是下午他在CT室外想捏死的王八蛋。
听了贾导的话，周慕白的嘴角一勾。
他想起了刚才病房里岑姜形容秋忆秦的性格——倔强而委屈。
这正是他这个原作者心目中秋忆秦的形象。
剧本围读不过是半个多月前的事情。
一个演员，对角色的理解，会在短短半个月内产生质的变化吗？还是那一摔，会有这么大的魔力？
这件事情可真有趣。
贾导的话把他拉回现实：“哎，我说，你到底怎么想的啊，跟我点名要他演的人是你，拦着不让我换角的还是你。这可是你自己的亲骨肉，被人作践，不心疼啊？我就奇怪了，这个岑姜跟你什么关系，这么护着他？”
周慕白轻轻一笑：“因为我对他，于心有愧。”
贾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