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晓风残》夏语

8、2、神棍

　　地下密室的石门被一层层打开，明亮的光线射入幽闭已久的石室，微小的细尘在光线中飞扬，毫无藏身之地。
　　拖委在地的白色长裙上针脚细密地绣着一朵朵血红色的莲花，那裙摆上的硕大花朵，与碧落宫中引自黄泉之水的幽泉圣湖里的红色碧曼莲一模一样。
　　在南疆只有两个人会穿有绣有红莲的衣服，也只有两人配得上这苗民心中的圣物，一个是碧落宫的大祭司，一个是碧落宫宫主。而碧落宫的大祭司，早在十年前的一场祭祀中‘消失’。
　　长裙顺着阶梯一层层下滑，光线昏暗的石室中燃起一盏盏油灯，照亮了来人的容颜。精心修饰的柳眉下，细长的眼睛半掩，遮住里面不时流露出的犀利，带着三分妩媚的红唇微阖，敛去了许多碧落宫宫主的不可触犯地威严。
　　取过石桌上的榆木盒子，走到几乎可以容纳一个成年男子身体大小的方形池边，池子是用长年在阳光下曝晒吸取天地日月精华的花岗石筑成，每块石头约莫成年人的一个手掌大小，石头上用朱砂密密麻麻写满了红色的咒文。
　　池中一滩滩透明色胶形物体不停地融合分离，似有生命般在这个池子里四处游走。
　　打开榆木盒子，里面一片血红，一个血肉模糊的物体在盒子里噗通、噗通地缓缓跳动。
　　夜月取出盒中之物，那兀自跳动的居然是一颗人的心脏。她将心脏小心放入池中，心脏一入池，透明色的胶体变得微微发红，似察觉到了什么，焦躁不安地蠕动着。那颗心脏一接触透明的胶体，不用片刻的时间，如被吞噬般消失的干干净净。
　　沾到血腥的胶体，慢慢地凝聚起来，凝成人形。凝成男子形态的胶体，涣涣散散，形神不稳。人形只是凝了片刻，瞬间，溃散成一滩滩软弱无力的透明胶体，难已成形。
　　见到如此妖异邪魅的东西，夜月却毫不惊惧，反是恨恨地将手中榆木盒子更生生地掰成两半。
　　不行，还是不行！只有西域高僧数十年的至灵上善的心脏，还是不够。必须要聚齐十位术法高深的术士魂魄，借用十五月圆之夜，召唤梦神之力，才能令他形聚魂归。
　　“雨诺，十五月圆之夜，我定能让你形聚魂归。”握紧折扇，她眼中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咚咚咚咚咚！
　　一阵锣鼓声将客房中的莫家泽吵醒，推开窗子，发现客栈里的人早已沸腾起来，向街市上汇集。知道今天晚上是难已睡着的了，他干脆出门，随着众人去看这个热闹。
　　推开房门看着楼下的人都吆喝着往外走，住在莫家泽隔壁房间的女子也携剑下楼，向着人群集中的方向走去。
　　天色暗沉沉地，许多村民举着火把，押着个十五六岁衣衫褴褛的男孩，往市集中心的祭台上走去。
　　“斩妖除魔！斩妖除魔！”
　　“烧死这个妖孽！烧死他！烧死他！”群情激涌的众人，将面瘦肌黄的少年绑在木桩上，随时准备点火。
　　“大家安静！安静！看大师除妖。”道徒打扮的男子安抚住众人激动的情绪。
　　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道长，手持拂尘在祭台上上下挥舞，耍起了一套太极拳，还不时抓起白瓷碗中的白色粉末，洒向放着各种法器桌上的两只蜡烛，白色粉末遇到烛火，嘭的一声，射出长龙似的火焰。
　　听到台下众人的喝彩声，中年道长喜难自禁的嘴角高扬，怎知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个狗吃屎。不自在地拉拉衣服，哼了两声，掩饰过去，继续耍他的太极拳。
　　见到这样的除魔道长，从客栈中跟着人群而来的女子，叹气地摇摇头,又是个大神棍。
　　挤在人群中的莫家泽感觉跟看杂耍似的，看到高潮处还不忘带头鼓掌，大声叫好。一时间，人群中盲目地暴发出阵阵叫好声。
　　耍完拳，做足表面功夫的道长整理着衣襟，拂尘往身上一摆，一副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模样，可眼角眉梢沾沾自喜的神情，将他的仙模道样几近败光。
　　道长面慈目善的环望着台下众人，薄唇微微开阖，“小徒弟，你还蛮精的，找了这么个大嗓门在下面搞气氛。”
　　站在除魔道长身后的小弟子，低声，“师父，那个人不是我们安排的。”
　　“不是吗？管他的，只要气氛闹起来了，我们口袋进了银两，又做了宣传，增加了在这一带的声望就够了。”虽然略带疑虑，但很快就被将要进口袋的白花花的银子给打消了。
　　“师父说得是。”小徒弟连连应声，满脸喜色。
　　“咳咳，恩，今天我天禅子在此，任何妖魔鬼怪都不能再侵扰大家。”哼唧了两声，调好了嗓子，中年道长做了个漂亮的开场，赢得满堂喝彩。
　　“天禅子，天禅子。”
　　等众人的叫喊声平息下来后，天禅子拂尘一扫绑在木桩上的少年，大声厉喝，“你是何方妖孽，快快报上名来。”
　　“我是江西村的柴生，我是人，不是妖。”木桩上的少年苦苦挣扎，泪流满面，连绳子勒伤了他的手腕，都察觉不到痛。
　　“哼，大胆妖孽，在贫道面前还敢如此猖狂，贫道现在就让你显出原形。”
　　燃起一张符纸，在柴生身上绕了绕，天禅子捏住柴生的脸颊，逼他张开嘴，将燃烧着的符纸塞入其口。
　　难受的吞下符纸，柴生还未反应过来，天禅子早已从小徒弟手中接过一碗水，喝了口，含在口中喷向柴生的脸，“妖孽，现形吧！”
　　拂尘往手臂上一靠，，天禅子转身面向众人，“贫道天禅子高寿两百五十岁，经过百年修行得到天神眼，识妖辨魔。今天，这少年乃是一猛虎精所化，我们只有用三味真火，焚其肉身，再由贫道的灭魔印，消其魂魄，让他永不超生，令他再也不能祸害村民。”
　　“点火。”
　　一声令下，村民纷纷将火把扔向绑在木桩上的少年。
　　“救命啊！我是人，不是妖，不是妖……”快要被烧死的柴生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绑的死死的麻绳，只能眼看着火舌舔噬上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