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误》樗衣

6、第六章

　　万绣茗在凤胭院的门口来回徘徊了好一阵,踌躇要不要进去。
　　昨日柳胭中毒，府里的下人乱成一团。苏恪在府中排查下毒之人，她不好添乱去问。等到第二天，菀玉去跟下人们打听，知道柳胭已经解了毒。
　　为了柳胭能好好休养，苏恪下了命令，禁止任何人打扰。所以等了几天，料想柳胭已经无恙才来探望。
　　实则，是来向柳胭道歉的。
　　虽说下毒之事与她无关，但确是因她做了糕点才让下毒之人有机可乘，在送去给柳胭的糕点里下毒。
　　这份责任她推脱不了，始终是要面对，畏畏缩缩实在不是她的作为。
　　“我是来探望王妃的，麻烦通传一声。”
　　“姑娘请稍等。”守门的下人随即入了院子，告知愫怡院外有人等候。
　　“你在此处等等。”愫怡走进卧房，请示道：“王妃，万小姐来探望您，可是要回绝了？”
　　愫怡心有不悦，那日王妃丢了半条命的样子，她还记得清清楚楚。若不是吃了她万绣茗做的糕点，王妃哪会遭此横祸。
　　休养了几日，好不容易有了些精神气，大清早的就来添晦气。
　　“请进来吧。”柳胭声音极轻地说道。
　　撑着虚弱的身子下了床，守在床边的婢女彤儿拿来外衣为她披上，搀扶着她走向桌子旁坐下。
　　愫怡出院门带万绣茗进来，刚入房门，柳胭苍白的脸上勉力地扬着笑容说道：“万姑娘来了，请坐。”
　　万绣茗坐下，视线落在柳胭的身上。尚未恢复血色的面容，说话时声音微弱，可见这毒对她身体的损伤不小。
　　她来探望，本便是她来打扰，柳胭还下床迎她，心中的愧疚又多了一分。
　　“彤儿，奉茶。”彤儿倒了杯热茶给万绣茗，柳胭继续说道：“万姑娘，请用茶。”
　　“谢谢王妃。”万绣茗小抿一口便放下杯子，“王妃娘娘，你身子还未痊愈，不如回床上躺着。”
　　柳胭嘴角牵扯出笑容，“无碍，躺了几天，正想下床活动活动筋骨。”
　　她被愫怡按在床上不给下床，几天下来，双脚着地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今天来了人，终于可以下床走走了。
　　“王妃，对不起。”万绣茗万分歉意地说道。
　　没由来的一句道歉，柳胭很是疑惑，“万姑娘此话何意？”
　　“都是因为吃了我做的糕点，你才会……”
　　“我不过是吃坏肚子罢了，与你何干呢。”
　　“不是的，送给你的那盘糕点里被人下了毒。”万绣茗直言道。
　　柳胭愣了一下，低垂的眼睑上，睫毛轻轻煽动着，随后喃喃道：“被下毒了啊。”
　　万绣茗看着柳胭的样子，似乎并不惊讶自己被人下毒，语气中还有一丝无奈的妥协。
　　“但请你相信，下毒之人不是我。”下毒之人还没抓到，她口说无凭，在别人眼里，她依旧有嫌疑。
　　“既然不是你，何必道歉。”柳胭宽慰道。能亲自来向她解释并道歉，这一份磊落，她信万绣茗不是下毒之人。
　　“其实，你不必自责。”柳胭捧起茶杯，喝下一口润润嗓。“你做糕点给王爷，恰巧有毒的糕点送到我手上，我先吃了，王爷才避开这祸端。万姑娘，你救了王爷，我心里感激你还来不及。”
　　嫁给苏恪那年，还住在宫里，那时她未谙世事，不懂宫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有位娘娘送了她一盒精致的点心，她高兴着要拿给苏恪吃，苏恪吃完后当场口吐鲜血。
　　血色染红了她的眼，耳边传来宫人们的尖叫，她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双手，是她亲手将毒药送进苏恪的口中。
　　太医们频繁进出，衣服上沾着血迹，她不敢问，也不敢哭，呆呆地站在门口望着里头。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医才说，已经度过危险。
　　自那以后，凡是送去给苏恪的膳食，都需要经过她查验后才能给苏恪送去，为的就是不让同一件事再次发生在苏恪身上。
　　“王妃娘娘，还是谢谢你能相信我。”万绣茗感激地握住柳胭的手，柳胭微笑着不露痕迹地拂去。
　　其实，柳胭的谅解令她不适，倒希望柳胭能骂上几句，她心里的愧疚也会消解几分。柳胭非但没有因此事牵连她，还说了她并不能理解的话。
　　一时间，她看不懂柳胭对苏恪的情感。
　　外界都传，苏恪与柳胭，不过是当今圣上的宠妃赵贵妃强扭的姻缘，二人毫无感情可言。人前伉俪情深，关上门，夫妻之情淡如水。
　　来到王府的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观察。二人平常交流不多，见面颇少，生疏得像是两个初次见面的人。
　　而方才柳胭话里表现出来的意思，可以用命去换的地步，真的毫无感情吗？
　　万绣茗正襟危坐，抿了抿嘴，小心翼翼试问道：“王妃为了苏恪，可以连命都不要，是因为…爱吗？”
　　万绣茗问完话，心口悬着，她怕柳胭的答案。
　　柳胭微愣，没料到万绣茗问出如此直白的问题。她斜看了一眼万绣茗，而后收敛目光，嘴角勾着苦笑。
　　万绣茗不解柳胭的神色，但遏制不住心中对柳胭答复的迫切，“不是吗？”
　　“万姑娘。”柳胭小声地唤了一声。
　　万绣茗忽觉自己仪态有失，“是我唐突了，还请王妃原谅。”
　　柳胭摆摆手，“不碍事。”
　　许是坐得久了，柳胭脸上露出几分倦意，万绣茗见状，不再多留，告辞离开凤胭院。
　　万绣茗回到住处，菀玉一见小姐回来，迎了上去，“小姐回来啦，王妃怎么样？”
　　“虽然没什么大碍，但看起来还挺虚弱的。”柳胭弱柳扶风的样子，一阵风都能吹跑。
　　“小姐，我…我听别人说，下药的…是王妃身边伺候的人。”菀玉说着自己在王府听到的流言。
　　“身边的人，身边的人为何要加害自己的主子？”据她了解，柳胭在王府没什么架子，下人们都喜欢这个主子。
　　菀玉拧着眉，大胆猜想，“会不会是王妃自导自演，故意给自己下药？”
　　万绣茗怒色斥责：“不许胡说，若是让人听了去，小心你的舌头。”
　　“我怎么就胡说了，打从咱们到了王府，王爷和小姐相处的时间可比王妃多多了，难保王妃不是嫉妒，故意给自己下药，引起王爷的注意。”
　　“菀玉。”万绣茗再次制止，被人听到，是要担上污蔑的罪名。“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许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