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沈府 ...
-
夜晚薄薄晚风拂衣，淡淡荷花香夹杂而来。赵青命府中下人婢女点亮灯笼，好照亮沈老爷前往阴间的路，霎那间沈府灯火通明，那晚间暗色，被驱散到了角落。
沈府正厅依旧门屋紧闭，那续续断断，时有时无的悲呜声从门缝中泄露出来，守夜的婢女朝那门屋看了一眼，心中动容，小声对一起受夜的另一个婢女说道，“连容，沈夫人可谓是对沈老爷情深似海啊，沈夫人已经在这儿守灵多少天不肯离开一步了。”
名唤连容的婢女回道，“是啊，沈老爷不枉只有沈夫人一妻，无其他妻妾，只可惜如今有缘人阴阳两隔，实属遗憾。”说罢她微叹了口气，不在言语。
连雁见此，也不再做声。
夜已深，月亮高照，星光璀璨。守夜的两个婢女早抵不过倦意，深睡了过去，若换做平时，她们是万万不敢的，但如今泗音阁弟子坐镇沈府，又因白天做事劳累，他们才这么肆无忌惮地睡了过去。
虽已是六月夏天，但深晚夜风吹过，还是有些令人发冷，连容无意识得缩瑟了一下，又沉沉睡去，只余淡淡雅香在她们二人鼻间萦绕。吱呀一声，那一直紧闭的屋门打开，如果连容连雁此时醒来，就会看见她们口中情深意切的沈夫人此时正站在她们身边。
女子看起来有三十余岁，眼眶鼻头皆通红，显然一副哭过的模样，即使她眼角皱纹突出，也能看出她年轻时的羞花之貌。
她望着天边月，面无表情，轻声道，“我和他情深意切？”声音嘶哑，带着哭过的痕迹。
她哂笑一声，“天方夜谭。”
说罢，她便穿过连容连雁二人，走到她平时居住的雅舍。
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熟练走到灯笼处，刺啦一声点亮灯笼。火焰带来的光，照亮了她惨白的脸，随后她也不做停留，又去点燃了香炉，寥寥香烟，细嗅一下，竟是九月桂花香。屋中朝南有一处窗子，窗子外有一池莲花，她走过去关了窗子，又到床边坐下，像是在等什么人。
屋内桂花香混着莲花香的奇怪味道散了些许，桂花香越来越浓。
不过片刻，脚步声再次传起，一个容貌虽不及闭月羞花，但也清淡雅美的女子信步走来，她道，“今日祝影带回来三个人，他对赵青说是帮忙查沈元五被害一案的散修，但怜菊却并不觉得如此，他们二人带着一个昏迷之人来此查案，应该是祝影所怀疑和沈元五被害一案有关的人。”
王眉娥淡淡道，“祝影倒是个圆滑之人——他带来的人有何异常？”
楚怜菊道，“其中二人是林府余辜，昏迷之人是林家小公子林星辞，还有一人是散修名叫闻淮。”
王眉娥闻言，冷笑一声，道，“林府被害一案至今都不知何人所为，他们倒是有闲心来管别家之事。”
楚怜菊:“需不需要属下借口让其三人离开？”
王眉娥摆手，“不必，他们还不至于影响到我的计划，若是贸然遣走人，怕是会打草惊蛇——明日我便假死脱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和裴郎云游四方。”
楚怜菊点头，道，“裴郎君在暗倒是帮了我们不少，想必娥娘和裴郎君必定情定终身，不离不弃。”
王眉娥淡笑，这几日紧绷的精神好似在这一刻放松下来。
夜晚寂静。
贺棠淮此时正躺在厢房内熟睡，忽然划拉一声，凭着修仙者的直觉，他立马睁开了眼睛，眼前忽然白光一闪，他微微不适，闭了闭眼。
等到他再次睁眼时，一张面色俊美的脸放大在自己眼前，周遭亮堂堂的，原来刚刚是那人在点蜡烛。
一张脸突然放大在自己眼前，贺棠淮有些被吓到了缩瑟了一下，但只是一瞬，他又反应过来，微蹙着眉头想推开面前的闻折柳，但谁知对方力气比自己大，在他抬手的那一霎，他的双腕便被捉住，折到头旁。
姿势属实有些奇怪，贺棠淮薄怒道，“你这是做甚？”
闻折柳闻言轻笑一声，声音暗哑性感，微热气息拂过贺棠淮脸上，他一时有些恍惚。闻折柳并没有回答，只是压低声音道，“明天有事要发生，你信吗？”
贺棠淮道，“与我何干？松开我。”
闻折柳闻言果真放开贺棠淮，向后退了几步，灿烂笑着。
贺棠淮眼角直跳，心里强烈感觉对方没什么好话，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开口道，“马上就要天亮了，想必前辈也不差这一时的睡觉时间。”
说罢也不等贺棠淮反应，立马把贺棠淮从床上拉起，等着他下床穿鞋。
贺棠淮:“……”
贺棠淮不为所动，闻折柳挑眉看他，道，“前辈都到这里了，就不想看看沈府这出戏吗？”
贺棠盯着他几许，心里叹气，心说自己只想当个咸鱼，只是被带到这沈府中，想摆烂也会有人找上门来，等到这事过后，他一定要云游四方，不被所困。
贺棠淮最终还是穿好了鞋，等他直起腰的那一刻，闻折柳立马拉着贺棠淮的手直奔门外，等出了房门，他立马揽过贺棠淮精瘦的腰，飞到屋顶去。
贺棠淮:“……”
贺棠淮转头瞪着他，闻折柳也不躲，回他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贺棠淮:“……”
夜风徐徐吹来，带着冷意，贺棠淮缩瑟了一下，问道，“还没好？要不我们先下去？”
只不过等他话音刚落，目光所及的地方露出一抹红光，随即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闻折柳淡淡道，“是沈夫人所居住的雅舍。”
贺棠淮闻言一挑眉，随即想到这人比自己先到，沈府大概情型，他约莫都了解清楚了，但心中还是有疑虑，问道，“沈老爷被害一案，与你有何干系？”
闻折柳望着他无辜一笑，道，“我不过是看不惯人面兽心，口腹蜜剑的人罢了。”
贺棠淮突然走近，盯着闻折柳，道，“那为何要拉着我一起，这天下有的是怀揣着除恶扬善之心的人，为何偏偏找我一个平平无奇筑基修士？”
闻折柳也往前一步，他指尖绕着贺棠淮的发梢，散漫道，“天下无数人，但遇一知音何其难，我只不过觉得前辈和我十分投缘罢了。”
贺棠淮:“……”只见过一面就如此，未免太扯！
闻折柳说罢便转过头，道，“沈老爷沈元五是莲此境内数一数二的大善人，莲此百姓约莫都耳闻过他些许。几月前他曾救济过一名刚失女儿贫困老翁，这件事又被此地说书先生夸来夸去，让沈府面上又添一光，但可惜的是，那贫困老翁收钱后没几天，便暴毙而亡，有医者曾去看过，说是老翁误食毒草而亡。”
贺棠淮道，“老翁既得钱财，又如何会误食毒草？”
闻折柳回头微微一笑，道，“对，有人也曾怀疑，但那名医者说自己曾是这老翁同乡，老翁有时神志不清，怕是把毒草当佳肴，误食了去，再加上事后沈元五悲天怜地，把老翁善终，最后便又成了一个好事，人人传之。”
“正巧当时我来莲此游玩，某一日见过他们口中的医者，只不过当时他神色仓皇，像是在躲什么人，我心中好奇，便跟了上去，谁知便听到一个惊天大秘密。”
贺棠淮有些好奇，心中有些猜测，问道，“什么惊天大秘密？”
闻折柳故作神秘，道，“我听见那医者另一个人谈话，内容多是骂沈元五落井下石，不讲仗义——你说，外界传闻他和沈元五的渊缘，还能是为了什么骂沈元五？”
贺棠淮沉呤，“你怀疑那老翁是沈元五所害，医者是沈元五找来的幌子，沈元五怕医者说漏嘴，就想让他闭口——那沈元五为何要害老翁？”贺棠淮突然灵光一现，道，“老翁的女儿，莫不是被沈元五所害？”
闻折柳点头，道，“对，正是我所怀疑。你不是问我为何来管沈元五被害之事么，因为——那老翁名叫胡不归，与我幼年有恩。”
贺棠淮听到“胡不归”三个字心中一惊，转头看向闻折柳。虽然那张脸面无表情，但闻折柳还是看到了一丝裂缝，虽然转眼即逝，好似没有，但他心中，已然确定了一件事。
贺棠淮不知闻折柳心思，只是想到了自己刚穿过来时，刚接郁清到云清宗时，正是从这个名叫胡不归的人中接手。但他又疑惑，心道，胡不归又如何于这个名叫闻折柳是少年有恩，但自己对胡不归仅有一面之缘，原书中对他的描述只有寥寥一笔，对于胡不归他了解甚少，他心中疑团越来越大。
闻折柳没给他慢慢思索的机会，又道，“我来此正是调查此事，谁料沈元五已死，只好前往沈府调查。至于为何找前辈你——”他顿了顿，微微一笑，道，“前几日我便觉得沈夫人不对劲，外人都说沈元五和他夫人情深意切，伉俪情深，琴瑟和谐，沈夫人日日不出灵堂，一开始我也以为如此，但有一日我夜间睡不着，便出门转悠，就看见沈夫人从灵堂出来，旁边婢女皆都睡倒。”
“倘若沈夫人只是累了回去歇息，为何旁边婢女都睡着，一次便罢，接下来几日都是如此，并且她回去的路上无其他巡逻下人，这就怪了。索性我也就跟着去了，就听见她们说今日要假死脱身，只不过有个替罪羊，你猜是谁？”
贺棠淮面无表情，道，“你。”
闻折柳哈哈一笑，道，“前辈真是天资聪慧，见精识精啊！不错，正是我。”
贺棠淮无语，道，“那为何找我？”
闻折柳眨了眨眼，道，“不是说了么，我觉得前辈和我十分投缘，看戏的最佳位置，我自是留给了你。”
贺棠淮不想理他，转身看着那些下人救火了。
如果他转头，他就会看见闻折柳正以一个接近炙热的目光看着贺棠淮，那目光不该是一个少年人该有的。
闻折柳轻笑，师尊，果然是你。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沈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