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误》樗衣

21、第二十一章

　　富丽华贵的马车缓缓行驶在宫里的甬道上，哒哒的马蹄声，每走一步都在提醒着苏恪。他眉头紧皱，望着柳胭，柳胭从低头中抬眸，微笑着轻拍他的手腕。
　　那日回到府中，他便去凤胭院询问柳胭的意愿。虽说拗不过父皇，只要她一句不愿，他另有别的办法婉拒父皇的旨意。
　　只是，她点头同意了。
　　她说，为父皇操办寿宴，是孝。若是推脱，他会落得个不孝之名，人言可畏。他很欢喜她将自己摆在第一位，时刻为他着想，却不想她是以自己的劳累为代价。
　　“不再考虑吗？”只要她现在改变主意，马车即可掉头回府。接下来的事，他亲自向父皇请罪。
　　“既然妾身已经决定协办父皇寿宴，就不会反悔。”柳胭与他对视，读懂他眼里透着的担忧。“王爷您该支持妾身才是。”
　　苏恪低下眼眸，虽说宫中有他安插的人，但危机四伏，万一柳胭突发危险，而他的人没能及时赶到……
　　“王爷，到了。”
　　马车停在静凝宫宫门前，赶车的小厮恭敬说道。随行的家仆搬来马凳，放置在马车旁。
　　苏恪推开车门走出来，下了马车后，柳胭跟着从里头出来。苏恪在下面牵着她的手，扶着她慢步走下。正身对着柳胭时，瞥见正往他们的方向走来的苏烈和苏川。
　　“到了宫里，缺什么就让宫人去置办。无论多忙，都得停下来歇会儿，别那么拼命。若有不适，赶紧找太医来看。”苏恪嘱托道。“莫尔然那边，我会跟他打声招呼的。”
　　不过进宫而已，苏恪婆婆妈妈地交代了一大堆，好似柳胭出远门，三五个月都回不来似的。
　　“嗯，妾身知道了。”
　　这些话他从出了王府的门到宫里，说了不下三遍，柳胭都是点头回答知道了，记住了。本不该再重复说教，怕她过于节俭，缺些什么不说，总禁不住再絮叨几回。
　　“我的话，你要放在心里头记着，不是嘴上说说。”苏恪小小教训道。柳胭嘴上答应了，等忙起来就会忘记，他不多说几遍，估摸着耳旁风，一阵就过。
　　柳胭拍拍胸口的位置，从怀中拿出一张字笺，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不少字。“妾身这不是还有您写好的字笺，一定不会忘记，王爷您就莫要担心了。”
　　“六皇弟，胭儿，进宫来啦。”苏川远远地朝二人挥手打招呼，加快脚步走来，苏烈跟在其后。“进宫也不知会一声，还好在缘分的驱使下，咱们能偶遇上。”
　　苏恪和柳胭一同看向二人，苏恪毫无表情，柳胭笑靥如花地摇了摇手，回应苏川。
　　“大皇兄，三皇兄。”苏恪颔首，清清冷冷的声音叫唤二人。
　　苏川点点头，目光投向柳胭，“胭儿，身体可好些了？我本打算到府上看看你来着，就是有紧要的事绊住了脚。”
　　外出归来后，听莫尔然说胭儿又受伤了，打听一番才知，苏恪竟用家法处置她。他虽有诸多不满，却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这口气一直堵在胸口，不知从何发泄。
　　“多谢三皇兄关心，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胭儿你受伤了？”苏烈不明情况，不解问道。“怎么伤着的，何时受的伤，严不严重？”
　　“小小烫伤罢了，不碍事。”柳胭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些事，不必过多人知道。
　　“晚些时候，本王差下人回府里拿玉露膏送过去给你。烫伤可大可小，留了印子就不好了。”苏烈颇为紧张，不免让人觉得他的举止过分了些。
　　他是真心关心柳胭，一点小伤小病，他都很在意。他疼爱柳胭，不仅仅是柳胭如他们的妹妹，更在于他对柳胭存有别样的情愫。
　　“多谢大皇兄的美意，太医已经给过涂抹的药膏了。”柳胭婉拒苏烈的好意。
　　“你我之间，不见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加之柳胭，苏川和苏烈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苏恪仿佛透明人一般，被忽略在旁，插不上话，脸色变得极臭。
　　他轻拉柳胭的手臂转向自己，双手攀上她的肩，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衣领，替她拢了拢衣襟。“衣服穿好些，外头风大，若是风钻进领子，凉着冷着就不好了，我会担心。”
　　这……哪来的风？
　　在场的人不曾感受到风吹，树上的叶子没个动静。下人们偷偷用余光打量着，一致认为，他们的王爷分明在睁眼说瞎话，苏川和苏烈也不例外。
　　为了让柳胭不与他们二人多说话，强掰了个如此站不住脚的理由，真是幼稚至极。
　　“冷不冷？”苏恪柔声问道。“来人，拿件披风来。”
　　“王爷，妾身不冷。”她已经穿得够厚实了，为了今日进宫，特地换了一身宫装。
　　“钗子有些歪了。”柳胭还未反应，苏恪已经抬手扶正她头上的金钗。顺着钗子的流苏滑到柳胭耳廓，揉捏着她的耳垂，柳胭耳朵发痒，忍不住收着脖子，在别人看来，却是往苏恪的手上靠。“我选的这钗子衬你，却远不及你俏丽。”
　　柳胭呆呆地盯着苏恪好看的俊脸上洋溢着笑意，只觉得胸口起伏距离，藏在里头的小鹿要冲撞出来。
　　“咳咳。”苏川看不下去这股酸麻溜的场面，干咳了几声。
　　“妾…妾身先进去了。”苏川这几声真实及时雨，柳胭红着脸低下头，双手压在胸口处转身就跑。她完全顶不住苏恪这般撩拨，再看下去，她可能会因为呼吸困难，当场晕过去。
　　柳胭走到宫门口，忽而又想起要交代的事，回过身事，苏恪便抢在前头说话。二人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小夫妻的闲话家常。
　　“清儿梨儿有奶娘照料着，你别挂念，等我忙完这几日，就带他们进宫。”
　　“快入秋了，务必记得提醒奶娘给孩子们添衣。”
　　“我会叮嘱的。”苏恪向她保证。“快进去吧。”
　　柳胭安心地点点头，“妾身就先进去了。”
　　随行的婢女拿着细软，跟着柳胭入了宫门。苏烈热切的目光追随着柳胭，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宫墙后。
　　这般灼热的目光落入苏恪的眼里，心里嗤笑着苏烈不加掩饰的举动。“二位皇兄，臣弟还有别的事，不在此奉陪，先告辞了。”
　　“好，六皇弟有事，就先去忙吧。”苏川回应后，捅了捅还在走神的苏烈。“我和你大皇兄去御花园逛逛。”
　　“臣弟不打扰两位皇兄的雅致。”苏恪拜别两人，上了马车离去。
　　“大皇兄，有些话虽然难听，臣弟还是要提个醒。”苏川严肃地看着苏烈，“如今，大皇兄您也有了妻室，胭儿，就应让她永远成为您的过去。”
　　“臣弟多虑了。”
　　纵有不甘，他会放下，只是还需要些时间。七年不够，还要多些，再多些时间，他就能把对柳胭的情感彻底从他的心底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