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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转变 ...

  •   孙山和杨怀信这场打斗,动静不可谓不大。而且这一场冲突,表面上看还是由两方女子引起,断没有无人观战的道理。
      陈庭柳匆匆换好衣服,打开一条门缝偷偷看着,这些响动全都落入了孙山耳中。
      而那三个婆子互相搀扶着,扒在二门外头往后院里张望,更是不可能逃过孙山的眼睛。
      然而随着体力消耗,孙山不得不更加集中精神,便顾不上两边的看客了。

      直到陈庭柳忽然大喊一声:“小心——!”
      孙山这才意识到有危险临近。

      原来那三个婆子见两人相持不下,竟然从前院的浅塘里各捡了一块卵石。趁着孙山辗转腾挪,正好背对她们的时候,三人一齐将石头掷出。
      “让你拿鸡蛋扔我们!”
      做着背后偷袭的阴险之举,罗氏竟然也找到了一个理由,师出有名,真不愧是宫里出来的。

      而孙山听到陈庭柳的示警,想及时闪躲却不容易。一是杨怀信的铁枪逼得紧,二是时间不及,气力将尽,又是背后遭袭,实在是躲不开!
      不知是不是方才扔鸡蛋扔出了手感,三个婆子的石头打得还挺准,一个击中后脑,一个击中腰眼,还有一个击中了右腿腿窝,竟是无一落空。

      幸好她们的力气都不大,头上起个包,腰上疼一下而已。然而打中腿窝的那块石头却坏了事,正好砸在了委中穴上,一下子卸掉了孙山右腿上的气劲。
      孙山一个踉跄,破绽大开。杨怀信也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下意识地继续攻击,然后虚招实中,一枪扎在了孙山左肩肩头。
      这下杨怀信也吃了一惊,他虽然看不上孙山,却也不想伤他见血。用枪杆拍翻在地,羞辱几句,已是极致了。眼下的情形可以说是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杨怀信这一迟疑,孙山却不会放过机会。伤痛反而更激发了他的野性,把旁的事情都抛诸脑后,但求一胜!
      他借着跌倒的势头伏地一滚,把方才作恶的三颗卵石全都扫入手中,随后旋回跃起,三石连发,全都打向了杨怀信的面门。
      杨怀信急忙闪躲,却只躲过一颗,被后面两颗卵石分别打中了面颊和鼻子,一时涕泪横流,鼻血四溅,眼花耳鸣,立时乱了方寸。而孙山已至眼前,一拳猛击小腹,力道之大,打得杨怀信直接跪倒在地,身子弓成了虾米。

      从陈庭柳出声警告,到杨怀信倒地败北,一切起伏反转,其实不过几息之间。
      以至于三个婆子看到孙山被打伤,连称赞和讥讽的话都没能说完,杨怀信已经倒在地上了。

      夕阳西下,微风晚霞。
      孙山从地上拾起杨怀信的铁枪,居高临下欣赏着失败者的眼神,问道:
      “怎么,觉着输的冤枉?”
      杨怀信咬着牙翻了个身,仰面朝天,颇为硬气地抹着脸上的血迹,忿忿地说道:
      “哼!我手下留情,你下手倒狠,还用暗器偷袭,未见公平,如何不冤?”

      孙山挽了两个枪花,觉得不太趁手,又垂下枪尖虚点着杨怀信。
      “你用兵刃打我空手,后面还有喽啰扔石头乱我阵脚,我可喊过一句不公?战场上生死相搏,不择手段,又何曾有公平可言?你心存杂念,失却专注,导致胜势落败,还有什么可冤的?”
      孙山发力将铁枪杵在了地面上,枪杆击碎了青石板,枪身矗立,直指苍天。
      “当然了,若是你这一辈子只想看家护院,与人比武切磋,就当我没说过。”

      杨怀信面露惭色,艰难地坐了起来,问道:
      “你上过战场?”
      “没有,只是曾在山林中与野兽搏命罢了。”
      孙山说得淡然,但方才显露了一身本领,已经让人再也不敢轻视于他。

      而陈庭柳适时出现在一旁,毫不留情地往杨怀信心口戳起了刀子。
      “你瞧瞧你,站也站不直,打也打不过,真是个当兵的料吗?还是名将亲族呢,为国为民一点贡献没有,就知道替那外戚衙内看院子,甘心充当门下走狗,丢不丢人呐?”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杨怀信只觉得陈庭柳的毒舌比那两石一拳还狠,他拔出铁枪,一手掩面,跌跌撞撞地逃离了后院。

      三个婆子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孙山上前一步,向三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士人礼,温和地说道:
      “多谢三位的石头。日后还望好自为之。”
      无论动作还是言语,全都是温文尔雅的。可罗氏三人偏觉得不寒而栗,话都没敢应一句,便四散而逃。
      后院里一下子就清静下来。

      寒铁吟风啸,石羽弄惊涛。

      拳炎燃虎魄,一战碎心牢。

      孙山长出一口浊气,仰头望那红霞满天,心中顿觉阔远,仿佛那昂扬坚毅的山中少年又活了过来。

      此时一阵香风吹来,还夹杂着一丝丝鸡蛋的腥气——是陈庭柳关切地凑到他身旁。
      “孙山,你的伤不要紧吧?”
      平日做戏时可是称过相公的,而此时被陈庭柳直呼姓名,孙山反而觉得更加亲近了。
      他由衷地笑着,耸了耸受伤的左肩,语调轻松地答道:
      “不妨事,我及时缩紧了筋肉,没让枪尖扎进去太深。而且杨怀信其实也收了力道,当真无碍。”

      陈庭柳的眼睛弯成了一双月牙,一种前所未见的光芒在那朦胧月色中隐隐闪动。
      孙山并不确定这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这种光芒让他身心舒畅,甚至想要引亢高歌。
      不行,只是久违地打了一架,心里好像有些忘乎所以了。孙山怕再看着陈庭柳的眼睛,自己又会重新升起什么非分之想,破坏了如今的氛围。

      “陈姑娘,我出门一趟,很快就回来。”
      “是去医馆治伤吗?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陈庭柳的关怀让孙山既欣喜又惶恐,脑子更是一团乱麻。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独自出去冷静一下,真的很有必要。
      “不必了。现在我出门倒是容易,陈姑娘若是出去,很可能会再兴波澜,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不如回屋中稍待,看看蝶儿脸上的伤。我快去快回,咱们一同晚膳。”

      劝住了陈庭柳,孙山步履匆匆,直往前院大门走去。
      杨怀信正拿一块帕子擦着脸,看见孙山要出门,只冷冷说了一句:
      “某家不拦你,外头那些人却不会不管。你难道要一路打出去吗?”
      “什么打出去?我可是读书人!”

      后来的事情证明,陈庭柳那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确是念在了大宋的命门上。
      孙山刚走出院子,就见几个气息不善,平民打扮的人围拢过来,必是皇城司暗哨无疑。
      孙山也不等他们逼到跟前,自坦然伫立,以刚正之声喝道:
      “吾乃今科贡士,下月还将进宫殿试。尔等何人?欲将士子软禁家中吗?”

      马行街亦是内城繁华所在,陈府虽不是座邻正街,但门前道路上也有不少行人。听见孙山高喊,不少好事之人就开始四下张望。那几个皇城司暗哨皆是一愣,也不知如何是好。
      孙山见状,又往前走了两步,原话再喊一遍,还用目光锁定了鬼鬼祟祟的那几人。
      领头的还真不敢把事情闹起来,权衡一番,终于还是缩起脖子,假作路人,从孙山面前离开了。他的手下也有样学样,真无一人敢当街阻拦士子。

      孙山摇头苦笑,真觉得自己先前是自戴枷锁,谨慎得过了头。陈庭柳提醒他的话,曾公亮也说过,怎么早没开这个窍呢?
      而得知院中变故的刘从德,大概明日就会登门问罪。不知道他这个皇城司的小头子,是不是也会如此敬畏士人。

      孙山并没有去什么医馆,随手买了两条碎布,自己包扎好了肩伤,又在左近街上挑那物美价廉的熟肉买了一些,然后就回返了陈府。
      这一晚上,三个得胜将军好好吃了一顿肉食饱饭,连一犬一隼都跟着沾光。

      第二天一早,孙山主动请缨出门买朝食。蝶儿的脸肿着呢,怎么好再让她去跑腿?
      一出院门,倒是没再瞧见什么暗哨,却是一头撞上了骑马赶来的刘从德。

      刘从德也看见了孙山,他不等马停就仓促跃下,镶着宝石的马鞭随手甩了两下,再一开口,却是把孙山吓了一跳。
      “孙兄……”
      怎么回事?没睡醒呢?

      孙山连连摆手,这回不再是卑微,而是打心底觉着别扭。
      “当不起衙内如此称呼。”
      “如何当不起?”刘从德竟是上前一步把住了孙山的胳膊,亲热得让人心里发毛,“孙兄娶了柳儿,小弟娶了王君怜,是官家唯二爱慕之人。我上次就说了,咱哥俩同病相怜,称兄道弟那不是应该的吗?走走走,小弟请孙兄吃些朝食。”

      昨日里苏醒了野性,转换了心态,孙山觉得自己已经脱胎换骨。面对飞扬跋扈的杨怀信,他可以一拳打过去。可是这笑脸相迎的刘从德又该如何应对?孙山心里还真没个准数。
      于是稀里糊涂地,孙山就被刘从德拉到了一处酒楼。这家是清早就开张,也做着朝食生意,所售汤点肉羹自是比小铺子里要精致,也昂贵得多。

      最终,刘从德用吃一份,带三份回家的条件,终于劝得孙山安坐。
      不用自己掏钱,还能让陈庭柳吃上一顿丰盛的朝食,倒也是一桩美事。当然更重要的是,孙山也想听听刘从德到底要说什么。
      也许……眼下的局面还可以有一丝转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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