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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八章 ...

  •   孟徽仙一死,原来浣花榭的人陆宜娴就开始动手清理。徐平家的察言观色,知道陆宜娴恨极了孟氏,便雷厉风行地把浣花榭上上下下掳了个干净,原先给孟氏传过话、受过赏的全都得一一报备,酌情留用。与孟氏走得近的几乎全被打发了出去,留下的皆是老实的。
      对此,老夫人表示全力支持。不过总有那么一两个不长眼的仆妇,觉得陆宜娴手段太过,仗着资历跑到老夫人跟前儿去嚼舌根,结果无一例外全都被送到庄子去了,整个容园自此清净了。家里收拾得差不多,陆宜娴这才抱着儿子和眉姐儿回了趟沈家,给老太太瞧瞧曾外孙。而赵寂则去找沈辞给孩子取名。
      知道陆宜娴要来,越氏亦是抱着玮哥儿早早去了慈寿堂候着。陆宜娴进了院子,便瞧见有个小丫头蹦蹦跳跳地捡地上的石子儿玩,只不过走路不稳,跌跌撞撞的,旁边乳母一刻不离。陆宜娴喜道,“盼姐儿已这么高了。”
      冬夏见是陆宜娴,忙招呼着乳母抱起盼姐儿进了梢间,然后亲自迎上来笑道,“姑奶奶可来了,老太太今日高兴极了呢。”
      陆宜娴打帘子进去,越氏正坐在下首同老太太说话,边上一个乳母抱着一个半岁的男孩儿,想必就是景玮了。老太太抱着安哥儿亲了又亲,喜欢得紧,连忙叫人取了一个紫檀木喜鹊登梅匣子来,打开取出一枚绿莹莹的玉蟾。陆宜娴见那玉色十分好,晓得这是老太太压箱底的宝贝,便急忙推辞道,“外祖母拿这样重的礼做什么?安哥儿还小,哪里用得上这样的东西?”
      老太太不满地横了陆宜娴一眼,“曾祖母给东西,关你什么事?!”然后叫春秋取了条红绳来穿上戴在胸前,安哥儿兴致颇高地抱着那玉蟾看了又看,把老太太高兴得又亲了几口。
      陆宜娴只好谢过,越氏笑吟吟道,“加上瑞哥儿,将来正好几个孩子做个伴儿,一道念书去。”
      陆宜娴仔细打量越氏,她这一年来丰腴不少,年近三十的妇人更增几分温柔娇艳,竟比从前看着更年轻些,“说起来,没见到二嫂嫂和舅母呢。”
      越氏道,“闫家姨妈来了,母亲正陪客呢……弟妹院子里头有事,不得空过来。”
      老太太皱眉轻哼一声,“那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折腾得厉害罢!”
      越氏不敢说话,只好掩面喝茶。对于沈赋那一房的事,陆宜娴多少知道些。郑氏怀着身子时,沈赋抬了两个通房上来,郑氏心思重,又往房里塞了两个自家庄子上的丫头,后头因思虑过重,瑞哥儿自生下来便身子弱,郑氏一颗心扑在儿子身上,等回过神来,这些个通房妾室一个个托大拿乔的闹得整日不得清净。只不过郑氏本是庶出,家中嫡母不喜,腰杆子不硬,又没有什么手段,自然过得苦不堪言。再加上沈赋本是风流之人,妻妾争宠一事也并未太过放在心上。
      老太太念叨了两句,“若她劝着二哥儿上进,不必她动手,你婆母就把那些个不安分的打发了。可她偏要往房里塞人,弄得她公爹也不喜,如今竟连促着二哥儿考取功名的心思都淡了几分,只怕是不抱什么指望了……罢了,咱们家风风雨雨过来,也不能指望谁都成器,将来他安安稳稳做个富贵闲人一辈子也就是了。”老太太看一眼越氏,“你是个好的,后头跟着辞哥儿出去赴任,也要好生当起一个家来。”
      越氏这边起身一福,陆宜娴已笑道,“大哥哥外放的地方已定下了?”
      越氏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定了通州下头的柳溪县,过完年就要走了。”
      陆宜娴笑着恭喜,“这可是喜事,大哥哥为官一任,造福百姓,是社稷民生之福。”陆宜娴看了眼盼姐儿,“大嫂子儿女双全,夫婿能干,真是好福气。”
      越氏叫人取了贺礼来给安哥儿,刚说笑了两句,外头有婆子过来等着回话,越氏便起身告退了。陆宜娴奇道,“如今大嫂嫂管家么?”
      老太太道,“你舅母先前说了等有了嫡子便让两个儿媳管家的,不过如今玮哥儿太小,所以大头的还是你舅母管着,况且你大嫂子过了年就出去了。”
      陆宜娴叫乳母抱着安哥儿出去了,春秋见陆宜娴似是有重要的话想说,便悄悄地归拢了一屋子的人赶到外头,然后自己在次间候着。老太太似有预料,亦是端正了神色。陆宜娴深吸一口气,再抬头已含了满眼的泪水,“外祖母,当年母亲之事,您到底知道多少?”
      老太太看着陆宜娴与沈含相似的面容,心头一软,亦是叹口气,“你终是问了。”
      老太太握着陆宜娴的手,“当年我本有心详查,但当时朝局多变,你的公爹被定了谋逆大罪,沈家也被牵连,于是一日日耽搁下来。后来……我隐约觉着其中大有文章,于是我便罢了手,到了今日。”
      陆宜娴点点头,老太太的确聪敏,若非如此,沈家自然不能安然无恙到今日。怪不得,怪不得老太太固执地要把陆宜娴养在身边,坚决不同意送去杭州在樊氏手底下养着……十二岁那年,樊氏曾来信希望接陆宜娴过去,老太太亦是强硬地回绝……想必,陆闻章对此颇有微词……陆宜娴忍不住流下眼泪,颤声道,“外祖母说得是,当年的确是母亲误打误撞见到了不该见的事……”
      陆宜娴说了个大概,老太太面容有一丝颤动,终是沉声点头,“果然,果然……”
      陆宜娴摇摇头,“可是,这些话都是樊老太爷同我讲的。”陆宜娴嘴角浮现出一丝自嘲的笑,“那时我以为,樊家只不过奉先帝之命办事,并非主动想致我娘于死地,可是我错了。外祖母知道重华宫至贞顺门的梨树么?”
      老太太眼神一亮,旋即明白过来,“进宫赴宴,绝不可能迷路,樊家是故意的。”
      陆宜娴攥紧双拳,“是,樊同升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是樊氏爱慕父亲,樊家便想出此招,故意引得我娘撞见先帝隐秘之事,先帝自然要让樊家暗中除去我娘,然后……鸠占鹊巢……”陆宜娴起身到老太太身下跪下,稳稳磕了个头,“外祖母,我这一次再也不会放过樊家了。”
      老太太亦是止了泪水,扶起陆宜娴,“虽然如今你夫家显贵,咱们沈家也否极泰来,但樊家也并非毫无反抗之力,你究竟打算如何行事?”
      陆宜娴冷冷道,“我要樊同升的命。”
      老太太冷哼一声,“他早该死了,只是……如此行事,樊家难免不记恨。”
      陆宜娴摇摇头,“所以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樊家其余子侄都调任外地,京中樊家只剩老太爷和我那被休的嫡母樊氏。此事我做得低调些,不让樊家人察觉便是。即使察觉了……等三年丁忧之后,再想起复,我便出手阻拦,倒也掀不起风浪。”
      “不妥。”老太太缓缓吐出两字,“若你手上沾了人命,总会落人把柄。”
      陆宜娴盈盈一笑,可那笑容却是极为凄楚的,“谁说我要自己动手了?”
      老太太皱眉,“难不成你能说动你家侯爷去做这种事情?”
      陆宜娴摇摇头,笑容讽刺到极点,“当年樊家用先帝的秘密逼迫我们就范,我不过以牙还牙罢了。如今可不是当年的世道了……外祖母,若是当今陛下知道有人手上捏着先帝的秘辛,您说,陛下他能心安么?”

      与老太太这隐隐约约的隔阂解除了,陆宜娴心里突然松快了很多,同时似乎肩上有了责任与力量一般,第二日便带着一干人等去了樊家。樊府建于皇城东侧极好的地段,从府邸的规制能看出樊家当年在先帝手下极为得用,只不过现在那些雕栏玉栋都蒙了细细的灰尘无人打扫,十分安静。樊家下人见到陆宜娴,急忙前去通传,很快樊同升便传话来请她往书房一叙。
      陆宜娴走进,藤椅上斜斜倚着一位老人,见了陆宜娴也并未有太大动作。陆宜娴皮笑肉不笑道,“樊老大人,许久未见了。”
      樊同升听了这话,这才缓缓叫人扶起来坐着,“如今是淮安候夫人了,还未道贺。只不知今日夫人又有何事上门?”
      陆宜娴叫洪六爷拖了那稳婆与庄头上来,扔在樊同升面前,“既是樊家下人,自是该知会您一声的。樊老大人客气了。”陆宜娴见樊同升并不意外,便嘲讽地一笑,“看来,樊氏已将此事告知您了,那我便不饶舌了。”
      樊同升使了个眼神,叫管事的把周遭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面色有些僵硬道,“她的确背着我犯了糊涂,既已栽在你手里,你想要什么?”
      陆宜娴轻轻一笑,“这一次,难道您还有条件可谈?可是我却不敢跟您谈了,毕竟您从来不是可信的,上一次在我背后捅了那么大的刀子,不是么?”
      樊同升面不改色,“不谈,你来做什么?人证物证在手,何不报官?”
      陆宜娴看着樊同升身后一扇半旧的描金翠鸟山水屏风,那翠鸟栩栩如生,展翅欲飞,是经年的好东西了。“自是要报官的,我只是有句话专程来提醒您,怕您到时候犯了糊涂,牵连了子孙。”
      樊同升一哂,“你会如此好心?”
      陆宜娴摇摇头,“的确不会,只不过,我若是提醒了您,也是给我自己省事罢了。”陆宜娴看着樊同升思索的眼神,“您在想,如何利用手里那张牌。事关先帝秘辛,就是当今陛下,也不能随意行事,是不是?比如,您大可以说,若是您死了,先帝之事就会被人拱出来……可是,您要让陛下难堪,陛下想来也不会让樊家好过罢。”
      陆宜娴已没了笑容,神色冰冷,“我要提醒的就是这句话,您不听就当我没说罢。”
      樊同升嘴角浮起一丝绝望的苦笑,“所以,我便干干脆脆地认罪,将事情全部揽在我身上,以死谢罪。你想要这个么?”
      陆宜娴看着这个迟暮的老人,眼里没有丝毫同情,“难道你不该么?还是,到了如今,你还以为能骗得了我,当年之事并非你所愿?!那个迷路的宫人在哪儿呢?!……对了,这一次你最好别想着耍心眼儿,不然我就只能想法子叫陛下知道,你手里捏着什么好东西了。”
      樊同升眼神闪烁,他知道,这已是穷途末路,再无余地。“你要我给你娘抵命,好,我都省的了,后面的事,会按照你所愿的。可……昊哥儿和曜哥儿,都是你的亲弟弟,你也狠得下心?将来他们是杀人犯的后代,如何走仕途科举?难道你愿意把整个陆家也赔进去?”
      陆宜娴面无表情地看着樊同升,觉得有些好笑,“若非牵一发而动全身,我早就收拾了你,也不会等到今日了。至于陆家……樊氏所出的子女已经经由我父亲同意,全部记在了我娘名下。樊家,从来就跟陆家没有牵连。”
      樊同升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道,“你怎能如此狠心?!她,她是为你父亲生儿育女的!你竟敢!你竟敢将她从族谱除名!”
      “你对樊氏的溺爱,本就是所有事情的祸源。若不是迁就她,你不会杀害我娘,你不会不顾外界眼光接她回府养着,你不会任由她胡来然后被我抓到把柄……你的这个长女,又蠢又坏,没学到您一半的能力,实在遗憾了。”陆宜娴不愿再看他,站了起来转过身去,“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是你,终究毁了她的一生。”
      陆宜娴正欲走出,却只听背后有什么声响,回头去看时,屏风后头忽然闪出一人,手握利刃,冲到陆宜娴身侧抬手就要往下刺,“贱人!我要你死!”
      幸亏雪湖机灵,直直把陆宜娴往侧面一推,那女子仍不放弃还要冲上来,洪六爷已经快步上前拿下了。地上的人状若疯癫,但眼神仍是恶毒到极致,嘴里不断叫骂着,陆宜娴站直了,许久才静静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故人。只是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再见。”
      樊同升没有说话,他知道,也不差这一项罪名了。樊氏大声嘶吼着,“都是你!我的柔儿!我的柔儿没有了!你!你就该去给她抵命!你这下贱的野种!当初我就该让你死在我手上!”
      陆宜娴闻言皱眉,身后黛雪亦是气得上前给了樊氏一巴掌,“胆敢行刺夫人!还敢污言秽语的脏了夫人的耳朵,不如一刀杀了了事!”
      陆宜娴只平静道,“若是我死在樊家,以侯爷的脾气,大概宜雅和两个弟弟也活不了了。”
      樊氏挣扎道,“他们都是我的孩子!你凭什么记在沈含的名下?!你这个贱人!你休想!我跟你爹十几年夫妻!我为他生儿育女!操持一家!我是陆家十几年的正房太太!你休想把我抹去!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陆宜娴仍然是很冷静的样子,“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只好将他们记在安姨娘名下了。只不过,你要想清楚了,嫡庶的差距有多大,你是知道的。”
      樊氏厉声道,“你敢?!”
      陆宜娴上前捏住樊氏的喉咙,“我有什么不敢的?当初我敢逼着父亲休了你,今日我也敢逼着父亲将你从族谱里摘得干干净净……即使是庶子,但总比有个杀人犯的娘强得多了……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陆家罢了,父亲都明白的。”
      陆宜娴说罢,甩开樊氏,接过汀兰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扔到一盆的火炉里去,看着那帕子被火舌渐渐吞没,“碰了脏东西,还是烧了的好。”

      陆宜娴的动作很快。十月底,赵寂正式代妻呈状于御前,将樊家谋杀沈含、害陆宜娴小产、行刺等许多事情,同人证物证一并呈上,请陛下裁断,一时朝廷沸然。赵寂作为陛下倚仗的重臣,此事便非同小可。陛下亲自过目了各人证的口供,亦是天威震怒,著令大理寺与刑部着三司会审,详查此案。
      陆宜娴本来有点担心,“定要如此大张旗鼓告御状么?本来可以报京兆尹,这样陛下自然也会知道的。如今金殿鸣冤,引得人人瞩目……”
      赵寂刮一刮陆宜娴的鼻头,“此事我一早暗中禀了陛下,是陛下吩咐我如此行事的。你就放心罢。”
      陆宜娴不解,“陛下故意这般郑重,是为了彰显你宠臣的身份?”
      赵寂故作玄虚地摇了摇头,“想得倒美。这不是新君即位,趁着此事,搅浑一池子水,趁机换点儿自己的人上来么?咱们这位陛下,可不白做人情。”
      于是,陆宜娴也安心了。
      就在大理寺上门拿人之时,传来樊同升身故的消息。据说以血为笔留下了绝笔信,要呈给陛下。赵寂担心樊同升耍花招,便想着进宫求见,谁知陛下派人抄了一份直接送了过来。陆宜娴一看,倒也放心,樊同升也就是求陛下开恩,诉说樊家十余年忠心耿耿云云,又感念先帝擢拔之恩,历经三朝之类。陆宜娴一笑,“这是提醒我们,他没说呢。”不过陆宜娴却是突然松了一口气,“他终于死了,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死了。”
      很快,陛下便降下恩旨,不追究樊氏后人,只赐死樊氏,同时贬了樊氏一族的官位。不过由于大理寺“恰巧”在查案的过程中牵连出一些别的,江浙一片如同鞭炮炸了一般尘土飞扬,撤了一大群人的官,陛下很顺利地把海运贸易的钱和权牢牢地捏在了手里,于是又赏了侯府不少东西。
      值得一提的是,被牵连的人里面竟然有棠玉婆母的娘家。据棠玉说,她的弟妹冯氏抓住机会一把闹了个翻天,在顾家宗族里头把顾老夫人的行径宣扬了出去,把顾老夫人气得病倒了,不过就此也安分了。
      赵寂下朝回来,淡淡道,“樊忠平归到渡州了,那里皆是我的部旧,没个十年,他别想回京了。”
      陆宜娴点点头,“当初他诬陷你时,就该想到今日。”
      赵寂攥住陆宜娴的手,“都结束了。”
      “还有一个人,我得去见她一面。”陆宜娴的笑容有些渗人,“应该也是最后一面。”

      车架缓缓停在银杏庵门口,陆宜娴就着雪湖的手下车,门口便有女官上前。荀妈妈简单交代了几句,那女官点头,随即也不多言,引了陆宜娴进去。
      里头一个露天的庭院,十数个女子在几个手持鞭子的女官的监督下舂米,但凡慢了一点,一鞭子就立刻挥了下来。这些女子都穿着破衣烂衫,头发也散乱着。有一个女子被打了两鞭子,旋即疼得哭了起来,一个女官大骂道,“下贱的东西!还敢哭,今晚没有你的饭吃!还不赶紧干活儿!误了事看我不把你打得皮开肉绽!”
      陆宜娴身侧的女官走过去,说了几句话,提了一个人出来到陆宜娴面前,“夫人,这便是谭氏。”然后便很懂事地退下了。
      陆宜娴仔细打量着谭如蔻,连年的劳作让她变得瘦弱不堪。陆宜娴只微笑着将樊家之事悉数告知,然后缓缓道,“你别想出去了。今后谭家人应该也不会来看你了。”
      谭如蔻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只听陆宜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风湿的滋味,好受么?”
      谭如蔻猛然抬头道,“你怎知……是你!是你送来的!”
      陆宜娴并不否认,“银杏庵清苦,每日粗茶淡饭,你是富贵小姐出身,想来难以下咽罢。我来只是想知会你一声,这辈子你都出不去了,还是别抱有幻想的好。”
      “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陆宜娴轻轻一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何必如此呢?况且,你活着不是更好么?相比于让你直接死了,我更想让你在每一日的折磨中想死不能死。你知道么?现在你还年轻,只是有时会痛,再过几年,一到刮风下雨,你的膝盖会钻心的疼,疼得根本站不起来……”
      陆宜娴不想给她说话的机会,便请了那女官过来把她扔回去接着干活。荀妈妈封了厚厚的银子,那女官见惯了世情,也不推辞,只收在袖中微微躬身,“夫人还有何吩咐?”
      陆宜娴冷冷一笑,“只别叫她死了就成。”
      那是陆宜娴最后一次见到谭如蔻。

      腊月二十七,陆宜娴和赵寂去了普渡寺,陆宜娴忍着泪含笑把这件事慢慢说给了沈含。而宜静到陆宜娴跟前,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头。至于宜雅,陆宜娴什么也没有做,直到她托人传了一句话,“此身分明,过往不计。”陆宜娴才叫人送了年礼去襄阳候府。
      赵寂正巧在一旁,听得陆宜娴如此吩咐,只叹了口气道,“四姨妹倒还是清醒的。”
      陆宜娴摇摇头,“只可惜了她,嫁到肖家。”
      赵寂突然想到什么,把手上的书一搁,凑到陆宜娴跟前,“四姨妹倒也没有你想的这么惨。”
      陆宜娴精神大振,“快说!莫不是肖六郎转了性子?”
      赵寂思索着道,“近些日子,肖六也不爱待在营里,反倒一没事就回府去。先前还问我,妇人家喜欢什么。”赵寂似是想起什么,“肖六说,你四妹成日只管教养两个孩子,对着他全是冷脸,他睡在哪儿也全然不管……我先前还没觉得有什么,现下一看,他莫不是对四姨妹上心起来了?”
      陆宜娴想了想,掩面一笑,“只怕现在是宜雅看不上他了。”不过笑了一会儿陆宜娴又正色道,“夫妻一辈子,总不能一直冷着,好不容易肖六郎转了性子,她也不能全然不放在眼里。嗳……改日我去劝劝她罢。”
      赵寂揽过陆宜娴,“人家夫妻两个的事,你少掺和罢。我倒是觉得,肖六还就吃这一套。先前那位夫人也是,性子刚直,说一不二的。再说,肖六亏欠四姨妹良多,等他们自己折腾去罢,你是长姐当久了,忍不住操心。”赵寂啄一口陆宜娴红润的脸,“你不如先操心操心咱们俩罢。”
      陆宜娴一怔,“咱们俩什么?”
      赵寂不由分手地拖着她往内室走,“也是时候给咱们沛儿添个弟弟了。”这是沈辞在去外地赴任之前给安哥儿取的名字,说是安哥儿得来不易,健康福沛最重要,又从老夫人给的名字取出一字来,所以叫宁沛。
      陆宜娴捶着赵寂的胸口,“你忘了邢大夫的话么?”
      赵寂笑道,“我晓得保养。你放心,我跟陛下请旨了,准备去东海镇守三年。”
      陆宜娴掐着赵寂的耳朵,“怪不得!原来是要把我和母亲扔在金陵自己出去!”
      赵寂无奈地笑道,“你这傻子!陛下允准我带着你和母亲一起回东海!母亲已经几十年没回过娘家,此次专门带她回去一趟,去给我外祖父上香。”
      “可……陛下能同意我和母亲跟着你走么?”陆宜娴着实有些谨慎,毕竟武将家眷留在金陵是默认的规则,万一武将造反怎么办?
      赵寂看出陆宜娴的担心,笑着道,“得了,陛下文韬武略,哪里想不到这些?正因如此,我们正大光明的去,放心。”赵寂从背后拥住陆宜娴,“以后我们好好的,在一起一辈子。”
      陆宜娴坚定地点点头,眼中隐有泪意。还好还好,历经许多事,赵寂一直在她身侧不曾离开。
      遥远的东海,是她灿烂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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