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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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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容昭便成了茶铺的常客。只不过因为白天公务繁忙,所以一直都到傍晚才光顾。店里的常客都戏谑我的店铺开得越来越晚,都快赶上夜市的时辰了。后来时间长了我就干脆在里面置了间雅室,窗外看去便是一片杏林,有一次容昭兴致一来挥笔泼墨,写了杏间茶梦四个字,被我裱起来挂在了墙上,倒也有一番古朴的风雅来。
容昭考上状元后的第三天,皇帝便赐了城东的一座宅邸给他。那住处原本是容王的一处别院,因为几年前容王早早卒世便一直空了下来。当时圣上见过容昭以后感叹了一句,“你容昭和容王倒也有几分缘,朕便把容王的别院赐给你罢。”其中的器重想当然尔。于是容昭就在众目睽睽下跪谢领旨,住进了容王的千叶居。
“这容王也好生奇怪,”容昭一边添茶一边道,“明明府里种满了名贵花树,一年四季姹紫嫣红,偏偏取名叫千叶居。”
我笑道,“哦?还有这回事?”
“可不是么,”容昭放下茶杯,“要不然,赵舒你什么时候亲自随我回府里看一看?”
我笑着摇头。
“赵舒,为什么每一次我请你去我府中做客,你都要拒绝?”
我苦笑道,“容昭,这理由,你当真要听?”
“是。”
我长叹一声,“也不过是些旧事罢了。五六年前我还在做生意的时候曾被当官之人诬陷,一夜之间家财散尽,妻妾家丁纷纷逃离府中,落得个孤苦伶仃的下场。打那以后我就立誓,此生再也不和官场扯上半点关系。现在我开着这家茶铺,每天清闲的过日子,相比当年生意场上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反而轻松了许多。”
“……”容昭皱着眉,本想再说一些什么,我摆手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罢。”
他看了看我,“既然赵兄都这么说了,那我容昭从此往后再不追问。”
我笑了起来,转了个话题。“最近贺祁可有再来找你麻烦?”
容昭的脸顿时黑了大半。
贺祁是当朝宰相贺晖的独子,自幼被冠上神童称号,四岁吟诗,六岁做文,偏偏还生了一副俊美非凡的皮囊,那双桃花眼不知勾走多少京城少女的芳心。无奈这位人中龙凤的贺祁公子打从16岁起就流连花丛,经常为博花魁一笑不惜一掷千金,日日寻欢作乐,让贺相头疼不已。这一次的科举考试,贺相原本是想让儿子能收一收心,也好为日后接替自己的位置做准备,万幸那不孝子的才学还算优秀,科举考试前贺相便在皇帝面前拍胸脯保证自己的儿子定能考上状元。谁知今年独独来了一个容昭,轻轻松松把贺祁挤到了第二,这下贺相的老脸不仅挂不住,还不免在朝廷上被群臣重重奚落一番。皇帝倒也没有特别失望的意思,只不过赐了容昭那容王的千叶居,但个中涵义在官场上打滚了几十年的贺相自是知晓。反而是那贺祁贺公子的情绪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发榜那日得知自己只中了榜眼后还特地宴请好友饮酒作乐,气得贺相七窍生烟。
酒宴期间钟尚书的儿子钟云睿问贺祁,“我听说那容昭长得也不错,你见过没有?”
“哦?”贺祁眯起桃花眼,露出一个暧昧不明的笑容。
“那倒要见识一下。”
第二天,这三人就在皇宫里遇上了,贺祁轻摇着扇子看着迎面走来的容昭,双眸清亮,淡唇微薄,气质如玉,墨绿的官服显得身形越发的修长挺拔,好一个才貌双收的容状元。
贺祁啪一声合起了扇子,轻揖道,“在下贺祁,想必这一位就是容状元了吧。久仰。”
容昭笑道,“贺公子不必客气。我在京城时就听说过不少贺公子的事迹,该说久仰的应该是在下才对。”
“哦?”贺祁挑眉一笑,“原来容状元早已关注着在下,在下真是受宠若惊啊。”
“贺公子声名在外,只要住在京城想不知道都难。”
一旁作壁上观的钟云睿笑了出来,见容昭看向自己,随即拱手道,“在下钟云睿。”
容昭笑着回礼,“原来是钟探花。”
钟云睿刚要再说些什么,被急急走来的薛公公打断了,“容状元,陛下昭见。”
容昭回揖道,”公公有礼了。“
临走前转身对贺祁和钟云睿笑道,“那在下先告辞。”
“怎么样?”待容昭走远后,钟云睿问道一旁一句不发的贺祁。
贺祁一合纸扇,笑得高深莫测。
从那以后,容昭身边就跟了一块叫贺祁的牛皮糖。凡是容昭走到哪,那贺公子必跟到哪儿。头几次容昭还能忍耐,但十几天下来,饶是好脾气的容昭也恼了。
“贺公子,难道你没与别的事可以做吗?”
被点名的那位在千叶居的凝春斋好整以暇的喝着茶,“说来惭愧,家父虽是当朝宰相,我却没有半点官场经验,所以我想在容公子这里学习几日,难道容公子也要拒绝我吗?”口气倒是委屈十足。
容昭揉了揉太阳穴,仿佛在竭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不,容某只是担心府里家丁少,伺候得不似贺府那么周到,怕怠慢了贺公子。”
贺祁轻笑,“没有的事,府里人多嘈杂,还是这里清静。”
躲在门口偷看的丫鬟偷偷捂嘴笑。
再然后,每回容昭来我这里喝茶,都要等贺公子离府之后再来。见着我后不免大吐苦水,有一回还不小心打翻了茶壶。
我大笑道,“都说贺才子风流倜傥,敢情这风流的对象男女不忌。”
容昭愤然道,“你就别再拿我开玩笑了。连待在府里都不安生,干脆我住你这茶铺得了。”
“小户寒舍,岂敢高攀?”我笑道。
容昭瞪了我一眼,随即也笑了起来。
送走容昭以后天已经差不多黑了,我吩咐青山把店铺的门板收起来,自己打算去清点一下茶叶的储量。
“舒老板,你上次跟容公子说的以前那诬陷之事,不是真的吧?”
我回头笑道,“怎么,你不信?”
青山瞥了瞥嘴,“我认识老板你两年多了,这点谎我还看不出来么,容公子想必也早已识破了罢。”
我把视线从远处跳动的烛火上收回来。
“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