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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寿宴惊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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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亦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闲散王爷,除了每天必须的早朝之外对朝堂之事几乎不闻不问。平日里不是在府里宴请一些王孙公子就是出府去赴人家的宴,或是去像凝竹楼一样的青楼,流连于声色犬马之中。他也不是不喝酒,但我却从未见他醉过,不知是酒量太好还是自制力太好。
白天我会和弄影一起出席端木亦举办的宴会,晚饭过后我却要单独去他的寝屋“宁逸阁”弹筝。
“宁逸阁”很大,装饰得很是高贵雅致。
开始的几天我一直很不自在,端木亦虽然再无轻佻的语言和举动,可他的脸上始终似笑非笑,看似无害,眼神却像能看透一切,聚成无形的压力,我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除此之外,我忌讳的就是大晚的上跟他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要是遇上哪天他不在府中,我就会如临大赦般兴奋上好半天。
现在我还是无法完全撇开那些不适,但是我会尽量视他为空气,无视那些无形的压力,在音乐中自我陶醉。
再过十来天就是太子端木廉的三十寿辰,端木亦吩咐弄影和我在他的寿宴上演出,让我们好好准备。我趁此机会也不用每天到他房里报到。
八月二十七,也就是太子寿辰这天,端木亦很早就领着我们和几个侍卫随从到了太子府。在他们当中我认出了当日拿刀架在我脖子上说我是刺客,叫沉见的家伙。我从巧心口中多少也了解了些他的情况。他是瑾王府的侍卫副首领,年纪轻轻,武艺却已经是侍卫中的佼佼者。平时不苟言笑,性子很沉。这倒是很符合他初次给我的印象。他还是端木亦的贴身护卫,对端木亦和王府甚是忠心不二。
我进了瑾王府也见过他几次,都是远远的看见他站在端木亦的身后。很奇怪他身为端木亦的贴身护卫我却从未在宁逸阁见过他,因此我也从未跟他正式照过面,就不用担心被他认出来。这次他似乎也没注意到我,让我很放心。
到了太子府,一个下人领着我和弄影在一处类似舞蹈房的屋子歇息。
此人在盛气凌人地吩咐了那套和陆伯相似的言论后,还特意嘱咐我们晚上表演前要好好练习练习,别到时候出岔子。原来陆伯对我们的态度让我觉得像是寄人篱下,可现在这太子府的下人对我们说话的口气就像对待比他还下等的人。
弄影依旧一身清傲,全当没听见,而我却是不吐不快,愤愤地说道:“不管怎样我们也算是瑾王府的人,这人也太不把瑾王放在眼里了!如此看来这太子府的一条狗也得比别家的狗金贵了去!”
弄影却淡淡地吐出一句:“我们从来都只是凝竹楼的人。”
听了她的话,我先是一愣,继而愤懑的情绪被黯然所取代。原来在瑾王府待了近两个月我竟一厢情愿的认为我们是瑾王府的人,可今天是在瑾王府,明天呢?王府的奴仆就算再低贱,可卖身契在王府,总算得上王府的人,而我们一没身份、二没地位的,在别人眼中不过风尘中人,哪有资格说是瑾王府的人。
中午吃过饭回到屋子不久,就看见端木亦和太子端木廉来了我们的屋子。
在锦艺盛会那天我并没看清太子的样貌,只觉得他的声音很温和。今日一见,样貌也与我想象中的有不少出入。一直觉得一国的太子应该会有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就算没有,当了太子总也该培养出一定的威严感来,可眼前的这位确是儒雅有余而威严不足。
端木亦今日着了一身暗红锦衣,太子则是象征性的明黄锦袍,都是相当正式与华丽的装扮。只是他们俩站一块儿,倒是端木亦更显得贵气逼人些。
我跟弄影刚想低头给他们请安,太子就抬手:“这些虚礼都免了。”
这太子不仅生的儒雅,连脾性也随和,听他说话的口气就知道了,没有太子的架子,如初春的阳光般照的人心田暖暖的。我不禁感慨那端木亦怎么就和他哥差那么多。
本来还好奇他们在这里的出现,毕竟这太子府的下人都不太待见我们,可在看到太子看弄影时脉脉含情的目光,一切就了然于心了。可是为什么锦艺盛会时他没去竞价,而是让端木亦得了机会,他们兄弟俩不会同时看上一个女子吧?但是端木亦仅视弄影为舞姬而已,在瑾王府这么久还从未见他对弄影有什么其他心思。不过,好像与我无关,我不过是这里的过客,不想和这里的人事有过多的牵扯,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别过于拘谨了,随意坐罢。”太子继续温和地说。
“太子殿下,在下忽觉肚子不舒服,可否容在下离开一会儿?”眼下这电灯泡是当不得的。
“沈乐师请自便。”太子回头对这门口候着的小厮道:“图海,带沈乐师如厕。”
出了门,我当然不会傻到要那个叫图海的小厮带我去厕所,走了一段路之后,就对他说肚子不疼了,然后夸了这太子府一番,把我能想到的形容词都用上了,还装出很想四处走走的样子。这小厮倒是比原先那个和善多了,对我也没有不屑之意,加上我天花乱坠的言语,他也就答应了,不过只能在我歇息处的附近,不可走远了,不然他担待不起。
其实这附近就大的够我打发时间了。我在不远处的湖边慢慢踱着步,图海就静静地跟在我后边,也不多语。
眼下已是初秋时节,可这太子府的花木依旧繁盛,青葱粗壮的古木没有丝毫萧索的意味。
“沈乐师好雅兴。”我闻声回头,端木亦那魅惑的脸就这么毫无预期的闯进我眼里,我习惯性的往后退去,却忘了我现在站在湖边,脚下一打滑,整个人就这么往后倒去。这下完了,我不会游泳!我紧紧闭上眼睛,此时的表情估计和先烈们英勇就义时差不多。
就在我以为落水无疑时,感觉腰上一紧,身体被带了上来。等我站稳睁开眼睛,发现端木亦漆黑的眼眸在离我一尺不到的地方,我们的身子紧挨着,他的手正搂着我的腰。
我突然想到寻秦记里也有这么一幕,人家公主被项少龙那么搂着心里该是欣喜万分的,我当时还为这一幕激动不已,称赞它拍得恰到好处。可现在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因为我不是赵倩,眼前也并非我心仪之人。可是我怎么觉得我的心跳有些杂乱?
端木亦微笑把脸凑近来,我下意识地把头撇到一边,却听见他蛊惑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乐师是想一直让本王这么抱着吗?”
我才发现自己竟没有及时推开他,脸上开始发烫,双手用力推他。他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道:“乐师好像忘了自己还站在湖边吧。你这样推开本王,本王只要一松手,你定会落水,本王可不能保证能再次拉住你。”
他这么说好像是有道理,可是我们这样算什么,我刚想开口让他松手,却被他接下来的话惊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其实本王倒是不介意这么搂着你,沈姑娘!”
我的脑子有几秒钟的死机,但立马恢复清醒,不知他是真的认出我还是仅仅只是试探,我来个死不承认他也不能拿我怎样。“我不……”想要狡辩,他又先我一步开口,吐出的气息拂过我的脸庞:“姑娘想否认吗?本王倒是有很多法子能让姑娘承认呢。”
我确定他不是在试探我了,也相信他确实有方法可以让我承认,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说话默认吧。
“三弟!沈乐师!你们这是…….”端木廉温和中略带吃惊的声音传来,我才发现他和弄影已经在我们身边不远处。天知道他们看到我和端木亦此时的样子会有什么想法。不过他们的出现倒解了我眼下的麻烦。
端木亦松开我,微笑着对他们道:“皇兄无须吃惊,方才沈乐师险些掉进湖里,臣弟刚巧经过就拉了他一把。未及臣弟松手,就被皇兄遇见了。”
端木廉露出了释然的表情,道:“原来如此。不过沈乐师你不是身体不适吗?怎么……”
“哦,是在下在途中忽觉肚子不疼了,又觉得这太子府风景甚是好看,好说歹说才让那领路的小哥带我到的这儿。”说到那个小厮,他人呢?我扫视了一下四周,才发现他早已不知所踪了。
不待我多想,就听端木亦道:“皇兄怎的也和弄影姑娘出来了?”对啊,我跟端木亦都出来了,那屋子里就剩他们两个,端木廉不是应该好好把握机会吗?
“呵呵,是弄影姑娘觉得屋里有些闷,想出来走走。”我看看弄影,她除了一贯的清傲并没有过多的表情。我想那定是借口,连我都看得出太子的眼神,弄影又怎可能不知道,她不想和端木廉单独相处怕是对他并无意思。
在来太子府之前我就听说夔国是一个及其尊崇佛教的国家,大至皇家事宜小至平民百姓的婚嫁丧礼都会带上佛教的礼仪,所以这次太子寿辰要先由伽竺寺的夕空法师主持寿前仪式。
伽竺寺是夔国的第一寺院,而这位夕空法师据说是夔国迄今为止最为年轻的皇家祭司候选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深得佛法精髓,还跟随过现任祭司去他国传教讲佛,在他国也是赫赫有名的。
我所知道的这些基本上都是从巧心那里得知的,而她说到那夕空法师的时候除了崇敬眼中更多的竟是倾慕,惹得我很是好奇一个和尚,竟有如此大的魅力。
我和弄影进大殿的时候宴会刚开始,宾客们分座大殿两旁。一条赭红和金色相间的华丽地毯从殿门口一直延伸到殿中央不太高的台阶上,毯中央已有一些舞姬翩然起舞。
端木廉和一盛装女子座于那台阶之上,我猜那女子应该是太子妃,不过我和他们的距离隔得有些远,除了她明艳的服饰外看不清其他的。整个布局倒有些像中国汉朝的习俗。
我们被安排在比较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那些宾客们相互把酒言欢。
靠台阶较近的小长桌边一抹蓝灰色的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要知道能来参加太子寿宴的除了我和弄影这种情况特殊的可都是非富即贵之人,身着衣物没有不光鲜亮丽的。但看到他空无一物的头顶和他胸前的佛珠时我就心下了然了,那人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夕空法师了。
我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清逸之感,在这浮华喧嚣之地,于这华光异彩的众人中飘然而起。
得道高僧果然是非同一般的。
殿中央的舞姬换了几批之后,就是弄影出场了。
我被安排到了特定的地方弹筝。这里离那台阶不算远,我勉强能看清上座的太子妃。只见她妆容典雅,微笑含而不露,虽不是倾城之姿确是富态贵气十足。
随着弄影的眼神示意,我轻抬手指,慢慢拨动琴弦。清脆婉转的音符跳跃而出,整个大殿霎时安静了不少。弄影一袭紫色舞裙上的艳丽牡丹随着裙摆的起落而起落,似在风中摇曳,长长的水袖在她手臂的扬动下如波浪般起伏。
一舞终了,叫好声在安静的大殿中爆发出来,叫再来一曲的不在少数,一时间弄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我抬头望向上座的端木廉,动情之色溢于言表。
收回眼神时,我的目光却与端木亦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白天他点破我的身份后我就没再见过他,先前进来时也因人多而未曾在意到他。当他那么肯定我的身份时,我就知道他肯定一早就识破我的女扮男装了,只是不知他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点破。
此刻他正坐在离我不远处,隔了那华丽的地毯,他用他那依旧无波的黑眸直视着我,似乎还带了些探究的意味。
我无意与他对视,微微低下头,准备退回原先的座位。却听端木廉朗声道:“既然大家如此赞赏弄影姑娘的舞姿,那姑娘就再来一舞罢?”
“弄影自然听从太子殿下吩咐。”
没走成,只能坐下继续。
不知是不是我多心,总觉得弹这曲时端木亦一直注视着我这里,我可以感受到他的眼神,是每晚去他寝屋时我刻意避开忽视的眼神。
原来我可以刻意忽视它,可现在我的身份被点破了,也无法再若无其事地继续当他不存在。我内心的不安又开始一点点涌上来。结果这一曲我一直无法完全投入,还弹错了几个音,幸好其他人都把目光放在弄影身上,不会留意我这个小小的乐师。
这曲完后,我赶紧退回原处,胡乱地吃了些东西,却味同嚼蜡。我不愿再待下去,就一个人出了殿。
初秋的夜晚已颇有凉意,我穿的并不算少,可还是打了个寒战。
此时我又一次深深地想念起我的家人,不知道我消失了这么几个月他们还在不在找我,不知道他们没有我在身边还习不习惯。我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玉,细细地抚摸着上面精细的纹路,也不知它何时能带我回去。
思念过于沉重,我蹲下身子,把头埋在膝盖间,眼眶微微发热胀痛起来。我想我还是不够坚强。
不知是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还是有人走路生来就没有声音,我回神抬起头,端木亦又一次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周围回廊中悬挂着的宫灯散发出的昏黄色彩印在他魅惑的脸上,如隔着一层薄雾般让人看不真切,可他投射来的熟悉目光确是那么真实。
我把头撇到一边,用力眨了几下眼睛,企图把某种液体驱散。接着我深吸了几口气,缓缓站起身来,瞥了一眼端木亦,他忽的微扬嘴角,道:“姑娘对这太子府的风景还真是念念不忘哪,竟放着那些美味佳肴不管,独自欣赏起夜景来了。”
我正憋闷着,要知道我出来透气就是因为他,他却在这儿说风凉话。我一时血气上涌,不顾他的王爷身份,不顾我还受雇于他,不顾任何后果,就想一吐为快,于是盯着他愤愤道:“王爷还真是说对了!我就是念念不忘这太子府的风景,需要独自观赏那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故意把“独自”两字说重。
说完,我迈起大步朝前走去,从他身边经过时却听见他略含笑意的话语:“姑娘这么和本王讲话就不怕本王降你个不敬之罪吗?”
我停下脚步,转过头,对他展开了一个无比大的笑容:“王爷可是个人人称赞的好王爷,又怎么会和我这个小女子一般见识呢?”
端木亦也露出了绝美的笑容,道:“呵呵,既然姑娘这么说,本王还真不好降罪与你。不过可否请姑娘下次先恢复原貌再笑呢?本王对姑娘如此的笑容可是消受不起啊。”
我再次气愤了,现在虽非我真面目,然第一次被人拐着弯骂丑的滋味还是不太好受的。但转念我就恢复了平静,我不想再跟他耗下去,我不是他的对手。
忽略他的话语,回正头,继续走。
就在我离那大殿门口不远时,有嘈杂声从里面传来,我加快脚步想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时,就见一人从大殿冲出来,后面还有好些侍卫样子的人紧追着他。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人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用右手臂勒着我的脖子,拿着匕首的左手在我眼前晃动。我想我知道发生什么了,祸不单行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