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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凤栖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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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安离来教中的这段时日,发生了一件震惊江湖的命案,凤栖坞齐家掌门身亡。
裴宁实际上不怎么在乎那些人的生死,毕竟他已经见识过太多,但这次却有各种风声传来,说是他老人家给拍死的。
裴宁也不太在乎自己的名声,毕竟各种恶名他都给背了,只要哪里出了什么惨案,一句暗月神教就能给打发了,他懒得辩驳。
可凤栖坞现任掌门专门派人送来信函,这就让他不得不亲自跑一趟。
裴宁正好想要借此机会调查唐安离,于是便让唐安离与自己一同前往。
“听说你之前是南方的?”一路上颠簸,枯燥难耐,裴宁便引出了话头。
“是,我从小与爷爷相依为命,两年前他去世了,我就只好和乞丐们一起讨饭吃,后来就被人绑了卖到西域。”唐安离提及过往的事依然有些伤感。
“你有什么朋友嘛?”
“朋友……他和我一样都是孤儿,我们一起在巷子里挨饿,一起在屋檐下避雨,后来我们被抓到人贩子手里,他是我们那群人里唯一一个逃出去的,临走时和我说,他一定会回来救我的。”
“后来呢?”
“后来他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唐安离低着头,怏怏不乐。
裴宁似乎想起了些过往的事情,说道:“我曾经也是这样,抛弃过身边的很多人,也做过很多大部分人觉得伤天害理的事。他们没说错,我算是个魔头,可有的时候,能够选择自己的利益和自由已经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了。”
唐安离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说道:“师父,予人善和存己利并不冲突。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曾经做过的一桩桩恶事会给别人造成怎样的灾难?”
裴宁看着唐安离炙热的目光,竟感到一丝心虚,可身处江湖,哪些人手上没沾过血呢?
“唐安离,有些事情,你想的太天真了。还是放弃这种幼稚的想法吧,我活了百年,有些道理比你了解得更通透,只不过身不由己罢了。”
唐安离似乎想要辩解什么,可还是失望地撇过头去。
后来,裴宁就把话题给扯远了,他们就这样走走停停,一路来到了凤栖坞。
荷叶田田,碧波涟涟,素舸游移在小桥流水之间。两岸青砖黛瓦,小阁窗内的姑娘明眸皓齿,丰肌秀骨净娟娟。染坊铺肆着张扬的绸缎,方圆绮错。
裴宁靠在船头,和来往船只上的采莲姑娘相互调笑,等到了齐家门院,怀里盈满了莲蓬。
“喏,给你一个,莲子清淡香甜。”
唐安离忙接过,一粒接着一粒地投在嘴里。
他们跟着小厮穿过一间间门廊,来到大堂。
齐家上上下下皆披麻戴孝,还有一些做法事的人在各屋念念有词,裴宁发现各路江湖望族也都前来吊唁,而且还佩戴了武器,所有人都向他投来打量的目光。
“裴宁教主还真是日理万机啊,可算把您给请过来了。”一个身着明黄色官服的清秀男子语气不善地向裴宁说道。
裴宁也是见怪不怪了,回道:“是挺忙的,在家带徒弟呢。”
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唐安离,大家的目光便又投向这个青年。
唐安离有些局促地看了看裴宁,只见裴宁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意,丝毫没有慌乱。
“裴宁教主的确教导有方,徒弟穿了合身的黑服,只是您这大红的常服,还以为是来贺寿的。”
“齐旻,你就不用和我绕弯子了,学学你父亲,直爽些,有什么话便说吧。”
齐旻的父亲齐景也就是前任掌门剑法凌厉,心直口快,很有江湖意气,齐家也是在他的带领下日渐壮大。
而齐旻则注重官场,致力从政,心思深沉,剑法也是暗藏玄机的狠厉。
裴宁不大喜欢和这些人交谈,往往一件事情,他们要铺垫个一杯茶功夫再徐徐道来。
齐旻听见裴宁直截了当地回复有些不适,不过还是压住脾气,说明情况:“家父两月前从琅云堂回来,而后闭门修炼,直至上月末有人登门拜访,我才前去查看,结果便发现家父七窍流血……惨死在练功室。”
“七窍流血”这四个字一出来,众人便是议论纷纷,毕竟只有暗月神教的功法才会致人七窍流血。
唐安离听后皱起了眉头,向裴宁投来了探寻的目光。
“你是怀疑齐景死于暗月神教的人手里?”
齐旻不肯定也未否认,只是眼神里仿佛写着几个字“准确来说就是怀疑你干的”。
裴宁自然知道他们怎么想的,齐景好歹是掌门级别的人物,能取他性命的人世间寥寥无几,暗月神教中也只有他裴宁有这个本事了。
“人不是我杀的,你们爱信不信,唐安离,我们走。”
“这就想走?”齐旻声音中带着些怒气。
其他江湖人士也都自觉地将裴宁围住,更有甚者已经拔刀相向。
“我想走,没人能留得住。”裴宁带着嘲讽意味地说道,把玩着耳珰,戏谑地看着众人。
唐安离警惕地盯着四周,背靠着裴宁,眼神如同一匹恶狼。
“裴宁!你作恶多端,仗着暗月神教教主身份没人惩治你,你就能次次不受制裁,如今残害齐掌门更是暴虐无道,我呸,你个没有良心的贪官戾徒!”
一个正义凛然的剑客用剑刃指着裴宁咆哮,仿佛亲眼见到了裴宁的暴行,声嘶力竭的模样也煽动了其他人的情绪。
一众江湖侠客开始辱骂,不过没有一人敢上前和他真正地一较高下。
“一群蠢东西,还不如大白。”裴宁小声嘀咕着。
“大白是谁啊?”唐安离有些疑惑,暗月神教竟还有此等人物。
“那只肥猫。”
“哦。”
“真是麻烦,这些破事我才不关心呢。”裴宁边碎碎念边开始运功,而后施展了暗月神教的法术。
超强的气流让一些三脚猫功夫的江湖人士直接被掀飞了,更多的人则使劲运功让自己保持平衡,齐旻被他的内力震慑到拔不出剑,只能勉强站稳。
唐安离也吃力地靠在裴宁身后,咬着牙进行防备。
裴宁不过使出三成功力便已决出胜负,这里的所有人都接不过他的一招。
翻飞的红衣和凌乱的长发舞动着,内力形成的红色光晕包裹着他,更显得其妖艳无比。
“我说过,只要我想,就能做到,今早卜卦是诸事不顺,我本就心情不佳,你们不要触我的霉头。”裴宁一字一顿地说道,将“不耐烦”三个字写在脸上。
“那他呢?”
“师父!”
裴宁收起了内力,他发觉背后没有了唐安离的温度。
回头便瞧见齐旻有些吃力地抓住唐安离,嘴角还有血迹,应当是生扛了他的法力,将唐安离给捉住了。
“放人!”裴宁第一次感到恼怒。
“你……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家父还曾在我面前说裴宁教主不似传闻中的可怖,只是有些脾气古怪,清高孤傲。呵,如今看来,家父终究是看错了。”齐旻咬牙切齿地说道。
裴宁的确很不爽,但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他不喜欢管这些麻烦事,但这些麻烦事总是要找上门来,既然如此,那就只好亲自洗清自己的冤屈。
“你放人,我会把真相调查清楚。”
“如何信你!”
裴宁取下自己的官印,拍在桌上,“我将暗月神教教主之职的凭证放在你这儿代为看管。”
裴宁的官印是一只翡翠圆月,刻着“暗月神教”四个字,还有流苏装饰,整体泛着荧光。
齐旻端详了一阵,与自己的官印作比,确认并未作假后便放了唐安离。
唐安离一直挣扎着,如今一被放手就奔向裴宁,可就在这时,裴宁突然向他伸掌还带着内力。
“咻”的一声,唐安离发觉裴宁用手握住了一根箭,而距离他的头颅不过毫厘。
这一系列发生的猝不及防,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发现裴宁已经化险为夷。
裴宁端详着手中的箭,并未发现任何特殊,这说明了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他调动气息来感应附近的灵力,却并未察觉异样。
他望向箭射来的方向,那里是影影绰绰的密林,早就没了人影。
其他人也都有些坐立不安,有人竟然公然行刺,又全身而退,若非裴宁反应迅速,唐安离恐怕命丧于此。
“今天的事是我齐家防备不周,我会让人彻查,裴宁教主也请尽快找到证据,让齐某人和各路江湖人士信服。”齐旻已尽量将话给说圆了,摆明了不想再纠缠下去。
这也合了裴宁的心意,他现在只想快点把自己的冤屈给洗清了,倒也不是真在乎名声,只是不想连累唐安离。
“走。”
裴宁大摇大摆地走出齐家,唐安离惊魂不定地跟在后面。
“师父,我们现在去哪?”
“九州台,望东风。”
九州台,南方最有名声的客栈,九州通衢之地,汇集各路英雄无赖,能打探出不少线索。
望东风则是客栈的名酒,“瑶瓮酥融,羽觞蚁闹,花映酃湖寒绿。”香而不醉,沁人心脾。
裴宁带着唐安离来到人间烟火最浓的九州台,刚一踏进门槛,便有一手脚麻利的小厮引他们落座。
裴宁气质不凡,长相也是绝伦,右耳耳饰叮当作响,红衣更是引人夺目,西域特色的美人,一下子就成了焦点。
“师父,刚才……”
“吃点花生米,人多眼杂的,别乱说话。”
“知道了。”唐安离听话地闭了嘴,小心地观望着大厅的人。
这时他听见了一些争吵,便看到一个醉汉与一个富家子弟起了矛盾。
“大人真是莫见怪了,咱们这每天都有这种闹事的,一壶小酒给您赔礼道歉。”
裴宁点点头表示理解,同时塞了一把银子表明要上等的望东风,小厮喜笑颜开地跑了去,嘴里一口一个“老爷”。
后来有人嚷嚷着什么,发现竟是将九州台的管家给请来了,那人一袭白衣,气度不凡,看上去便是沉稳的主。
唐安离看见那人时,表情微变,不过立刻恢复了平淡。
他又悄悄地望了一眼裴宁,发现裴宁正倚在窗边,欣赏着湖光山色,全然没有关心这边的闹事。
唐安离暗自摸了下怀里的药瓶,眼神阴沉了下来,暗流涌动的杀意尽藏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