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圣者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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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者的泪从不为己而落，悲从不因自身而起。
一步莲华自认还不是圣者。他只是一个修行者而已。且，修行尚远远不足。
尤其当他看见苍的似笑非笑的表情时，一边惴惴于不知道苍究竟是什么情绪，一边深深体会到功力不够经验缺乏。
苍的似笑非笑实在只是苦笑而已。
他此刻面对的是魔界女后，实力远远高于他同他身边之人的魔。
一般而言，面对强敌，尤其是这种显然打不过的强敌，苍首选的战略是虚晃一枪，打不过就跑呗，道境的地理环境，他毕竟是占着地利之便，保命还不成太大问题。
关键还是一步莲华。
数个念头闪过，在苍的头脑里占用的不过数个瞬间。他最后想到，为什么一步莲华和异度魔界的成员——还是那些成名的实力强悍的成员——那么有缘分，居然偶尔到相当于玄宗后院的地方散散步，都能连连遇上，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孽缘？
孽缘，真是贴切啊……苍忽然满意地点点头，让站得不远不近的九祸不由眯缝起狭长的眼眸，打量这个明知不是对手明知将有伤亡竟然毫不变色的道子。
世间有很多瞬间，堪称命运的转折点。譬如苍那几下轻微地点头动作，注定了之后的一系列事件的发生以及它们的发展轨迹。
按照苍本人的描述，他只不过是担任了一个有着崇高表象和恶劣本质的角色。
苍，呃，他只是没有离开他的位置罢了。
是说其实道境之人还没有到拿吐血当作日常生活一部分的伟大境界，于是乎当苍瞟见九祸御姐一般居高临下的眼神，委实不曾料到女王的手掌已经不是小师妹赤云染那般纤纤玉手，后知后觉一点的说，苍当时只感到一股火焰夹杂着魔气扑脸而来，然后胸前中掌，让他下盘不稳，倒退数步，华丽地吐出……不止一口鲜血。
啧，那可是相当新鲜的鲜血。苍尚有些呆愣，看着自己喷口而出的鲜红，有点可惜呢。
说到呆，假若苍是被自己也能如斯华丽如斯优美地吐血惊呆了，那么一步莲华必然是被苍惊呆的表情惊呆了……真的，这样一个始终贯彻最丰富的表情即面无表情的苍，这样一个睁眼闭眼都是一张脸的苍，居然也能用面皮表达惊呆这个心理状况？！白袍捋起袖子露出手，用力拽住苍的双臂，神情紧张关切，就差传统的动作用力将他摇晃几下：一切落在九祸阿姨眼里，暗抹一把青春泪——年轻啊～友情啊～
以上……作废。
实情是九祸皱眉，暗道：莫非这年轻道者尚有余力？因为苍虽则看似受伤甚重，脸色苍白，神色却毫无痛楚——能忍耐痛苦的人不是没有，确实可以靠意志强压下身体反应，可是在承受掌力的那一瞬间，乍起的疼痛应是不及预料的，且这等程度的伤，即便面无表情，冷汗、呼吸，都是会泄漏伤情的必然反应。除非，他并不是他所表现的那般重伤。
想到此番只是巧遇，并未计划，九祸眯细眼缝再次细细打量了道者一番，化作一道红色光芒消失天际。
好大牌呐……苍望了望天，苍蓝色里逐渐透出星星点点的血红：
一步莲华，要麻烦汝，送吾回去了……
虽是措手不及，但本来就拽着对方手臂，一步莲华调整好姿势，算是将一大活人安在自己身上。
不过，天波浩渺，究竟在哪个方位来着？
他四顾茫然，只觉得心中空洞一片，随着天一点点黯淡，颈子边一丝丝被血渗透，撕扯一般的疼痛越发切身。
眼前似是起了雾气，朦朦胧胧，带着道境的景物开始晃动。
哎呀，不妙……
哎呀，不妙呢！
他转身回望，不知该是惊喜抑或镇静。蓝衣羽扇，脸上的笑容像极了背上之人。
深呼吸，眨眨眼，他的声音如初时的清澈明澄：
紫荆衣，可否指点回天波浩渺之路？
紫荆衣从未想过，从来看不顺眼的苍会有那么顺眼的一日。当然，看到别人痛苦，他紫荆衣不管对方是谁无差别无条件会觉得顺眼，所谓损人不利己，就是图个开心嘛……
苍一直未醒，天波浩渺忙作一团，既无空来招待封云山来的贵客，也无心情百般刁难和自家主子多年没看对眼过的同门。紫荆衣却没有顺应众人要求自动消失，反而大刺刺地就呆在苍病房里，欣赏病人难得一见的羸弱模样。
鉴于此人也算弦首救命恩人，翠山行规劝天波浩渺上下尽量无视他嘴角诡异莫名的笑容，并不时进出病房查看以确定没有出现什么差错。
比较麻烦的倒不是这个不定时麻烦，而是……
善法天子，请劝劝他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善法天子华丽的蓝色头发都快要分岔了：很多时候一步莲华会向他妥协，但是那只是一种习惯性的承认与理解，如果一步莲华认定了自己的行为是正确，那么无论如何，恐怕都不会放弃。
唯一的办法，还是等苍醒来。
谈何容易！
翠山行心底纠结，不得已唤来白雪飘，让他悄悄去封云山禀告宗主。
可是，这个时候……
没办法，虽然道魔已经开战，但是师兄的情况也很重要啊。所以让你尽量避开旁人，只告诉宗主便可。
白雪飘瞟了一眼睡得人事不知万分心安理得的师兄，眼神定格在床尾几日不曾挪动的人影。作孽啊～忍不住就这么想了。最后摇摇头唾弃一下自己，起身赶往封云山。
一步莲华其实并没有旁人想象的那么痛苦。
几日坐着不动，水米不进，也不过是修行者相当平常的日常生活之一。
事实上，他的脸色很好，神色柔和安详，颇有宝相庄严的佛意，只不过所有人想当然觉得他是强装无事，实则心里内疚痛楚，才静坐守在苍身边。
他正在回忆来到道境之后的一切。尤其，苍的言行。
固然，人、事、物，总是因为缘分牵连，看似巧合的背后，却有着必然。
所谓天机。
苍曾不止一次提到天命。
所谓天命。
苍也不止一次提到未来。
如果天命存在，未来将是注定。
如果注定，生，死，都是必然，必然之后……可还有意义？
譬如此刻，大战当前，谁是注定要牺牲的，谁又是注定担负天命的？假若这是已知，牺牲该牺牲的，留下承接天命的，是不是就成顺天而行？
为什么念及天命的意义是如此，心中会涌动起无可奈何的悲伤呐……
一步莲华睁开双眼，倏地，自左目坠下一滴泪华。
一只手掌平摊其下，泪落温暖之中，瞬间凝结成金。
光芒四射，如此耀目。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圣者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