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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启程回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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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钦若的第三封辞章,太后准了。
其实对二次为相的老臣而言,这么快就同意,已经近乎侮辱了。
不过王钦若的恶名摆在那,朝野上下有志一同,都盼着他赶紧滚蛋。这依依不舍的戏码再演下去,也只能让观者反胃而已。
虽然礼仪上没做全,但太后也给了王钦若足够的封赏,不但封了冀国公,还给其子王从益补了一个进士及第。而调令则是出知江宁府,和他复相前的职位一样。那里繁华安泰,气候宜人,下属又都是王钦若的故旧,也算是优待老臣了。
朝中原本两位宰相,去了一位,太后却也无意补足,暂时让王曾独相。两府之中也没有做什么调整,看来是要求稳。
至于真宗皇帝的身后事怎么办……呵呵,反正该有的仪式一样都不会少,只是少了个王钦若而已。刘娥已经尽力去保过王钦若了,就是日后到了九泉之下,在真宗面前也是可以理直气壮的。
他自己身上不干净,又是主动辞相,怪谁啊?
太后肯定不背这个锅,孙山估计,这个责任,他和王钦若各自分到了一半。
因为太后接受王钦若辞相的当日,还让罗崇勋给孙山传了一道口谕,让他回乡尽孝,若无他事,则秋后再入京。
太后亲自催着回家,这份恩荣,莫说今科进士了,自大宋立国以来,孙山都得算是独一份了吧!
而有了太后这道旨意,回乡的事也就无需再纠结,遵旨而行,硬着头皮去吧。
孙山和陈庭柳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而蝶儿那丫头虽不情愿,却也没得选择,只能开始打点行装,准备离京了。
“柳娘子,你们走了,我怎么办啊?难道留在这守着个空院子?”
这段时间里,杨怀信已经开始和陈庭柳学军姿队列,甚至还按她定下的规矩整理内务,叠什么豆腐块。几天下来,他还真觉得自己有了焕然一新的感觉。再加上陈庭柳偷偷向他透露了所谓孙武子梦中授艺的秘密,杨怀信不止深信不疑,还把这位小娘子当成了导师一样的存在。
武人可能就是这么单纯吧,他看到了你有真本事,便会选择相信,而且低头就学。眼下他正学到关键处,陈庭柳却要离京。杨怀信怎么可能舍得?
“你别急,虽然不能带你离京,但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事情了。整个前院给你腾出来,你可以去案戏坊的慈幼庄里选几个孩子过来,给他们军训。军姿队列内务,就练这些,钱去案戏坊那拿,我已经跟陈伯父说好了。你记住了,训练的时候必须要严,但是训练之余,一定要安排好他们的吃穿住宿,不能有丝毫慢待,明白了吗?”
“明白!”
杨怀信下意识地打了个立正,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尚有疑惑。
“可是柳娘子,训练小孩子有什么用处啊?”
“你就当是为了验证兵圣的训练之法吧,我也明白召集青壮训练不妥,有豢养私兵的嫌疑,所以拿小孩子来操练,总不会有人能说三道四了吧?”
这个理由,杨怀信接受了,孙山却有些不能理解。
“练兵的法子不是后世现成的吗?哪还需要验证……你训练那些孩子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呀?”
陈庭柳则是俏皮地笑了一个,先故作高深,然后又摇头自嘲道:
“其实也没什么切实的目的,算是布下一颗闲子吧。反正奋斗在汴梁城这种风暴中心一般的地方,总要积累点自己的力量吧?未必是军事力量,至少有些能帮咱们打探消息,传递情报的人。我觉得孩子们做这个最合适了,就先操练起来咯!”
“你……希望在汴梁城里长住?”
孙山听出了陈庭柳的话外之意。
其实若要他自己来选,孙山宁可像王钦若一样外放州郡,远离京城,跟陈庭柳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而不是留在汴梁城里折腾,招惹一个又一个权势滔天的人,过着紧张刺激,提心吊胆的生活。
不过他也知道,陈庭柳一个未来之人,在王钦若辞相之后,一下子变得干劲满满,想要做点什么来改变历史!
孙山也曾经是干劲满满,硬着头皮去撞奸相。结果呢?成功是成功了,却因此沦为太后的眼中钉,还被赶出京城……有点心凉啊!
而陈庭柳却扬起眉毛,斩钉截铁地说道:
“当然!不管有没有王钦若相助,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咱们留在京城!这里是大宋的心脏,所有的改变,都该从这里开始!”
陈庭柳豪气干云,而且她说出口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做到。
只不过,不是这一次。
离京回乡,是一趟不得不走的旅程。
陈庭柳那边把案戏生意都安排好,就没什么牵挂了。而孙山呢,还惦记着春雀姐姐。
虽然王钦若也一并离京,而且并未表现出报复的意图。但毕竟,郑桐那个地痞无赖就在姐姐家门口晃悠。走了王钦若,他既失了靠山,却也没了束缚。万一脑子发热心发黑,闹出点什么事情来,春雀姐姐还真的有可能吃大亏。
孙山本想把姐姐一并带回乡,可是春雀不肯,说回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她喜欢汴梁城里的生活,不愿再回乡下。
好吧,又是一个要在汴梁城里长住的女子。
孙山劝不动,只好找人托付一二。
李咨是最合适的人选,孙山又一次登门拜访,却被李府的管事拦在了门外。
“孙郎君,老爷交待下来了,不让您进去。说是太后对最近的事情颇为不满,包括老爷和薛大府在内,已有数人得了警告。所以老爷和您私下接触还是越少越好。”
这……看来太后是真的动了怒火,不希望看到一个惊喜不断的京城和朝堂。
而李咨受了警告之后,选择闭门不见,孙山也完全可以理解。
而在他告辞准备离开的时候,那李管事叫住了他。
“郎君若有要事相告,可以写成书信。若无要事,不妨留下离京的时间。老爷说了,他想送一送你。只是一次送行的话,上头也不好怪罪的。”
孙山点点头,留下了一个日子。虽然劳长辈相送有些失礼,但这是与李咨见面的唯一方法,他也没得选择。
到了离京的这一天,细雨蒙蒙,愁云漫天,不知算不算是应景。
孙山驾着马车出了朱雀门,李咨已经等候在路边的茶棚了。
按早就说好的,陈庭柳和蝶儿等在马车上,孙山独自进了茶棚,与李咨一叙。
因为雍丘县离得近,出城东南向,慢慢走也就两天路程而已。而且不过数月之后就能再见,所以两人之间并没有多少离愁别绪。
孙山请求李咨关照姐姐,虽然职位根本不对口,但是大宋计相还是满口答应下来。
两人又聊了几句贴射法,终于还是说回了王钦若这件事情。
“其实我也没想到薛奎会有那么大的动作。我拿着夏竦的画像去找他,他竟然火冒三丈。我这才知道,原来薛奎当年做江淮发运使的时候,曾是夏竦的顶头上司。为了开通州河,方便漕运,江淮各地十几个知州都要听江淮发运使的调派。那时夏竦是黄州知州,发运司派下的事务,他总能完成的很好。可是薛奎私下探访才知道,夏竦在公事中用了很多威逼利诱的手段。要么是小心翼翼地游走在律法边缘,要么是干净利落地犯事,不留半点证据……总之绝非正人所为。自此之后,薛奎对夏竦的印象大坏,认为他是大奸似忠,日后必定祸国殃民。”
“所以薛大府……是直接断定夏竦有罪,就在京中大肆搜捕?这好像也不合律法吧?”
“事情当然不能这么做了,薛奎找了个多年未破的悬案,让证人供出了一个新的嫌犯,嗯,就是夏竦的模样。搜捕两天,把事情闹大之后,再让那人翻供,然后上表请罪,自云查案不慎,扰乱京师,请太后和天子降罪。呵呵,那可真是一气呵成啊!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跟你进宫献画一样,找个由头把事情捅破天嘛。太后气恼,却也无可奈何,只罚了薛奎一年的俸禄而已。”
“想不到薛大府也有如此……机敏的一面。”
孙山差点把阴险二字脱口而出,幸好改口够快。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入宫献画的行为也是半斤八两,根本是五十步笑百步。
李咨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感慨而已。
“薛奎说了,这是以夏竦之道还治其身。若太后真问起来,他就打算这么说。看他的意思,是要跟夏竦斗到底啦……估计夏竦进京之后,又要有好戏看啦。”
“什么?夏竦要进京了?”
“是啊,王钦若离京前的陛辞,举荐了夏竦。具体说了什么我不清楚,不过据说,太后已经意动,不久之后就会调夏竦入京。”
又是一个惊人的消息。孙山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李大人,夏竦和王钦若到底是什么关系呀?为了夏竦,王钦若主动辞相不说,还顶着非议继续举荐他?”
而李咨则摇摇头,说道:
“莫说你我了,整个朝堂上都在猜测呢。可是谁猜得透呢?若夏竦真如薛奎所说的那般,那么此人之邪智,当胜过王钦若十倍!今日你我合力赶走一个王钦若,而若是日后夏竦做起恶来,又不知道该由谁来出手阻止呢?”
李咨的慨叹,孙山没有接话。
不过他的头却微微偏转,看向了自家的马车。
孙山隐隐觉得,能降伏夏竦的人,非她莫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