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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诡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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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云荻和阮秋芜匆匆赶回绛红轩总坛,刚进大堂,便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站在大堂之上。上官云荻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又迟了。”
那人应声转过身来面对上官云荻,却是一个青年男子。他看来二十五岁左右,脸上白净无须,两缕碎发垂在额前,浓密的剑眉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身穿白色长袍和绿色开襟罩衫,脚上蹬着一双黑色官靴。
上官云荻微笑着走向他:“我是该叫你文秀哥呢,还是叫你御史大人?”
何文秀坦然一笑:“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文秀哥就行了。眼下我不是朝廷的御史,只是绛红轩的属下,还得反过来尊称你一声轩主。”
上官云荻故作恍然地点了点头,随即便作释然一笑:“文秀哥,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大概也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何文秀有些无奈,“只等解决了良常盐矿的事情,就要离开了。”
上官云荻微微颔首,又道:“这次陶宜山庄会怎样?”
“常州府尹假造公文干涉盐政,上头让移交刑部审讯。至于陶宜山庄,只是被人利用,并非主谋,既然证据确凿,最多也就是罚没家产罢了。我现在要先处理府衙和盐矿的事,暂时不会涉及到山庄。”
“果真如此,我就放心了。”上官云荻叹了一句。何文秀颇为惊讶:“云荻,你变了!你忘了绛红轩和陶宜山庄的恩怨吗?怎么这会儿倒替陶宜山庄担心起来了?”
上官云荻听他一问,不禁脸上一红。何文秀不等她答话,便有所觉察,笑问道:“莫非你对薛青冶生情?”
上官云荻一听,连连摆手,随即指着一旁的阮秋芜笑笑:“这你可要问秋芜姐姐了。”
“我是无所谓的。你怎么不说你那位范君朔呢?”阮秋芜笑着反击道。
何文秀一听,面带讶异之色看了阮秋芜一眼:“秋芜,你也变了。以前对这样的话题你可是避之唯恐不及呀。”
上官云荻瞥了一眼何文秀,眼中笑意渐浓:“那你呢?我们都变了,文秀哥有没有变呢?”
何文秀愣了一下,有些不明就里:“我有什么可变的?”
阮秋芜笑着和上官云荻对视一眼,伸手托起下巴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样:“不知道我那贤良淑德的嫂嫂什么时候有着落呢?”
上官云荻一听,咯咯咯笑起来,却见何文秀满脸惊讶看着阮秋芜:“你居然也会开这种玩笑了!”
上官云荻一听,越发笑得厉害。阮秋芜耸了耸肩,向一旁笑得直不起腰的上官云荻看去。何文秀会意,故作恼怒的样子瞪了一眼跟前二女:“小丫头,没事就爱乱说。”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上官云荻笑得有些气喘,“不过,你到底什么时候跟人家提亲啊,我们也好跟着凑凑热闹。你要是再不快些,我看,秋芜姐姐就要赶在你的前头了。”
何文秀一听,转脸看看阮秋芜,却见阮秋芜脸上也有一丝窘色。他便咳嗽一声,转移了话题:“我离开的这几年,绛红轩发展得怎样了?”
上官云荻会意,便也不再说薛青冶和阮秋芜的事,正色答道:“还算可以吧,我新建了桑禾庄和云雾茶场。”
何文秀感慨地点了点头:“当初老轩主英年早逝,轩中元老都担心你太过年幼难当大任,没想到,你做得比老轩主还要好。”
“这还不是多亏了娘亲的教导,还有众位元老的鼎力扶持。”上官云荻调皮地一笑,“当然,文秀哥教我读书识字的功劳我是不会忘的。”
何文秀淡淡地一笑,又问道:“我听说你今天让隆裕出面帮开源,你是准备慢慢地将开源掏空吗?”
“算是吧。”上官云荻又想起范君朔,“不过我也有一点私心的,不想让姐姐和他太为难。”
“他?那个范君朔?”何文秀一笑,“云荻长大了呀!”
上官云荻脸上微微有些发烫,忙垂下头来不让何文秀察觉。片刻,只见路幽走进来对上官云荻道:“禀轩主,陶宜山庄送来拜帖。”
上官云荻和阮秋芜俱一愣,何文秀惊讶地看着路幽手中那张帖子:“他们知道绛红轩所在的位置?”
“不。”路幽摇了摇头,“他们派人送到隆裕,说要感激轩主搭救之恩,因此明日中午在陶宜山庄宴请轩主,请轩主务必驾临。这帖子是在隆裕的弟子飞鸽传书捎回来的。”
“薛崇义搞什么鬼?莫非是鸿门宴?”阮秋芜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轩主,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上官云荻看罢拜帖,笑着摆了摆手,“这上面说是专门为我设下的酒宴,又说有要事相商,显然是要我独自前去赴约。”
“可是,薛崇义会不会想对你不利?”何文秀也有些不放心。
上官云荻摇了摇头:“酒宴是托辞,致谢是假,探听虚实才是真的。薛崇义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和他都斗。我独自一人前去,他见我确实只是个十六岁的小丫头,自然不会将我放在眼里。何况,青天白日的,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会有事的。”
“可是薛青冶和杜兰心认识你。”阮秋芜提醒道。
“我知道。”上官云荻点点头,“就是因为我不想再瞒着他们,所以更要去。这件事拖得太久,若他们太晚知道我的身份,又发现君朔早已知晓,只怕会怪到他头上,甚至会怀疑他的用意。我知道君朔和薛青冶意气相投,我不想君朔失去这个朋友。”
“轩主,你为了范君朔……”阮秋芜还要说,却被上官云荻打断道:“另外,薛青冶若知道我是绛红轩轩主,自然也会猜到你和绛红轩的关系。秋芜,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最好早些和他解释清楚。”
“云荻,你一定要去吗?我总觉得不妥。”何文秀总觉得,这帖子背后藏着什么阴谋诡计。
上官云荻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去,一是挑明身份,二来,我也想看看薛崇义到底耍什么花招。若薛崇义真有什么打算,我也好顺便让薛青冶认清楚他自己的父亲究竟是怎样的人。我不想他步薛崇义的后尘。”
阮秋芜一听,便知又是为了自己,心中一时感慨万分,纵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上官云荻瞥了她一眼,便知她心中所想。她低头略一思忖,对阮秋芜道:“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明天在笠香居的包厢等我。若我过了未时还没出现,你便和君朔去陶宜山庄找我。”
“好!”阮秋芜听到这样的安排,才微微放下心来。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上官云荻,叮嘱道:“你自己要小心!”
“放心吧!”上官云荻一笑,便不再言语。
次日,上官云荻一身淡紫色绸衫,轻装简从地来到陶宜山庄门前。待里面通报过后,她便独自一人进了山庄大门。阮秋芜远远地看着她进去,便来到笠香居安心等候。
上官云荻穿过前庭和长廊,心中思绪万千。眼前花草树木葱葱郁郁,小桥流水,曲径通幽,这一切都是当年上官明秀一手辛苦建立的,却为薛振鸿所窃取。她满怀心事地往客厅走去,心中暗暗立誓,总有一天,她要让姓薛的滚出陶宜山庄,让上官明秀的灵位回到这里。
来到客厅,只见当中一张八仙桌上已摆满酒菜,门右侧坐着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虽说是中年,但乍一看来实在是难以令人信服,只因这男子骨瘦嶙峋,两鬓花白,脸上过早地出现了时间留下的斑驳,早已不见昔日的风流,显然是刚刚经过一场大病。在门左侧,正对中年男子坐着两个人,其中一名女子,不到二十,一身淡绿色绸衫,相貌温婉,看来温柔可人,正是杜兰心。一旁坐着一名男子,蓝灰色长袍,相貌与那中年男子相仿,眉宇间透着英气,此时正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那一桌酒菜,不是薛青冶又是谁。
引路的下人通报了一声,薛崇义三人忙起身迎接。薛青冶和杜兰心向门外一瞥,身不由己地愣在了原地。薛崇义却毫无知觉,摆出一个长辈的和蔼笑脸向上官云荻迎来:“这位想必就是上官轩主了吧。”
上官云荻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薛青冶和杜兰心,对薛崇义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薛老庄主有礼了,小女子正是上官云荻。”
薛崇义笑着点了点头,这才意识到薛青冶和杜兰心都愣在那里,忙扭头喝道:“青冶,还不过来见过我们的恩人?”
薛青冶一惊,这才回过神来,便走到上官云荻面前作揖道:“上官轩主,久仰了。”杜兰心随后也上前行了一礼。上官云荻淡淡一笑:“薛少庄主,杜姑娘,不必客气。”
薛青冶见上官云荻如此,第一时间想到了阮秋芜,便犹豫着问道:“莫非阮姑娘也是……”
上官云荻笑着点了点头。薛青冶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深情。薛崇义在一旁看得清楚,见三人如此情形,似乎早在这之前就已经认识,便开口问道:“你们以前见过?”
上官云荻扭头见薛崇义一脸和颜悦色,两眼放光,便知他暗地里又在动些心思了。她心里一声冷笑,表面却波澜不惊,对薛崇义道:“一个月前在笠香居见过。”
薛崇义一脸惊喜万分:“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怎么青冶你没有跟我提起过?”
薛青冶此时还有些如坠梦中的恍惚感觉,只听杜兰心回答道:“那时候,我们只知道她是管璃儿,是笠香居的主人,还不知道管璃儿就是上官云荻。”
薛崇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么说,笠香居也是绛红轩的。上官轩主年纪轻轻,却有如此作为,可敬可佩啊。相反犬儿就……”薛崇义说着,脸上突然露出痛心的神色。薛青冶不解地瞥了他一眼,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何突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在外人面前数落自己。杜兰心见状,忙替薛青冶辩解道:“其实表哥已经长进很多了……”话未说完,但见薛崇义偷偷侧过脸来瞪了她一眼,急忙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上官云荻看着眼前薛崇义的表情变化,活像是几张脸谱换来换去,大有在台下看戏的感觉,便微微一笑:“薛老庄主谬赞了。令郎一表人才,平日只是不将心思放在开源钱庄罢了。若他认真打理开源,这城里只怕就没有隆裕的立足之地了。”
“果真如此,我倒也安心了。”薛崇义长叹一声,“我虽刚到不惑之年,奈何久病缠身,只怕命不久矣。我在这世上没什么好牵挂的,唯有青冶和开源的事情让我放心不下。今日见他有上官轩主这样的朋友,我也可以稍稍放下心来了。”
上官云荻见薛崇义开始将话题扯到自己和薛青冶身上,似乎别有用意,便只是付之一笑,却不去正面回应薛崇义的话。薛青冶见父亲话里有话,想起这一桌酒菜原为致谢而设,如今话题却越扯越远,不禁感到有些尴尬,便开口道:“爹,我们不是要感谢上官轩主吗?还是赶紧请人家入座吧!”
“对对对,你瞧我这,都病糊涂了!”薛崇义恍然大悟,满脸笑容对上官云荻道:“上官轩主请上座!”
上官云荻倒也不推辞,便大大方方坐在酒席上方,薛崇义和薛青冶分坐两侧,让杜兰心坐在上官云荻的对面。四人坐定,下人过来将酒杯斟满。薛崇义携薛青冶和杜兰心举起酒杯向上官云荻祝祷,上官云荻也少不得起身回敬。四人干杯,这一桌便算是开宴了。
酒席间,薛崇义出乎意料的健谈。上官云荻不禁有些意外,在她心里,薛崇义应该比较沉郁才对。其实,意外的又何止她一个,薛青冶和杜兰心也是满腹的疑惑,何以薛崇义见了绛红轩的轩主之后像变了个人似的。
三杯过后,薛崇义谈吐愈健,除了不断地对隆裕出手帮助开源渡过难关表示感谢之外,还越来越多次地提到薛青冶。薛青冶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像是在向上官云荻推荐自己似的。杜兰心见姨丈热心地给上官云荻讲有关薛青冶的事,言谈之间,虽时时批评薛青冶年少轻狂办事糊涂,其实却实实在在地在说薛青冶的好话。她大致上猜到了薛崇义的用意,心中不禁有些难过。
上官云荻尽管微笑着听薛崇义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心里暗笑薛崇义那如意算盘打得太响。别说她心里已经有了范君朔,就算没有范君朔,就算她果真对薛青冶有好感,就冲着绛红轩和陶宜山庄的仇恨,冲着薛崇义这样卖力地推销自己的儿子,她也绝不会接受这样的安排。
然而,薛崇义哪里清楚上官云荻的心思。他只道薛青冶和上官云荻已成为朋友,又兼薛青冶年少英俊风流潇洒,颇有自己当年的风范,便觉着如上官云荻这般花样少女,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自然会被薛青冶所吸引,一如当年上官恨雪被自己吸引一样。他虽不善于察言观色,更糟糕的却是没有自知之明,当细看上官云荻注视薛青冶的眼神,感觉虽谈不上脉脉含情,但似乎也有那么一点若有若无的好感。他心里仍有些不确定,但转念一想,少女的情怀总是很朦胧的嘛,自然不能要求她们将一切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想到这里,薛崇义便觉得这件事自己已有了七分把握。
酒过三巡,薛崇义似乎有些醉了。只见他摇摇晃晃站起来,举杯对上官云荻道:“上官轩主,不,我该叫你云荻贤侄女。你可知道,二十年前,我和你的母亲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上官云荻心里暗暗冷笑,这薛崇义为了达成目的,连这样不知羞耻的话也说得出来。她想了想,微笑着站起身来举杯回敬:“这倒确实不知。”
薛崇义一笑,感慨道:“当年我和你母亲交情甚笃,我们甚至约定,将来我们的子女结成夫妻,陶宜山庄和绛红轩成秦晋之好共享富贵。”
“哦?”上官云荻满脸疑惑,“当年我母亲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
薛崇义一脸怀念过去的表情:“确实!可惜后来,你母亲被仇人追杀,失踪三年,回来就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他说着,痛惜万分地叹了一口气,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精神一振:“如今可好,你和青冶尚未成婚,隆裕和开源已经像一家人一样密不可分了。若是你们能完成我和你母亲的夙愿,那我就算命不久矣,也会含笑而终的。”
薛青冶一听父亲这话,愣在当场动弹不得。杜兰心满心的委屈,却无力争取,只是看着上官云荻如何反应。上官云荻见薛崇义一副大家长的做派,好像这桩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不禁感到可笑。但想到他当年是怎样对待自己的母亲,如今又是怎样花言巧语想要骗自己的,心里不禁又火大。上官云荻抿了一口杯中酒,脸上似笑非笑,重又坐回去道:“薛老庄主哪里的话,我可不敢高攀令郎。”
那薛崇义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竟没有听出上官云荻话中的冷淡之意,还以为她这是害羞和客套的说辞,便越发大胆,端起长辈的架子道:“这是哪里的话!能娶到云荻贤侄女是青冶的福气,我们薛家烧香拜佛还来不及呢!依老夫看,贤侄女若不反对,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杜兰心一听,薛崇义显然是为了开源要把薛青冶卖给上官云荻了,急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便不顾一切地插嘴道:“姨丈,表哥他……”
“多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薛崇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等她把话说完便厉声喝止了。杜兰心一愣,随即两颗眼泪滚落下来。她从小寄养在薛家,小小年纪已经学会隐忍,知道看人的脸色克制自己的言行,如今见薛崇义拼命将薛青冶往上官云荻身边推,心中虽然万分痛苦,却始终不敢忤逆薛崇义的意思。不仅如此,薛崇义的那一声呵斥让她清醒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如今,她仍是寄人篱下,虽然顶着个表小姐的称呼,但实际上无名无分,不过是借住在陶宜山庄的一个客人。主人若是不高兴,客人随时会被扫地出门。也因此,她从小谨守本分,又孜孜不倦地博览群书,为的就是将来可以更好地辅佐薛青冶,心里盼望着薛崇义看在她对开源和对薛青冶无私付出的份上能够给她一个名分,真正地接纳她成为薛家的人。但如今,一切都表明,她的梦想难以实现了。
杜兰心坐在椅子里,虽然心痛万分,但却始终压抑着不敢哭出声音来,只是在那里默默地流眼泪。薛崇义在一旁瞥见,生怕上官云荻误会她和薛青冶的关系,心里不禁有些恼火:“你哭什么?”
杜兰心一听,便觉得自己原来在这个家里连哭的自由都没有,心里越发的悲戚起来,那眼泪便泉水般地涌了出来。薛青冶一看,只觉得父亲做得太过分,便开口道:“爹,你为何这样凶表妹?”
薛崇义瞪了他一眼,对上官云荻歉疚地笑笑:“让贤侄女见笑了!”
上官云荻心里不得不承认,薛崇义的脸皮子够厚,难怪当年母亲会被他的花言巧语骗倒。然而,她原本只是作为一个观众在台下看戏,如今见杜兰心流下眼泪,薛青冶也似乎快要忍耐不住,便觉得这一场戏已经过火了,自己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她欠了欠身,站起来对薛崇义冷笑道:“薛老庄主的美意我心领了。不过,若是我答应了这桩婚事,只怕亡母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薛青冶和杜兰心一听她讲得如此严重,似乎和薛崇义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便都转过神来侧耳倾听。薛崇义听她这样一说,似乎对当年的事有所了解,心里便有些忐忑起来:“贤侄女怎么能开这样的玩笑呢?”他说着,讪笑了两声,却见上官云荻不为所动,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
上官云荻见气氛已然僵住,自己再多待片刻也不愿意,便义正辞严道:“我不是开玩笑。你父亲是怎样抛弃我婆婆的,你是怎样欺骗我娘的,我心里一清二楚。你竭力撮合我和薛青冶,不过是想利用我得到绛红轩的产业。你以为我会那么笨,让绛红轩和当年的葛家杜家一样,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吗?我救开源,不过是可惜这块百年的招牌,你若是以为可以从中捞到什么好处,你就错了主意!”她说着,又冷冷地瞥了一眼薛青冶:“薛少庄主,我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不跟你们计较。不过你最好先搞清楚你父亲的为人,千万不要重蹈覆辙。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便拂袖离去了。
薛崇义听到这一番话已是涨红了脸,只是怔怔地撑着桌子,许久才缓过神来。杜兰心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反复回想着上官云荻所说有关杜家的事,却始终理不出一个头绪。她自记事起就生长在陶宜山庄,对原本那个杜家一无所知。如今听上官云荻的语气,似乎自己原来的那个家会败亡和薛崇义脱不了干系。可是,她又不敢多想,生怕自己误会了薛家的人。如果她否定了薛家的人,那她也就等于否定了自己。
薛青冶虽不在乎被上官云荻拒绝,但听到她质疑自己父亲的人品,心里却是万分不痛快。然而他扭头看看薛崇义的神情,似乎又确有其事。因为上官云荻那几句不明不白但又言之有理的话,他心目中那个可敬可佩的形象便轰然崩塌了。再加上阮秋芜和绛红轩的关系,他觉得所有人都当自己是个局外人似的瞒着自己,心里便万分纠结。
薛青冶还在矛盾,却听到一旁的薛崇义狠狠地一拍桌子,将那边上的杯子盘子都震落到了地上。一阵乒乒乓乓声中,他扭头看去,只见薛崇义目眦尽裂,双颊扭曲,恶狠狠道:“臭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