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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入宫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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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午后,未央宫的宫道被烈日晒得发烫,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聒噪得人心烦。
沈清微低着头,跟在引路太监身后,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她原是公主府上的舞女,因前夜御宴上一舞惊鸿,被皇帝萧鸾一眼相中,今日便被宣召入宫。
沈清微穿着素白的纱裙,发间只簪了一支银钗,虽无华饰,却衬得肌肤如雪,眉眼如画。只是那双杏眸里藏着谨慎,不敢多看,亦不敢多言。
刚转过一道回廊,忽闻一阵浓郁的脂粉香飘来,沈清微还未抬头,便听见一道娇媚却带着冷意的声音响起——
"这是哪儿来的奴才,走路不长眼?"
沈清微心头一紧,连忙跪下,额头抵着滚烫的地砖,低声道:"奴婢参见娘娘。"
丽妃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她今日穿了一袭金线绣牡丹的华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可偏偏胸口处有一道细微的裂痕,若不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本宫这衣裳可是御赐的云锦,你方才撞过来,竟敢扯坏?"丽妃声音陡然拔高,指尖狠狠掐住沈清微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沈清微吃痛,却不敢挣扎,只低眉顺眼道:"奴婢该死,请娘娘恕罪。"
"恕罪?"丽妃冷笑,"一个贱婢,也配让本宫宽恕?来人,给本宫掌嘴!"
沈清微闭了闭眼,心中明白这是丽妃故意刁难,可她初入宫廷,身份卑微,若此时反抗,只会更糟。她只能咬牙忍着,等待那巴掌落下。
就在此时,一道低沉威严的嗓音传来——
"怎么回事?"
众人一惊,回头望去,只见皇帝萧鸾负手而立,身后跟着几名内侍,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
丽妃脸色一变,连忙松开沈清微,换上一副娇柔的笑脸,福身道:"陛下,这新来的婢女莽撞,扯坏了臣妾的衣裳,臣妾正教训她呢。"
萧鸾目光淡淡扫过沈清微,见她跪在地上,下巴已被掐出红痕,却仍低垂着眼帘,不辩一词。
他微微眯了眯眼,道:"一件衣裳而已,也值得大动肝火?"
丽妃一僵,勉强笑道:"陛下,这可是您赏赐的……"
萧鸾抬手打断她的话,淡淡道:"尚衣局新进了一批蜀锦,你若喜欢,回头让人给你送去。"
丽妃听出皇帝话中不耐,不敢再多言,只得悻悻闭上嘴。
萧鸾看向仍跪着的沈清微,道:"起来吧。"
沈清微这才缓缓起身,却仍低着头,恭敬道:"谢陛下,谢娘娘。"
丽妃见萧鸾态度如此,她娇嗔一声,“陛下,您偏心。”
萧鸾见惯这种纷争,他将丽妃往怀里一揽,转身离去。
丽妃假意推开萧鸾的怀抱,“皇上,您别把刚入宫的妹妹晾在一旁。”
萧鸾道,“你要这样赶朕,那朕可真走了。”说罢,他抬脚便走。
丽妃见撒娇不起作用,斜睨了沈清微一眼,便一路跑着追了上去。
“小主,走吧。”
一旁的引路公公叹了口气。
这细小的叹气声被沈清微听在耳里,“公公,您为何叹气?可是清微做错了什么?”
这位引路公公是宫里的老人,新人笑旧人哭,旧人笑新人哭,他见了不少,这位小主怕是最后一面见皇上了。
只不过在这宫里混,好话还是要多说几句的,宫中谁沉谁浮,指不定哪日眼前小主就飞黄腾达了,他宽慰道“小主听错了,小主并没有做错什么,小主日后见皇上的机会还多着呢,莫要因一时之失而灰心丧气。”
“借公公吉言,愿公公长乐顺遂。”沈清微道。
今日之事,不过是这深宫里的第一道风浪。而她沈清微,必须步步谨慎,才能在这暗流汹涌的宫廷中……活下去。
沈清微被分在了风止殿,主位赵婕妤端庄大气,气度非凡,不过二十,看着却十分威严。东偏殿周才人,生的十分貌美清丽,性子安静,看着年岁偏小。
沈清微拜见了两位,便回了自己的西偏殿。借公主殿下的势,沈清微被封为宝林,房间比在公主府的好上不少。
日常吃穿按例由内府按份例送来,今日沈清微新入宫,三人一同在赵婕妤的殿里用餐。半日观察下来,沈清微发现赵婕妤和周才人都好诗书,两人志趣相投,常有说不完的话。
午后,赵婕妤和周才人在宫中坐着也无聊,便差人来请沈清微一起去御花园赏花。
初夏的御花园里,榴花正艳,碧绿的枝叶间点缀着点点火红。
沈清微的贴身宫女名叫云织,年方十五,生得杏眼樱唇,性子活泼,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像只欢快的雀儿。她手里捧着一把刚摘的栀子花,笑嘻嘻道:"宝林,这花儿香得很,回头插在瓶里,满屋子都是香气。"
清微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忽听前方假山后传来一阵低低的争执声。
"……你胆子倒是不小,敢偷摘御园的杏子!这是贵妃娘娘亲手种的……"
“别的你摘了也就罢了,贵妃每年都会摘下来酿青杏酒,皇上最爱喝贵妃酿的酒,你可知道?!”
"奴婢、奴婢只是尝了一颗……"
沈清微脚步一顿,云织也立刻噤声,主仆二人对视一眼,悄悄绕过去瞧。
只见假山旁站着赵婕妤和周才人,二人身后跟着几名宫女,而地上跪着一个小宫女,手里还捏着半颗青杏,脸色煞白。
赵婕妤性子温和,见状只是蹙眉道:"御园围起来的的果子未经允许不得采摘,你可知错?"
那小宫女连连磕头:"奴婢知错了,求婉仪饶恕!"
周才人却眼尖,盯着那小宫女的脸看了又看,忽然道:"咦,我瞧着你怎么有些眼熟?"她转头问自己的贴身宫女,"你瞧瞧,她是哪宫的宫女?"
那宫女仔细打量一番,惊讶道:"好像是冷宫宫那边的!"
沈清微闻言,眸光微动。冷宫那边的宫女,怎会独自在这儿偷摘酸杏?
正思索间,一直通神雪白的波斯猫从花丛钻出来,两人吓了一跳,惊叫出了声。
这一叫,惊动了那边的人。
那白猫也被两人的尖叫声吓了一跳,轻盈地跳跃过花丛,跑到赵婕妤的脚下。
赵婕妤和周才人回头,见是沈清微,便笑着招呼:"原来是沈宝林。"
沈清微上前见礼,温声道:"打扰二位姐姐赏花了。"
周才人,指着宫女道:"沈妹妹来得正好,这小宫女竟在这儿偷吃酸杏,我与赵姐姐查问几句。"
宫女见人越来越多,脸色更加难看,低着头怯懦开口,“我是丽妃娘娘宫里的,春桃姑姑让我来摘的”。
赵婕妤斜睨了一眼,“大胆的奴婢,竟敢冒充丽妃娘娘宫里的人,丽妃娘娘要什么有什么,岂会命你在这偷摘酸杏?!”
赵婕妤这么说,小宫女像是突然悟过来一样,丽妃娘娘和贵妃娘娘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她这样说反倒像是被丽妃指派来故意这个做的,不成不成,这样丽妃娘娘知道非打死她不可。
于是,小宫女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是奴婢的错,奴婢谎称是丽妃娘娘宫中的人,还请各位贵人娘娘不要告知丽妃娘娘,否则奴婢……”
这小宫女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儿是一会儿不是,半天也说不清。赵婕妤和周才人对视一眼,两人便没有深究。
丽妃嚣张跋扈在这宫里人人畏惧,这等小事确实没有必要兴师动众。
沈清微看了小宫女一眼,见她手指微微发抖,只是淡淡道:"或许是误会,想必是路过,顺手摘了一颗尝尝鲜。"
赵婕妤点点头,柔声道:"既如此,这次便算了,下不为例。"
小宫女如蒙大赦,连忙磕头谢恩,匆匆退下。
待她走远,周才人才轻哼一声:"丽妃娘娘身边的人,倒是胆子不小。"
沈清微笑而不语,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望向宫女离去的方向。
云织凑过来,小声道:"宝林,那宫女为何要偷吃酸杏呀?"
沈清微轻轻摇头,低声道:"或许……是嘴馋了吧。"
夏风拂过,御花园里的花香愈发浓郁,浓烈和燥热席卷而来。
地上的白猫跑到树荫下打滚,赵婕妤笑着抱起白猫,“我宫中有个手巧的丫鬟新制了酸梅汤,甚是解暑,不如去我宫里坐坐。”
一排排宫婢执起冰裂纹瓷壶,将酸梅汤徐徐注入琉璃盏中。窗外蝉鸣聒噪,赵婕妤瞧着周才人总望着长信殿方向出神,不由轻声道:"才人妹妹可是暑气郁结?快喝些新制的梅汤,最是解暑。"
周才人指尖划过盏沿凝结的水珠:"这宫里的人心,比暑气更闷人。"
"妹妹何必忧心?"赵婕妤取出鎏金熏笼里的茉莉香饼,细细碾碎添进香炉,"你瞧那孙贵妃,虽是陛下青梅竹马,如今不也..."她突然噤声,将"独守空闺"四个字咽了回去。
沈清微抬眸望向长春宫方向。孙贵妃出身陇西大族,当年皇上尚为太子时便以侧妃之位相聘。如今宫墙内却流传,说孙贵妃每月承宠的日子,还不如丽妃的零头多。
"丽妃娘娘的父亲是太仆卿,叔父掌着北军。"赵婕妤凑近些,声音压得极低,"听说上月陛下赏的南海珍珠,她拿去打了副马鞍鞯。"
沈清微想起前日见丽妃时,丽妃发间那支累丝金凤钗,九尾凤羽上缀的明珠,颗颗都有龙眼大。
"至于那些高门贵女..."赵婕妤忽然顿住,"便如同你我这般,不上不下。"
熏炉里茉莉香渐渐氤氲开来,沈清微望向案上新插的石榴花。花开正艳,可若细看,便能发现花瓣边缘已泛起枯黄。就像这宫里的荣宠,今日在你指尖,明日就可能成了别人鬓边的残妆。
沈清微得趁早为自己谋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