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如霜》十七young

5、再遇

　　百无聊赖的戚择生跟随戚断鸿离开大殿往住处去，见着四周只有沐氏的一名弟子带路，她也算是彻底放轻松下来
　　“爹，您今天怎么一直冷着脸啊？除了拜礼上我不小心摔倒了，我们还是很顺利的啊”
　　戚择生揽上戚断鸿的手臂，靠在他肩膀旁撒娇
　　有了女儿的陪伴，戚断鸿就算有天大的压力也能放在一旁
　　一天不见的笑容终于再次爬上他的嘴角“只要我的宝贝女儿不惹祸，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我就知足了”
　　见着父亲展颜，戚择生觉得自己也算是对得起自封的“开心果”的名号
　　“爹，我哪里惹祸了？”
　　戚宁视戚断鸿为父，自小便由戚断鸿养大，她早已经将这个堂妹当成亲妹妹一般看待“择生没有惹祸，只是太优秀了，优秀到大家不得不注意”
　　“还是宁姐姐说话好听！”戚择生神采飞扬，生龙活虎的像一个男孩“对了，试炼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戚氏第一次参加宗族大会，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饶是戚断鸿也不能事无巨细
　　他无法给女儿做出解释，只得将目光投向领路的沐氏弟子
　　不得不说沐氏内门的弟子要平白超出其他宗门许多，不说功法如何，只说待客之道便可见一二
　　“戚小宗主有所不知，试炼是宗族大会专属于各宗门青年才俊的盛会，每家的弟子都可以通过自家功法在试炼台上与别宗比武，展现风采，最终的获胜者可得到沐氏的顶级法器，也要被各大宗族高看一眼”
　　详细的介绍从一个与戚择生年纪相仿的孩子口中说出，戚断鸿不禁在心中感叹沐氏前途不可限量
　　如此做派就超出寻常宗族许多，莫要说其余的方面了
　　听了解释的戚择生倒是不以为意“嘁，不就是宗主们不能动手打架，就让弟子们动手争个高低，给自己的宗族争一个荣耀地位罢了，美其名曰试炼，还搞了个什么彩头，真是……”
　　“择生，愈发放肆了”
　　戚断鸿担心戚择生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紧忙打断她
　　孤云间不比曲水流觞，能让她像在家一般肆无忌惮
　　正说在兴头上的戚择生接触到戚断鸿警告的眼神，立即意识到自己失言
　　她向那沐氏弟子端正的行礼请罪“是小女子失言了，还望公子见谅”
　　“戚小宗主实在折煞鄙人了，小宗主直言快语，是性情中人，鄙人自愧不如”
　　那沐氏弟子立即还礼，谈吐得当让人挑不出错处
　　自知说错话的戚择生随即闭了嘴不说话，跟着沐氏的弟子一路向前
　　“这就是三位下榻的别苑，戚宗主若有需求可随时唤晚辈前来”
　　随着绕过一段蜿蜒曲折的小路，一座别致安静的院落出现在戚氏的面前
　　“多谢”
　　“晚辈告退”
　　目送沐氏的弟子离开，戚断鸿没好气的瞥了一眼无聊到扣手的戚择生一眼之后无奈的进了内室
　　戚择生撇了撇嘴，跟着他走进内室“还别说，沐氏的孤云间还挺雅致的，但我总觉得这比不上咱们的曲水流觞”
　　说着，她给戚断鸿和戚宁各自斟茶
　　看着乖乖站好的女儿，戚断鸿刚刚准备硬起来的心又一次柔软下来
　　“择生，你要时刻谨记，这里是孤云间，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整个戚氏”
　　他语重心长地嘱咐女儿“况且，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注视着我们……”
　　戚择生一下扑在戚断鸿的膝上“爹，不管有多少双眼睛，我们行的端坐得正，谁能耐我们何？您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啊，总这样小心翼翼？”
　　戚宁立在一旁，尽力开导这个心无城府的妹妹
　　“叔父说的没错，无论如何小心些总是没有坏处。你生性玩闹，近日可一定要收敛些，莫要被人抓住把柄才好”
　　“知道了，离家前明叔就多番叮嘱于我，我记得的”
　　“明日我要与各宗主会晤，你们两个姑娘莫要外出”
　　莫要外出？
　　“啊？”
　　戚择生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她来孤云间就是来玩的，这下不让出门可怎么办？
　　戚断鸿揉了揉戚择生的头发
　　“听话！”
　　……
　　待在应天的日子虽是清静，对于戚择生这样闲不住的人来说可是极大的折磨。
　　她不知宗主会晤之时发生了什么，戚断鸿回来之后就一直眉头紧蹙，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算她问戚断鸿也只说没什么
　　无奈，她求得父亲的允许之后就闲来无事的在孤云间东走走，西转转，本想就此结交几位以后一同游历的，可是遇见的每一个人看见她穿着绣有永生扇纹的戚氏族服都绕道而行。
　　戚择生也不死心，看见一个就笑着打招呼，可人家都不理会她，有的甚至还会低声议论几句。
　　被拒绝的次数多了，戚择生也自觉无趣，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哼着小曲儿，不知不觉绕到了后山。
　　走过一座石桥，就看见一群身着沐氏族服的修士在修习功法练剑。目光流转，就看见人群中有一位站姿挺拔，在其余弟子中脱颖而出的这位不正是沐氏的内阁二弟子沐寒沐仲玉吗。
　　“哎，这儿，仲玉兄”戚择生挥手向沐仲玉打招呼道。
　　沐仲玉被吸引了目光看向戚择生的方向。 见他看向自己，戚择生立即挥得更用力。
　　可是沐仲玉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继续收心练剑。
　　戚择生悻悻的收了手，放在寻常人身上必定觉得好生难堪，可是她厚脸皮惯了也不觉得什么。
　　她弯身席地而坐，看着人家练剑。偶尔还指手画脚道“你这手臂的力量不够”
　　“哎呦喂，你这速度不够”
　　“剑身再抬高些”
　　“哎哎哎——”
　　终于在她的碎碎念下，有一位弟子按捺不住与她讲话
　　“你是谁？我们在这练功，泠皎君还没说什么有你插嘴的份儿吗？”这时有一位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面容姣好，眉眼只见皆是少年郎的冲动和骄傲。
　　“哎？你这小孩儿，还不服气？问问你们泠皎君我这几句有哪句错了，昂？”戚择生最喜欢看这种一本正经的人跳脚的样子，挑眉说。
　　少年刚要反驳，一旁的沐仲玉冷声制止“专心练剑”。
　　戚择生看出少年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小冰山仅仅一句话，他便不在说什么，只是对怒目瞪着戚择生并对她翻了个白眼。
　　看来小冰山还挺厉害啊
　　沐仲玉无奈，缓步到戚择生面前拱手行礼，戚择生也回了一礼。他的语气虽然客气，但还是面色冷毅“沐家弟子在此修习，还望戚小宗主不要打扰”
　　沐仲玉这逐客令下的像是一盆冷水浇在戚择生的头上，她自知再待下去也是无趣，便拱手道“那——仲玉兄，告辞”
　　戚择生屁颠屁颠的离开了，只留下原地的沐仲玉十分嫌弃地在原地出神。
　　在别苑待着也没人跟戚择生一块玩儿她便在试炼的前一天傍晚实在忍不住又一次偷偷的遛出来。
　　漫游在孤云间的后山之时，她没遇到练功的弟子，反倒是一阵稀稀索索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半蹲着悄悄的凑了上去，悄悄拨开草丛就看到一只同体雪白的小狗狗在打滚玩，肉滚滚的，可爱得很
　　戚择生正打算悄悄的抓住它，却突然觉得鼻尖痒痒的
　　“阿嚏呦——！”一个响亮的喷嚏打了出来，也吓了小狗一跳，它转过身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她尴尬的朝它摆了摆手“你好啊”
　　原本以为小狗会害怕的跑掉，可是它并不认生，反而向她摇着尾巴蹦蹦跳跳的跑过来
　　“你不怕我啊，看来我还是更招小动物的喜爱啊”戚择生一把把小狗抱起来，抚摸着它的头“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狗舔了她手两下，伸着小舌头看着她
　　戚择生把它抱在怀里，随手摸了摸它的小肚子
　　没有想象中的圆润，反倒瘪瘪的“你是不是饿了？走，姐姐带你找吃的去”
　　打定这个主意后她就抱起小狗往厨房去，悄摸摸的样子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偷狗的呢。
　　到了最近的厨房，戚择生警惕的查看四周，孤云间不比在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东西。
　　这两天她算是看透了，孤云间教出来的都是木头人一般，每天什么时候做什么、怎么做都是规定好的，不允许任何人逾越。
　　小冰山是嫡系二弟子也就罢了，怎么连其他的弟子也这样刻板呢？
　　她环视四周没人，单手支着窗台翻身进了厨房。
　　“哎呀，孤云间连厨房都这么大气，看来我能给你找点肉啊”
　　小狗好像听懂了戚择生的话，眼睛里都在放光。
　　可是出乎戚择生意料的是，她翻找了好半天突然发现这偌大个厨房，居然连点肉都没有，孤云间是吃素的吗？
　　不不不，孤云间的人都是吃素的吗？
　　“嘿，我还以为孤云间只是没有甜点罢了，小狗狗，我问你，你们家是不吃肉吗？”戚择生又将小狗抱在怀里，一脸认真的问它。
　　“何人再此？”
　　刚听到声音，戚择生吓了一跳，刚要动身就看到一把薄剑比在自己的脖颈间。
　　她梗住脖子，不敢动分毫，只是掌中灵力运转，以迅雷之势向持剑之人袭去，转身之间只见一袭白衣散发着冷淡气息的沐仲玉，屏息间戚择生赶紧收势，向一旁闪去。
　　她刚站稳脚跟，急忙挡住沐仲玉的剑“不打不打，小冰山，是我，戚择生”
　　沐仲玉似乎没有听见一般正声道“偷盗之徒”说完提剑直奔戚择生。
　　从玉佩到今日之事，沐仲玉对这个小宗主的印象只有两个字
　　盗贼！
　　戚择生无奈，只得被迫与沐仲玉交手，虽没有法器在手却仍旧能凭借灵力的运转勉强躲避。
　　反观沐仲玉步步紧逼，突然一个转身灵气向戚择生面门袭来，她向后猛地一个翻身躲开，用怀里的小狗挡住自己的脸。
　　“我是来给它找吃的的，不是盗贼”
　　沐仲玉手中的剑在距离小狗只有几公分的时候，他突然收了势，浮世归鞘，他冷冷的看着她
　　戚择生见沐仲玉收手，赶紧陪笑“我就是在后山遇见它了，想着给它找点肉吃”
　　“出去！”
　　见沐仲玉下逐客令，戚择生仍旧不甘“我还没找到肉呢！”
　　“没有”
　　简单的两个字给戚择生带来一脸疑惑“没有肉？你们孤云间不吃肉的吗？”
　　沐仲玉颇不耐烦，练功回来就见兰苑中有人影闪过，莫名其妙与她交手后更是郁闷，但是碍在她是戚氏小宗主的面子，他回答却并没有解释“就是没有”
　　“那你不吃肉的？那你怎么长这么高的？不吃肉对身体不好的”
　　沐仲玉嫌她实在聒噪，拎着她的衣领就丢了出去，顺便把小狗抱在怀里
　　丢了狗狗的戚择生气不打一处来，把自己扔出去也就算了居然还抢自己东西
　　“哎，你干嘛抢狗”
　　沐仲玉没有理她，只转身关上了兰苑的大门
　　“哎，你这是强盗，你抢我捡来的狗狗算什么英雄好汉？”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
　　戚择生这辈子就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从小到大什么时候不是旁人顺着她的脾气？这沐仲玉倒好，把她扔出来了？
　　她下定决心要拯救狗狗，它跟着这个小冰山一定会被饿死的，连肉都没有，多可怜啊。
　　而且，她必须给这个小冰山一个教训，告诉他不能这样目中无人！
　　她试着推了推大门，却被锁上了，她又观察了一下两边的墙，眼中闪过贼光“这墙也不高啊，防谁啊”说完就飞身上墙。
　　正当戚择生准备漏出胜利的微笑之时，一股剑气直奔她而来，她赶紧脚下运转灵力，躲闪开来
　　戚择生站稳脚跟，愤愤不平“你什么意思，谋财之后还要害命？”
　　沐仲玉立在另一边的墙头“出去”
　　“我偏不”随后她又对地上的小狗说“狗狗，别害怕，我一定会救你的”
　　沐仲玉引剑再次刺向戚择生，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她躲闪不及之时，沐仲玉又用灵力将她逼退。
　　戚择生躲闪不及，直接落到了墙外，见到沐仲玉负手而立在墙上，她的胜负欲瞬间被点燃，今天不救狗狗回去，她就不走了。
　　戚择生不甘的再次飞身上墙却被沐仲玉用剑气逼退，几番尝试皆以失败告终。
　　“沐仲玉，我是首次来你们孤云间，你就抢我东西，要是我告诉了我爹，我看你怎么收场”戚择生见之前的强攻没用就开始了威逼。
　　可她着实低估了我们这位泠皎君，沐仲玉依旧不为所动。
　　“哎，要不要这样，你是油盐不进吗？”戚择生满心失落
　　回答她的依旧是一片寂静。
　　“沐仲玉”
　　“玉公子”
　　“泠皎君”戚择生讨好的把能称呼的都叫了一遍，可沐仲玉依旧不理睬她，并且要转身离开。
　　“泠皎君，你这么冷清，肯定不喜欢吵吵闹闹的小动物吧，不如把它施舍给我啊”
　　“你不答应我就不走了”
　　沐仲玉依旧负手而立，并不理她
　　“我真的不走了，我就在树上睡觉了！”
　　……空气继续安静
　　戚择生心想:行，不理我是吧，装听不见是吧
　　“沐寒！”戚择生大声叫喊
　　听到自己姓名被一个年纪轻轻的丫头宣之于口，刚行过冠礼的沐仲玉剑眉紧蹙，气压骤然降低
　　她此举可是有些许不尊敬的意味，她与沐仲玉并不相熟，将名字宣之于口更是不合礼数。
　　不出所料，沐仲玉低眸直直的盯着戚择生。刚逞一时口舌之快的戚择生只觉得后背发凉，好似要被这眼神杀死了一般。
　　“我年长与你，不知规矩”沐仲玉薄唇轻启。
　　戚择生看沐仲玉开口或许有回转的余地，立即狗腿的讨好道“我这不是叫你你不应吗，只好叫你名字喽。你就——”
　　“妄想”戚择生还没说完，沐仲玉就拒绝道。
　　如此戚择生接受了自己十七年来最大的打击，有些泄气，但奈何打不过人家，赌气道“好啊，那我今日就天为被地为床，过一晚江湖游侠的日子”说完飞身上树，靠在树枝上闭目养神。
　　刚靠在树枝上，戚择生就后悔了，这树干粗硬，哪里有软榻来的舒服？
　　这要是睡上一晚，必定筋骨酸痛难忍
　　戚择生也是个执拗的，既然已经选择赌气就不会轻易服软，她半眯着眼睛，观察着沐仲玉的动向
　　可是他竟然头也不回的飞身进了院子？
　　此时戚择生心里有点打退堂鼓，他都不看着自己了，要不要回去睡觉呢？
　　有了这个想法戚择生赶紧摇头，不行不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睡在树上就睡在树上。
　　沐仲玉望向一旁树上的戚择生，她一会笑、一会皱眉，一会又摇摇脑袋，活泼的很，与他曾经见过的人都不一样。心中不仅思量:世上怎会有如此不知规矩之人？
　　沐仲玉站在院内，月光泼在他的侧脸，小狗伏在他脚边睡觉。时间仿佛在这一刻为这位美好的君子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