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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堪 ...

  •   显然,孙山把心中的疑惑全写在了脸上,而陈庭柳一下子就读懂了。
      “那是杏儿,旧时宫中的小姐妹,现在该算我的侍女吧。可惜啊,她应该已经背叛了之前的情谊。昨天晚上这丫头打着服侍伺候的旗号闯进内室,看见昏倒在地的你,之后就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然后特别突兀,她非要诳我喝什么安神茶……呵呵,一看就没安好心。”

      陈庭柳眼睛往内室一瞥,眼中有些得意,却不见半分被故友背叛的悲伤。
      “我装作欣然同意,但要求和她一起喝——饮茶叙旧嘛。等杏儿备好茶水之后,我找机会调换了我俩的杯子,然后就一边假装喝茶,一边听她假惺惺地说着宫中旧事。哼,没过一刻钟,她就药性发作了。自己扯开了衣衫,还往你身上扑来着。要不是我及时把她打晕,你呀,说不定就给糟蹋了呢。”

      孙山被陈庭柳调笑的眼神看得发毛,不自觉地扭动了一下身体,然后说道:
      “既有此事为证,陈姑娘应该明白,在下也是被春药所害。昨夜的无礼之举,并非出自孙山本心!”
      陈庭柳美目一翻,轻哼一声。
      “那可说不准,男人嘛……所以我才设下考验,看你醒来之后会如何行事。结果倒还不错,至少没向昏睡的少女伸出魔爪。这一关就算你过了吧。”

      事情得到了澄清,孙山心里算是大石落地。可一想到陈庭柳处事的手段,他又难免有些惊讶和好奇。
      “如此说来,在下身上松垮的绳结,还有那倒下的屏风,都是陈娘子设计好的?”
      “当然!我把绳子一头在屏风支脚上绕两绕,搞了个小机关。你一动,屏风就会倒。这不是什么难事。”
      陈庭柳用手指了指,孙山这才发现人家的杰作还留在自己身上呢。

      他尴尬地把仍缠在肩头的绳子抖落在地,然后问道:
      “可陈姑娘就没想过,在下若真是居心不良的恶徒,发现床上人不对,追出外室的话……”
      “那又怎样?我的玉箫也不是吃素的。能打晕你一次,就能打晕第二次!”
      被当成文弱书生了呢!

      孙山苦笑一声,没作任何辩驳和解释,只是有些赧然地说道:
      “是,陈姑娘身怀绝技,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既然相安无事,那昨天的事情,能不能……”
      “当没发生过,别报上去?”
      陈庭柳踱到紧闭着的窗户旁,慢悠悠地说道:
      “这种破事我能跟谁说啊!可光我闭嘴有什么用?这屋里屋外的,不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能瞒下什么事来?”

      陈庭柳像是在说昨晚的事,又像是在抱怨这整桩假婚事的安排。然而不管是哪个意思,孙山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幸好陈庭柳似乎也没想听他接话。
      “好了,你先出去吧。我把屋里那丫头弄醒,问她点事。”
      孙山如蒙大赦,向陈庭柳躬身行礼之后,急匆匆地出了屋门。

      屋外阳光明媚,春风徐徐,孙山吐出一口带着魅香的浊气,仍然有些不知所措。
      “哟,新郎官起来啦?哎?怎么还穿着吉服呢?”
      一口气都没喘匀就被叫住,该是在外头等了许久吧?
      迎面堵上他的是这宅院里的老妈子罗氏,不用说,肯定也是宫里出来的。

      孙山本以为宫中之人都是端庄冷峻的,但罗氏的出现则完全颠覆了这一印象。
      “吉服都舍不得换,想必孙郎君对这美娇妻满意得很吧?昨夜洞房可是快活了?哎哟,你瞧你这衣服皱的,干什么了这是?呀!肩膀上这印子怎么像是绳子勒出来的啊?”

      孙山本就心乱如麻,被罗氏这么一念叨,头都快炸了。没办法,又不能给宫里的人甩脸子,他只能使出士子的绝活——书遁。
      “罗妈妈,殿试在即,我还得抓紧温书。些许闲话,不如以后再叙吧。”

      那罗氏倒也识趣,口口声声说着‘不敢耽搁郎君读书’,扭头就走。可没走出多远,孙山就又听见一声冷哼。
      “哼,穷措大,还真把自己当这的主人了!”
      此时孙山的过人听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能听得这么清楚,完全是因为说话之人根本没有压低声音——这话几乎就是直说给孙山听的,只是没明着撕破脸皮罢了。

      是啊,自己一个穷书生,无钱无势,偏还一头扎进了天家纠纷,谁能看得起他呀?
      之前说读书只是托词,可现在,孙山真想好好读会书了,一是准备考试,二嘛,多少可以逃避现实。

      可是在这偌大的宅院里转了两圈,孙山竟然没有找到书房。
      他们甚至在前院的一角挖了一个浅塘出来,却没布置一间书房?事实上,整个院子里大小十几间屋子,大部分都是空置的,连半件家具都没有,可见筹备之匆忙,故而有取有舍。
      也没错啊,整座院子的确就是一个藏娇的金屋。挖个池塘能让陈姑娘养鱼赏莲,可书房对她有什么用?这里属于他孙山的,只有那间他尚未踏足的小室。

      而孙山也看明白了,物是天子一方筹备的,而人,或许就是太后一方的委派。
      昨夜婚礼的热闹退去,今天宅院里一共只剩下五人。除孙山之外,还有眼下正在卧房里问答的主仆两人,罗氏,以及守在正门的一个军士,好像是姓杨。

      不管之前怎样,杏儿给陈庭柳下药,定是倒向了太后一方。而仔细想想,方才罗氏凑上前来的几句问话,无不指向房中之事,还隐隐透着猜疑,那就不太可能是天子一边的人。至于那杨姓军士,明明比孙山矮半头,却从来只用鼻孔看他,心中的鄙夷根本毫无遮拦。那么他是哪边的人,孙山都懒得去想了……如此霸道傲慢,就当是太后的人吧。
      这院子,五十个人住都能挤下,眼下却只住了各怀鬼胎的五人。当真是冷清,萧瑟,阴霾,荒寂。

      “我可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好活儿啊!”
      带着愁绪和丝丝悔意,孙山在前院浅塘边上一坐就是大半天。

      孤塘无漾水清浅,寒梅零落映幽颜……

      这期间,杨姓军士练了一套枪法,虎虎生威,看来不是什么泛泛之辈;罗氏往后院送了一趟饭食,那食盒小得过分,不过隐约散出的味道还是挺香的;杏儿背着个小包袱离开了,面带泪痕,不知还会不会再回来。
      他们每个人都从院子里经过甚至停留,但谁都未曾跟孙山说过半句话,甚至都没看过他一眼。

      ……料峭春风不曾问,院中枯影若等闲。

      然而更可悲的是,孙山竟然感到庆幸——若是罗氏真给他也送一份饭,敢吃吗?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下药!被人无视,总好过被人陷害吧。
      这日子,还真是妙不可言!

      而孙山不知道的是,此时皇宫的宝慈殿中,气氛也有些不妙。
      “荒唐!吾让你盯着柳儿的婚事,可曾让你下什么春药?你也是堂堂皇亲国戚,怎么净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
      正被刘娥指着鼻子骂的自然就是刘从德了。

      刘从德连声认错,却也不无委屈。
      “侄儿是心急了些。可官家分明是安排了一出假凤虚凰的戏码来欺瞒姑母,可笑那柳儿不自量力,也敢学姑母的路子?侄儿只想破了她的痴心妄想,越快越好!”

      “糊涂!官家和柳儿想做什么,吾岂会不知?若只图一时之气,吾又怎会由着他们胡闹!”刘娥起身走到窗边,望向了福宁殿的方向,叹道,“官家到底是长大了,行事愈发叛逆,不听规劝。然而想法仍是青涩稚嫩,偏偏还眼高手低……唉,一国之君如此不堪,岂是皇宋之福?”
      刘娥的忧愁,刘从德其实不以为然。他巴不得赵祯长成个废物,刘氏一族好永掌大权。不过心里这般想,却不妨碍他嘴上的称赞。
      “还是姑母看得透彻!”

      然而刘娥并没有因为这句奉承而露出半点笑意。
      “所以你听明白了,吾许了官家这次胡闹,是要以此事跟他斗手段,勘情势,教他为君之道!那些个下三滥的招数,不许再用了!”
      “是,侄儿明白!”

      见刘从德答应得痛快,刘娥又多瞥了他一眼。
      “别想着跟姑母耍什么小心思。柳儿出宫之后是怎么病的?好好的新房里哪来的绳子?这些小花招瞒得过官家,却瞒不过吾。哀家便把话放在这,若是柳儿意外身亡,不管是病死的,还是自己上吊死的,责任都在你头上。到时候官家找你算账,谁都拦不住。”

      这下刘从德是真的怕了,他立刻伏跪在地,高声请罪。
      刘娥不耐烦地摆摆手,这样的空话她早就听腻了。
      “好了,吾也不是怪罪于你。只是你要记住,过犹不及的道理,我刘家人不能不懂!”
      “是是是,侄儿谨记姑母教诲!”刘从德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又问道,“只是侄儿愚钝,敢问姑母,柳儿不能轻动,那助官家行事的士子,又该如何处置呢?”

      这一问倒让刘娥沉吟了片刻。
      “曾公亮此人虽有些功利,但才学心计都不差,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一代名臣。你莫要去寻他的麻烦。至于那个孙山……”
      刘娥的眉头皱了一会,而后缓缓吐出了四个字:
      “……再看看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出了点小问题,现在已经解决了,更新恢复。
    前三章调了一下排版,内容没有更改。
    以后尽量不断更,争取一路全勤到完本!
    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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