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云》依染

42、第四十二章 携手向晚

　　早春时节来得轻快到得也早，总是那般美丽而带着无限的希望。杨柳抽芽，草长莺飞，清风扇物，黄鹂啼啭。街市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消去了冬日的缄默，喧闹又成了一种主宰的旋律。
　　迎着熹微的晨光，喧闹的街市上，一双男女携手并肩，闲散漫步，逍遥自得，惹世人艳羡。男的一袭白衣儒衫，器宇轩昂，风华正茂，身子略显单薄，却神韵悠然，不时侧首微笑地看着身旁的女子，在她耳边轻语低念。而他身旁的女子则一身素色罗裙，头上挽着流苏髻，温柔娴雅，文静大方。低垂下眼帘，静静地听着男子的诉说，不时露出甜美的笑靥。十指相扣处，留下浓情满满。一旁的路人皆回头看着这两人，啧啧感叹简直是神仙眷侣，并蒂鸳鸯。而这两人却全然不知他们的身旁有如此多双眼睛冒着羡慕的泡泡，因为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两人走至天桥处，不自觉的两双眼睛都一齐望向天桥下方的街边上，那里有一对卖糖炒板栗的中年夫妇。丈夫正在奋力地翻炒着锅中的板栗，哗——哗——哗——，一下又一下。铁锅之中，细沙之间，白烟滚滚，热气腾腾，已让他挥汗如雨，满面通红。一旁的妻子正在喂着年幼的孩子喝粥，看到丈夫的样子，不忘腾出手来为丈夫擦汗。丈夫点头露出憨憨傻傻的笑容，四目相对时情真意切。一旁的孩子却急哭了，哇哇大叫着，扯着妻子的衣衫，妻子则又赶忙转过身来哄着稚子，轻拍他的小脑袋。
　　“怎么了，罗儿？”男子的声音温柔如水，看向身旁的女子。
　　“他们一定很相爱吧。”女子伸出玉指指向街边，满眼的羡慕。
　　“我们好像不比他们差吧！”男子轻笑着将女子搂入怀中。
　　“殿下，若是有来世，我就做那妻，你就做那夫，我们也做个生意可好？”
　　“好。”璠王只吐出了这一个字，停了下，手却缓缓抚上罗氏的脸畔又道：“若是我将不久于世，你……”
　　剩下的话被一只玉指堵住，“不要说不吉利的话，云神医的药如此管用，定会好起来的，你瞧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拉下抚在他唇上的手指，璠王摇头道：“我现在的状况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什么？”
　　“回光返照。”说罢璠王露出了笑容，有些自嘲，有些好笑。
　　“又说胡话。”罗氏似怒非怒地瞪着璠王，道：“你什么时候去黄泉路支应我一声，我陪着你给你掌灯，那儿黑。”
　　说罢两人一起轻笑，十指相扣并肩离开天桥，走的时候不忘再看一眼那对夫妇，他们仍旧在那里，像是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罗儿，想去哪儿？是江南还是塞北？”
　　“哪儿都好。”
　　“又来了，心里想什么就都说出来，在我还能陪你的时候好陪你……”
　　“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
　　这两人一同并肩走着，他们的身影一同消失在街角的尽头。

　　春日总得有些生机，有些愉悦的事情发生才好，才配的上这一年的伊始，这潋滟的春光。
　　云非的以毒攻毒之术如今倒是起了巨大的作用。几日之后璠王竟能自行下地行走，气色也转红润，原先闲不住在院子里来回走动，伸伸懒腰，舒活筋骨。这几日便已拉着王妃罗氏出宫到处闲转，全然不管朝中大臣们对此事的惊异之情。
　　原本昭和帝就已对璠王硬要迎娶有着一半胡人血统的罗氏这件事情有极大看法，加之璠王病情日益严重，储君之位，必不会有他的份。可如今璠王起死回生般的再次出现在朝中之人面前，自是引起轩然大波。
　　朝中原是自然分成了两派，一派力挺璟王，一派支持璋王。刘太尉手握兵权，又是外戚，自是站在了璋王这一边。璋王素喜广招门客，张扬而聪睿，刘太尉的羽翼又极为丰满，算是掌控了半壁江山。而另一派自是由苏俞书挑大梁，苏相乃朝中元老，治国有方，受人敬仰，也深受昭和帝信任，加之其女嫁与璟王为妃，昭和帝多半意图明显，有意传位于璟王。现下昭和帝又将大量政务交与璟王处理，许多大臣揣度帝意，都站在了璟王这一边。只是太子之位仍未确立，一切都还难以定夺，如今璠王健健康康地再次回归，让许多原先摇摆不定的大臣更加为难。

　　御书房内春光明媚，丽日增辉，和煦的阳光透过纱窗，洒在书桌之上，落下闪亮的光斑。空中悬浮着的细小灰尘悠然自得地来来回回，飘飘荡荡。随手泡一壶西湖龙井，闲敲棋子下几盘好棋应是惬意之事，只是这房中的两人却没有丝毫惬意的心情。
　　“启禀父皇，大哥的病如今确实已转好，还请父皇放心。但儿臣认为从大哥的病情与云大夫的药方来看，必定是中毒所致。只是不知所中何毒，还有就是这毒究竟是如何中的。”林子棠对着昭和帝言道。
　　“怀璟说的有道理，这毒并非寻常之毒，难怪太医会误诊。”昭和帝迎着阳光答道。
　　“这件事还请父皇交与儿臣处理，儿臣定要查出究竟是谁对大哥下如此毒手！”林子棠手握成拳，眉头紧锁。
　　“你与怀璠曾经出生入死定是感情深厚，看来你是要凭着你的一腔热血，不揪出真凶是誓不罢休啊！”昭和帝朗声笑了起来，可转而又道：“中毒？朕记得怀璠每日吃的食物，喝的茶水都有专人检查，从未有人报过说是有毒的。你要从何查起？还有那位云大夫何以如此厉害，能开出特效药方，却说不出那毒的名字，不是更奇怪么？改日朕可是要亲自见他一见，不如也让他给朕来瞧瞧病，让朕多活几年也好。”
　　“天下没有不通风的墙，总能查个水落石出的。我绝不会让大哥如此不明不白地遭受这么大的痛苦！”
　　“怀璟如此有志气有魄力的确能让父皇放心，将来定能有更大的作为，为父不会选错人的。”昭和帝忽而伸出手来重重拍在林子棠的肩膀上。
　　这一下倒是让林子棠的心为之一震，在他还被别人奉为“神童”的时候，他每吟一首诗，每做一幅画，每弹一首曲，他的父皇就会赏赐他好多东西，有金银，有诗书，却没有像这样拍过他的肩膀。在他告别“神童”，投笔从戎的时候，父皇不会给他任何鼓励，连任何奖赏也全免了。在他征战凯旋的时候，父皇仍没有多余的赞扬，只是一贯的犒赏。奖赏他得了好多却也忘了好多，唯独没有忘记的是——他是他的“父皇”。
　　“父”在前，“皇”在后，然而这个人总是扮演着“皇”的角色，他只是他的臣，而他从来没有扮演过“父”，起码在他看来，没有过。
　　可如今他可以清楚感受到那手掌拍在他肩上的力量，可以认真地看着他嘴角绽开的笑纹。用的是“为父”这个自称，他终于明白了，这个人还是他的父亲。可想到这里，林子棠的眉头皱紧，眼眸之中闪过痛苦的神情。
　　放下拍在林子棠肩头上的手，昭和帝留意到了他脸上痛苦的表情，“还是因为你母后吗？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事情了。自从婚后都没有听你谈过你的王妃，相处如何啊？”
　　一听这话，林子棠眼前立马出现了那个女子的形象，那是一个让他心烦的女子。
　　“还行。”他想了想轻笑着吐出这两个字。
　　“怎么回事？听起来像是不满意啊。”昭和帝有些揶揄道。
　　他发现对他的这个王妃他还真是无法评价！说不定她现在还正做着什么他无法想象的惊奇事情呢！

作者有话说

　　再次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