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昭许》一江雨

3、新婚

　　几句压得江陈氏紧握鞭柄却是不敢下手。江雨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如果聘礼当真要退回，自己家花的那些便要从近来存的积蓄中填补，到时江家可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想到这儿狠狠打了个战栗，手指都开始颤抖。江华庆届时绝对会将气都撒到自己身上，而儿子刚开心没几天，怕是也要恨自己这个娘了。

　　气得音都走了，江陈氏却还是咬牙：“好好好，那你就给我好好备嫁，我倒要看看，嫁给那种书呆子，还带着个拖油瓶，你到时还能不能站得起来。”

　　想到这儿江陈氏倏地又笑开：“哦对了，你天天埋在田里，也没与村中人多交流，怕是还不知道洛家的事儿吧，这洛家刚提完亲便让洛瑾华和洛瑾贵弟兄俩从洛宅分了出去。现今两人就住在西北的洛家废院，一个看书看傻的呆子，一个混账调皮的小子，加上你这么个破落户倒也是绝配。”

　　说着说着江陈氏便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见到了江雨日后的惨状，也就收了声不再多言，任江雨现在如何，到了那种地方，也得被拖得翻不了身。

　　“谢娘提醒，那女儿更要为未来夫君多准备些事物了，也希望娘莫要忘了女儿的嫁妆。”

　　听完江陈氏的话江雨反而心底发喜，只有一个书呆一个小儿，那自己的发挥空间便大了。面上却不动声色，还礼貌得行了一礼。等江陈氏气得翻了个白眼自己回屋，江雨才直起身，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腹部，去随意煮了碗面吃完，收拾好后回屋。

　　借着门外的光打眼四顾，晨时刚收拾过现在就已乱作一团，用木棍将房门顶上，先去看了那方帕子是否还在，便随意整了整埋头就睡。

　　翌日闻鸡鸣而自起，开门将屋子重新收整一番，将准备带到江家的两件旧衣叠好收起，趁着江家人还没醒自己吃过早饭就出了门。

　　此前每日都是往返田地和江家，除了去村长家的路，连村中地形都没有摸清楚，所以梦中江雨逃跑时属实受了苦楚。现在不用为江家忙碌，离和苗大娘约好的时间也尚早，江雨便绕着洛村逛了起来。

　　还未走过半村，日头就挂在了头顶，想着还剩下四日倒也不急便转了脚往村长家。

　　今日村长不在，屋里只有村长夫人洛苗氏，见到江雨过来，她便拿了备好的小食递过来，两人就进了别间。

　　织布机虽已架好，但还空无一物。洛苗氏从排线开始教起江雨，先是给她一一展示，又让她上手试试，看江雨小心翼翼得动作，她倒也不催促，只指点着她推踩投接，穿梭打纬记得提综，等江雨熟练掌握所有步骤顺序能自己织布后，洛苗氏才从筐里取出昨日尚未缝好的布料在一旁缝了起来，顺便偶尔闲聊两句。

　　“大娘，我娘说洛二带他弟弟分了家，你可知道此事？”

　　想着江雨马上就要嫁人，想多了解点儿夫家事也属正常，洛苗氏便知无不言。

　　“是啊，听说是去你家提亲之前就有这想法了，那时候西南的洛家老院就重新修葺了一番。但原本是只有洛二分出来，可那洛三也是个小泼皮，把洛家宝贝孙子给弄摔了，据说洛老爷难得发了好大的脾气，就被一块儿分出来了。”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听老院那面的佃户说，那边的地也一并分给了他们，足足有三十亩吶，够你们三人生活的。”

　　“而且这洛家三小子虽然浑是浑了点儿，却极为听洛二的。放心，嫁过去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我这等身份能嫁入洛家已是高攀，万没有委屈一说......”

　　洛苗氏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洛家老二是个书呆，老三又是个混不吝的，到时就靠江雨顶家，怎会不委屈这孩子。不过倒也没有多劝，顺着江雨的话转移了话题，聊起村里趣事。

　　二人边织布边闲聊，倒是让江雨对洛村有了个大概了解。

　　洛村人口约有两百口，占大头的就是洛姓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儿，所以往上数总能攀上些关系，剩余的就是些零零散散迁移过来的。村子里除了村长管事外还有洛家的宗族祠堂，一些洛家人内部的大事便是由祠堂来管。现今族长已是六十九的高龄不再管事，具体管事的人是谁洛苗氏没说，江雨便也没问。

　　不过仅仅是这些，也能知道洛村为何如此民风淳朴，又这么热情了。而她要嫁的就是村中唯一的地主北山脚下洛家的二儿子，也就是之前村民口中的北头洛家书呆子。

　　聊着聊着时间便慢慢移到了晚间，洛苗氏要留江雨吃饭，被她婉拒便也不强留，让她明日早些过来。

　　如是晨间踱步看地形，白日村长家中纺衣织布，顺便帮苗大娘做些细活，晚间回江家睡觉。几日过去，婚期转眼即至。

　　满搦宫腰纤细，年纪方当笄岁。刚被风流沾惹，与合垂杨双髻。

　　染了脂粉红妆，又有洛家送来的嫁衣着身。眉目脉脉，颦笑自如，到了洛村初次上妆后的江雨顿时让屋内陪嫁的众人感到惊艳，纷纷将那赞美之词抛出。

　　锣鼓齐鸣，迎亲队到，接了新娘一路吹打，四散撒糖，间或夹杂着包了铜板的红纸包，引得深秋时节农闲众人纷纷过来蹭这喜气。

　　直到洛家旧院，新郎红衣素面，手挽红花立在一侧，已是等着新娘前来。

　　步出喜轿，跨过火盆，走上红毡，三拜天地。

　　堂上江洛二家老夫妻也被气氛烘托笑得合不拢口，只是双方都是为了自家儿子。

　　这些天都没遇到的江家独子江宥也和洛家长子洛瑾荣立在旁侧看着堂上二人，只是均为应付笑容，并没有多少实情真意。唯有跟在洛瑾荣旁边的三弟洛瑾贵激动地手都拍得通红。

　　任堂上众人心思各异，婚礼还是顺顺当当进行完毕。

　　待新人被双双带入新房，才有村民低声交谈。

　　“你们看了吗，那江家带来的嫁妆。啧啧，只有两个箱子，而且看那抬箱人的姿势，怕是里面压根没放什么东西。”

　　“江家可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真真是一毛不拔。”

　　“怕是觉得洛家老二被分了出来，所以就不够重视吧，这江家的真不是东西，欺负自家闺女不够，连着女婿也看轻。”

　　“小点儿声，江家的过来了，咱们去吃宴吧，虽说分家了，可今天这场喜事可全是北头洛家一手操办的，准备的好东西不少呢。”

　　至良辰宾客散尽，洛瑾华还被自家爹拉着低声说些什么，只他脑中空空，酒意上头，却是只字未进脑海。

　　待最后和自家父母告别完，洛瑾华便被弟弟扶到了新房前。

　　望着贴了大红喜字的房门，他倒是在考试之外难得有了紧张之意，虽然素来对读书以外的事与人都无甚感觉，但现今当真成了家又开始无端心紧。

　　抬起手指颤巍巍得搭在门上，猛地推开房门，只听吱呀一声仿佛敲在了洛二心上。

　　绕过屏风便看到屋里内侧那张大床上端坐的佳人。

　　无意识得屈起指节，取过一旁喜杆缓缓挑起盖头来。

　　鲜红的盖头慢慢升起，露出下面正微眯着眼昏昏欲睡的江雨容颜。

　　洛瑾华僵在当场，第一次和女子这么近距离相处，不知所措都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窘迫，手握长杆一动不动，和脑袋微点的江雨如同一动一静两幅图。

　　“娘...”后面一个子字被吞进喉咙里没再出口。

　　今日打从醒来便没有吃过食物，被红绸牵着拜堂入新房，各处礼节一一行过，腹中空空，但这盖头是要等夫君前来揭开才行，所以江雨趁着屋中无人，取了床上铺着的红枣吞了几颗，而后等着等着便索性睡了过去。

　　正熟睡时感到光亮洒来，听到声响，眼睫微动挣脱睡意，入眼便是一名清俊男子。

　　此前梦中虽也有过一面之缘，但因当时的江雨完全没心思去注意，只顾宣泄情绪而没有留下什么印象。但对于那样的自己，这个男子也始终没有以怒相向，只是每日让弟弟送来一碗饭。也是因此当时自己才能顺利逃跑。

　　所以对于村民们嫌弃的洛老二江雨却是感觉良好，意识到眼前人就是洛二。调整面部表情，眸中汇了暖光的少女对着面前男子抿唇微弯露了个羞赧笑意。

　　两人首次见面，一根细杆加一盖头隔着一男一女，一笑一愣。

　　自此江雨和洛瑾华便成了夫妻。

　　端坐圆桌两旁，合卺而饮，放下酒盏室内便再无声息。

　　见洛瑾华一副泰然自若惜字如金的模样，江雨起身倒了杯茶，又托过糕点放他面前，方开了口：“夫君今日饮酒甚多，先喝些醒酒茶再垫垫肚子。”

　　握着茶盏默默喝完半杯，对于如此体贴的妻子洛瑾华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他从未想过会真有个妻子，但她娘自幼便教导男子要成家立业，对于未来妻子更是要多加照顾。所以对于婚后生活他很是头疼过一阵，现在这个新娘子这么知趣倒不用自己费心了。

　　见洛瑾华动作，江雨也自然而然取过糕点果腹。如是一顿点心饱了七七八八。

　　看洛瑾华已经喝完茶在旁边看着自己，取了餐帕轻擦唇角：“夜深了，是该净身歇下，只是今日刚到，尚不知家中情景，不知夫君可能带我前去。”

　　点点头洛瑾华就起身想往外走去，步子一顿，扭头望向还坐着的女子：“跟我来。”

　　各自洗漱大被同眠，洛瑾华因酒意迅速睡去，江雨听到耳边传来的沉稳呼吸才闭上眼，伴着一室黑暗陷入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