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女财主》银子菌

4、郡主

　　苏暖带着阿依来到偏殿，大概是这孩子太久没有吃饱肚子了，瞧见一桌子的点心，忍不住两眼放光，但她还是警惕地看了苏暖一眼，见她点头，才安心地大口吃起来。

　　而与此同时，正殿上，皇后已经派人把叶氏和陆嬷嬷从冷宫里带了过来，许是太久没有见过生人，叶氏蜷缩着身子，双臂搂着陆嬷嬷的手，不太敢正眼看别人。

　　两人同穿着灰色粗布麻衣，头发随意地拢了起来，昔日享有宫中第一美人称号的叶氏，如今也变得面黄肌瘦，早已不复当年的美貌。

　　皇后看着盛极一时的叶氏变成如此模样，不禁感叹物是人非，而一旁的萧贵妃却为此嗤之以鼻。

　　但圣上和魏子承在意的，却不是这些。

　　圣上冷眼斥责道：“陆嬷嬷，你可知罪？”叶氏已疯，即使问了也不会有结果。

　　陆嬷嬷跪在地上，抬头看了眼圣上，满是皱纹的脸上扯过一丝苦笑：“奴婢知罪，但还望皇上看在娘娘已经痴傻的份上，饶过娘娘。”说完，她重重地磕着头，“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忍看到娘娘饱受丧子之痛，便自作主张抱了那个孩子回来。”

　　陆嬷嬷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她也曾劝过叶氏，把孩子还回去。
　　可叶氏不肯，她把这个孩子当作了自己儿子，亲自喂奶，换尿布。
　　直到孩子一天天长大，长成了漂亮的小姑娘，叶氏才发现，眼前的这个孩子不是她的儿子。
　　也是那一天起，叶氏的脾气变得暴躁起来，时不时地打骂阿依。

　　陆嬷嬷虽不至于打她，但发现阿依总是想着逃跑，几次逃跑失败后，嬷嬷就把她关在了房间里，不让她出门。

　　因着这些天陆嬷嬷身上不太舒服，没了心思管她，阿依这才有机会逃了出来。

　　魏子承看着殿上独揽罪责的陆嬷嬷以及瑟瑟发抖的叶氏，心中并未生出丝毫同情之心，相反，他眼中的愤恨又深了几分。

　　“陆嬷嬷，你可知你抱走的孩子是谁？你又可曾知道，因为阿依的丢失，朕失去了最亲的妹妹！”
　　圣上满脸悲痛，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晚，眼前浮现的是长公主绝望的眼神，耳边响起的，是她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众人都屏着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直到魏子承上前一步，陷入冰点的气氛才被打破。

　　“还请皇上保重龙体。”这是圣上心中的结，也是魏子承心中的结，“母亲在天之灵，一定也看见了。”
　　魏子承不曾期望能找到妹妹，如今再见她，鼻头不由得一酸。

　　圣上看着眼眶发红的外甥，深深叹了口气。

　　许久的沉默之后，苏暖独自从偏殿走了出来，她向圣上和皇后行了行礼，而后走到魏子承身边道：“阿依告诉我，她今天之所以能逃出来，是因为叶氏和陆嬷嬷病了，她还说，她在她们身上看到了好多红点点。”

　　闻言，魏子承皱了皱眉。

　　而苏暖的声音，恰好能让在座的每个人都听见。

　　“王妃，此话怎讲？”皇后问道。

　　“回皇上，回娘娘，这二人的手背、脖子上都起了红色小疹子，臣妾担心……是天花。”

　　天花！

　　听到天花二字，圣上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此言可属实？”

　　魏子承挑起叶氏与陆嬷嬷的手臂，果然瞧见了不少红疹。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圣上立即吩咐李公公道：“快宣太医！”

　　没一会儿，太医背着药箱匆匆赶来了正殿，他先请了安，然后细细查看二人的症状，待确定病因后，他着急地跪在地上道：“皇上，此二人得的正是天花，会传染，还请皇上允许老臣将她们单独隔离治疗。”

　　果真是天花。

　　本还想继续审问，但考虑到事情的轻重缓急，圣上当机立断道：“大家都散了，各自回宫，如无宣召，不得离宫，朕会派太医院对各宫上下进行检查。”

　　疫情可大可小，趁现在还未大面积传开，立即隔离，方为上策。
　　至于审问叶氏和陆嬷嬷……其实，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只差圣上的最后一道圣旨罢了。

　　“子承，这几日你辛苦些，加派人手负责巡逻。”

　　“臣遵命。”

　　“至于景瑄王妃……怕是也要在宫里住上两天了。”

　　“臣妾遵旨。”

　　******

　　经过几天的隔离检查，太医院确诊天花病例的只有那些与冷宫有过接触的宫女和侍卫，至于阿依，她幸运地逃过了一劫，只是身体有些虚弱，需要好好调理一番。

　　隔离解除后，阿依便跟着苏暖一起回到了王府，圣上本想在宫里养着阿依，但这孩子说什么都只黏着苏暖，圣上无奈，只好赏赐了许多的药材和布匹，又赐了她宁安郡主的封号。

　　同日，宫里传出叶氏和陆嬷嬷病逝的消息，苏暖听说后，只是轻叹了口气。

　　回王府的路上，苏暖与魏子承依旧同乘一辆马车，只是这回，身边还多了一个阿依。

　　苏暖搂着阿依小小的身体，和她说着街上的新鲜玩意儿，阿依听着，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等你身体好些了，我就带你去街上转转，可好？”

　　阿依点着头，咧开嘴笑道：“好。”

　　魏子承坐在马车另一边，尽管很想假寐，可耳朵里却总是不自觉地传来她们的说话声。
　　在皇宫的这些天，他虽然天天都会抽出一点时间和阿依说上两句话，但阿依对他还是有些警惕。

　　苏暖似是察觉到了魏子承的动静，假装不经意道：“王爷，我能带阿依出府吧？”

　　魏子承睁开眼，本想脱口而出，脚长在你自己身上，想去哪儿我管不着，但一低头，却看到了阿依满是期待的眼神。
　　于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那就辛苦王妃了。”

　　阿依虽说对魏子承有些害怕，但得到他的准许后，她还是开心地笑了。

　　魏子承看着那个笑容，心中释然。

　　******

　　自从王府里多了个郡主，大伙儿似乎都变得忙碌了起来，而苏暖几乎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
　　她们同住一个院子，苏暖教她识字，教她礼仪，偶而带她去街上逛逛，日子过得倒也悠哉。

　　魏子承虽然依旧不曾在苏暖院子里留宿，但时常也会和阿依、苏暖一起吃饭，对苏暖的态度也变得稍许缓和了些。

　　倒是阿锦很替苏暖着急，这都成亲快一个月了，王爷每晚去的都是沈诺的兰兴苑，万一她再生个孩子出来，自家小姐王妃的地位不就岌岌可危？

　　于是某天中午趁阿依午睡的时候，阿锦忍不住向苏暖抱怨。

　　“小姐，你何时能把对郡主的心思，分一些给王爷？”阿锦替苏暖揉着肩膀，小声道，“前些天夫人还托人来问小姐你的近况，奴婢都不敢实话实说。”

　　苏暖呡了一口茶，轻笑道：“傻阿锦，我又怎会不知道你说的这些？只是时候未到罢了。”对于魏子承，她自有打算，“对了，跟我从苏家一起来的随从里是不是有个叫的云织的婢女？”

　　“云织？小姐怎么突然要找她？”阿锦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这个云织在苏家的时候，就会时常来讨好苏暖，阿锦一直把她列为“敌人”。

　　苏暖轻笑了一声：“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她？”

　　阿锦不由地眨了眨眼：“小姐怎么知道？”

　　“你那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阿锦吐了吐舌头：“那小姐找她是要做什么？”

　　“找个理由……打发她。”

　　阿锦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小姐你说真的？”
　　苏暖为人和善，这些年从未赶走过身伺候的人，即使不喜欢也只是遣调到外院。
　　况且在阿锦印象中，苏暖并没有对云织表现过讨厌，怎么会突然要赶走她。
　　除非……她犯了什么大错。

　　苏暖看着眼前的茶杯，若有所思道：“我骗你作甚。”

　　阿锦虽然猜不透苏暖的心思，但把云织打发走，也不是件坏事：“那我去把云织带来。”说着，就要离开。

　　“等等。”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苏暖把她叫住，附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阿锦点头应着，一溜烟跑开了。

　　没一会，阿锦就带着云织和几个王府的婢女回来了，苏暖指着身后的箱子道：“这些都是我最爱的藏书，你们替我把书都搬到架子上。”

　　婢女们各自应着，迅速投入到了忙碌中。

　　但是，除了云织。

　　她故意站在离苏暖不远处，视线有意无意地看向苏暖，但苏暖似是没看见，认真和阿锦说着藏书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苏暖才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唤道：“云织”。

　　正在搬书的云织抬起头道：“王妃，有何吩咐？”

　　“我看那边的花瓶有些脏了，你去擦一擦吧。”苏暖说着，纤纤玉指抬起，指向书架旁的柜子。

　　云织先是犹疑地望着她，随后才应下。

　　待她转身后，苏暖又给阿锦使了使眼色，阿锦悄悄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拿着书卷往云织的方向走去。

　　正确的说，是往花瓶的方向走去。

　　正当众人各自做事的时候，只听“啪”的清脆一声，一个青瓷花瓶从架子上滚了下来，摔了满地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