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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汤池现场 ...

  •   “小关,小家伙说的是真的吗?通缉犯畏罪自杀啦?”这个信息令伪警察万万没有想到。

      佣人坚信不疑地证实道:“朴长官,是他亲眼所见,还会有假?大佐和弟弟互换了衣服,让少尉去享受高级泡汤,在军人疗养院里的是弟弟。谷村先生跟踪的是大佐,他们两个长得实在是太像啦,我们都以为他就是少尉呢。你们可以跟着他俩去看看,经理还在那边料理后事呢。”

      讲解员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几个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回应他的是满脸的真诚,“这么说少尉死啦,袭击我的是哥哥井上清一,可那个蒙面人又是谁呢?”

      “等等,我知道了!蒙面人是个贼,扮作日本人混进疗养院,逃跑时正好被我们撞到。”朴正焕恍然大悟指出那人的身份,这回他粗声大嗓更有底气了,“他极有可能藏在这个院子里,小关,你这疗养院都住些什么人啊?”

      佣人回头去看,几栋小二楼围成的大院,大致估摸着客人们的情况,“没有别人,都是亚细亚号火车上的乘客,满铁株式会社把这里全包了。因为铁轨被抗联扒了,暂时滞留在我们这里,总共有一百多人吧。”

      “这可真有意思,本来是捉拿通缉犯的,却变成缉拿小偷了,他就是可恶的瘟疫,八成是亚细亚号带来的,它可不要污染了五龙背的净土啊。”朴姓警察若有所思地望向院子,“你们去管自杀者的事吧,我就蹲守在这里,把那可恶的家伙揪出来。还敢冒充日本人,他得有多大的胆子?依我看,小偷就出在这一百多人里,我们顺着血迹去找,他伤得不轻,是跑不出这个院子的。”他带着讲解员和佣人,照着路面向树林那边查了过去。

      刘庆东跟着庄子龙来到军人疗养院,一个日本人和王兰庭早在大门口等着呢,见他们从远处走过来,日本人是一个劲地鞠躬行礼,迫不及待地把他们让进院子里。在日本人的带领下,几个人没有进入楼内,而是直接来到一侧的露天汤池。

      “噢肚肚,静二!你怎么想不开呢?”离着老远就听到悲痛的呼喊声,不用问,是那个疼爱弟弟的大佐喽。

      “同行,让你受累啦,真是不幸啊,少尉想不开自尽了。”西野经理同样连连鞠躬行礼,一付非常痛心疾首的样子。

      尸首已经被平放在汤池边,面部表情痛苦扭曲着,尚未瞑目的眼中满是惊惧,张开的嘴里塞满了吐沫污物,军装的前大襟都被浸湿了,头和脖颈只连了一块皮。

      “他死的时候很痛苦啊。”刘三哥对验尸是一窍不通,而且看到残破的尸体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直觉得凉风从后脖领子往上簌簌直冒。

      “少尉是很痛苦,所以没有勇气自我了断,肚子上是完好的,没有切口,是借助介错来完成的。”经理逐一指着各部位。

      “介错人呢?”刘三哥的优点就是细心,运转员不但爱天南地北的闲聊,还有爱听别人瞎侃,增长自己知识面的长处。他在亚细亚号车上,听剑术武师提过一嘴,这介错是帮助切腹者下不去手时,在背后来一刀砍脖子的,以完成其自杀的意愿。

      “跑啦,大佐来时那个蒙面人正在挥刀行凶,听到呼喊声,便翻墙逃走了。”西野浩二望向不远处的高墙,“估计跑不多远,大佐当时拔出手枪,打了三枪,至少有一枪是击中了,地上、墙上有血迹。枪在这儿,南部十四式手枪。”他拿起地上的皮带,从皮质枪套里抽出那支王八盒子。

      “还应该有扇子吧。”心细的三哥想起三木武师提起过扇子,没有勇气剖腹,就要有扇子示意给介错。

      “扇子!对扇子。”经理看来是忽略了这一点,他四下里寻找无果,又向其他人询问着。

      “我们来时就没看见啊。”铁路职员摊开双手茫然地说。

      “噢肚肚,你怎么想不开呢?等哥哥来商量嘛。”井上大佐还在哽咽着,当听到西野浩二的提问,他呆愣了一下便从裤兜里掏出把扇子,“它在这儿,我差点给忘啦。”

      “这就对了,没有扇子怎么能剖腹自尽呢。”经理接过来随手把它打开。刘三哥下意思地瞅了一眼,只觉得这么眼熟呢,他接过来反复细看。还没等他再多思多想,那边的井上清一又放声大哭起来。

      “还是把大佐送回火车上吧,以免触景生情,过分悲痛。”西野经理见此情景建议着,“松下经理,这里就由你料理吧,通夜和告别式按常规进行。少尉本来是应该住在我那里的,请和尚师父诵经,买荷花灯、花篮、鲜花、水果、棺材的花销就由我来负责吧。一会儿我让老关把钱送来,还有雅子也一同来帮忙布置祭坛。”那满脸愁云的日本经理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连气地“嗨,嗨”答应。

      大佐由乘务员和女佣人陪着返回了亚细亚号,西野经理与刘庆东、王兰庭往铁路疗养院走,此时天光大亮,路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同行,你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吗?”经理突然来了一句,像一粒石子激荡起三哥的内心波澜。

      “你是说衣服上的呕吐物吗?”刘庆东平静地望着路边顶着水罐的朝鲜族女人,“是有些地方不对劲呀。”

      经理佩服地看了一眼同伴,“你的观察蛮细致的,我在想,是恐惧使他呕吐了吗?而且那表情和眼神,不寻常啊。”

      “也许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吧。”刘三哥轻描淡写地回答他,身边的王兰庭点着头认为有理。

      经理正在与迎面而来的日本女人躬身打着招呼,笑眯眯地目送对方迈着小碎步快速离去,“我是懂你们中国人的,别忘了我在北平住过几年,你们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生怕惹火上身。你没有发现死者的身上血迹不多吗?不应该呀,你们有句话,人头落地血溅三尺。”

      “血是少了些,而且有血块子。”刘庆东抿嘴笑了,铁路职员也似略有所悟,点头说着是这样的。

      “狡猾,什么都看出来了,你就是不说。”经理会意地扶着三哥的后背,“我听说少尉是二二六事件的骨干,就是回到本土也不会有好下场。他的哥哥,是抚顺守备军的大佐,在平顶山一天杀了三千多平民,老关的大舅一家七口人都死在他的手里,井上清一就是个恶魔。管他的弟弟是剖腹自杀,还是被人事先下毒呢,死了比活着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畜牲不能当人对待。”三哥友好地瞅了经理一眼,三个人不再交谈,各自想着心事,闷声不响地往铁路疗养院大门走去。

      “浩二经理!你们回来啦?”是伪警察盛气凌人地守在大门口,“你的疗养院被我封锁了,你可不要介意呀,因为里面的一百多客人之中有个小偷,我非得把他揪出来不可。否则,我们五龙背将再无宁日。”

      “是朴长官啊,我的院子里有小偷?镇子上可很长时间没丢过东西了,那可得把他抓起来。”主人表示要全力支持,“小偷偷了什么呀?”

      警察撩了撩大盖帽,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是从军人疗养院跑出来的,蒙着面。对了,还受了伤,最可气的是他冒充日本人。我已经用你的电话报告给安东警察处,不出中午就会派人来,一定要把这个家伙搜出来。”他信心满满地接过佣人送来的椅子,一屁股坐在上面,“我就在这里守着,看他带伤能跑喽?”

      “哦,朴长官,据我所知,你说那人不是小偷,是给井上清二少尉充当介错的,这么看他一定是个日本人。”西野经理纠正他的想法。

      “介错?介错是干什么的?我不管他是小偷,还是别的什么,他是不是杀人了,杀的还是个皇军,那他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伪警察翘起二郎腿,上下颠簸着,活想个踩着缝纫机的裁缝,“电话我都打了,还能把说出去的话往回收啊?让我以后在警察圈里还混不混啦?”

      “呃,介错杀人也有罪,一定要抓住他绳之以法。”经理不再和他费口舌,面对佣人吩咐道,“老关,你给朴长官倒杯茶来,然后去趟军人疗养院,把丧礼钱送过去,和雅子一起去,帮着松下造物经理料理少尉的后事。”

      老关满口答应着,却偷着给经理使着眼色,西野浩二是多么精明啊,立即会意地随他走进楼去。

      “朴长官,我整个院子都查遍了,血迹到了林子里便不见了,你说怪不怪?难道是爬上树逃走啦?”是谷村小次郎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不可能,流了那么多血还能上树?他又不是猴子。”伪警察眼珠一转,“一定是有内应帮助,把伤口包扎上了。你不用急,我就守在这里,不出中午援兵便到了,那时他和他的同伙插翅难飞啦。”他得意地嘿嘿直笑,像肩膀上又多镶了一枚星花,不再是最底层的警士,得到主子的赏识变成警长了。

      “这是你的扇子吧?”刘庆东掏出那把剖腹用的竹扇,递给讲解员看。

      不出三哥所料,对方发出一声惊叫,“它怎么会在你这儿?是我的,你看这花纹,还有这家徽,正是通缉犯抢去的那把。”

      刘庆东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他收好,“你昨晚是在一楼东山、总长夫人的房间里睡的吧?不用担心我会说出去。可你应该去看看她,最起码去报个平安吧?她也许为你担心一个晚上啦。”

      谷村一下子窘迫了,眼神慌乱游移不定,经三哥的提醒,认为非常有理,便与警察说了一声,急匆匆地回楼里去了。

      “这小子和官太太还有一腿,一定是把偷情的物证落在那女人的屋子里,要不怎么不敢开门呢。这些日本人啊,男女关系乱得很,和谁睡觉都不当回事。”铁路中年职员瞅着讲解员的背影,不屑一顾地嘲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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