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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京郊,田垅村-----

      “奶娘,我爹去哪儿了?”鹿笙强逼着自己咽下了碗里粗谷子熬成的粥,腥味溢满了整个口腔,但他知道,这已经是花婆子能给他最好吃的饭菜了。

      花婆子见他强行灌下那汤水,心里亦是不忍,平素鹿郎中算得上是节俭,但上京城里的吃食比之乡下,已经是珍馐美味了,而鹿笙跟着自己来到这儿三日有余,除了头一顿实在适应不良,干呕了一声,剩下的时候,连眉头都不见皱一下,懂事的令人心疼。

      “你爹自是有他要去处理的事,我们且耐心等几日,你爹就会来寻我们的。孩子,你要是不想吃,那咱们就不吃了,我虽然穷,但买馍馍的两个子儿还是有的,况你爹在咱们临走前,也给了许多盘缠,你要是愿意,我老婆子带着你去别处讨个生活还是够的。”

      “奶娘别这么说,这东西虽算不上好吃,但奶娘吃这个长大,我吃奶娘的奶也长的健健康康,可见这粥是好东西呢。奶娘,我们把盘缠都留下来,万一爹爹回来寻我,发现盘缠都被我吃没了,那可不好。”鹿笙应道。

      花婆子点了点头,收过鹿笙面前的土胚碗,走出茅草屋,蹲在门外地上的小水池旁,开始洗碗。

      鹿笙瞧了几眼,亦步亦趋的跟着花婆子一起出了这破旧不堪的茅草屋,问道:“奶娘,我来洗吧。”

      “胡作,我老婆子还没老到那个份上,要我奶大的小少爷来做这些脏活儿,你快回去歇着吧。”

      “无妨,我在这儿陪着您吧。”鹿笙蹲下身来,两手捧着小脸儿,认真的看着花婆子。

      花婆子笑了笑,也便随他去了。鹿笙许是无聊,便起身去路边拾了个细木棍,又回到水池边蹲下来在地上涂涂画画的。花婆子见鹿笙那么小小的一团,心里难受得紧,便问他道:“小少爷在画什么?”

      “我没在画画,我在写字。”

      “哦?那您在写什么?老婆子不识字,小少爷教教我吧。”

      鹿笙这才抬眼看了一下花婆子,遂牵过花婆子的手,指着地上的一个字念:“这是‘爹’。”

      鹿笙学着学堂先生的模样,拿小木棍当教鞭指着地上的歪歪扭扭的字,一字一顿地念着:“这是‘我’,那是‘想’。”

      花婆子听罢,便明白了鹿笙的心思,道:“你想爹爹了?”

      “我没娘,自然只能想爹爹了。”花婆子听不出鹿笙是什么心情,他说这话的语气,就像随意说着今日吃了两顿饭这般平静无奇。

      花婆子没说话,只在小鹿笙的后背上摩挲了两下,这才发现,前几日奔波,鹿笙的外裳都被树枝勾烂了线边,露出来红色里衣的式样。

      花婆子说:“小少爷,您这衣服都破了,等你睡下了,脱给我,我给您补补。”

      鹿笙却说道:“奶娘,没事的,是我故意撕烂的。”

      花婆子惊道:“小少爷为何这般?”

      鹿笙道:“我怕爹寻不到我们,便挂在了村口那棵树上,这样爹就能快点找到我们了。”

      花婆子听罢,也觉得有理,便点了点头,继续手里的活计,却说道:“那也帮您补补吧,看着实在不成样子,只要小少爷不嫌弃粗布麻衣的才好。”

      鹿笙不回答,二人相对无言半晌,鹿笙望着天上的星星,突然说道:“爹爹已经走了三日了。”

      “嗯。”

      “今日是十五。”鹿笙接着道。

      “小少爷聪慧,还数着日子呢。”

      “医馆前院晒着的黄芪该收了,药房里的人参该拿出来了,过了立秋,那东西金贵,经不得潮湿晦暗的,还有师兄采回来的五味子,王大娘前日来交了定金,也不知送过去了没有。”鹿笙数着这些物事,哀哀道。

      花婆子知道鹿笙是想家了,一把揽过鹿笙的肩膀,安慰道:“老婆子陪着小少爷,小少爷大可不用操心那些个琐事。”

      鹿笙的肩膀微微颤抖着,花婆子仔细一瞧,原来鹿笙的眼泪早已洗尽了整张小脸,此刻掐着嗓子,强忍着泪,道:“往常这个日子,爹爹总会带着我一遍一遍的检查药房,过着一本本病历,他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

      花婆子明白鹿笙心里的难过,却只能说道:“你爹爹只是出外诊不方便带你去罢了,别瞎想。”

      “奶娘骗我,明明是因为我酿出的祸事,爹爹才不得不先送我来您这边,奶娘,如果我再也见不到爹爹了怎么办?”鹿笙颤抖着声音道。

      花婆子没有接话,回身看了一眼鹿笙,只见他定定地抬头看着天,花婆子循着他的视线望上去。今日乃月圆之夜,月色清朗,呈万里无云众星捧月之态。乡下不比京里,点了灯火通明,掩去了大半星河光华,而田垅村处于郊外,三三两两的用不起灯笼,便能真切的瞧见整片星河鹭起。

      二人相对无言,各自满揣着心事,倒是辜负此良辰美景。

      良久,只瞧见一个东倒西歪没气力一般地人影沿着小路朝小茅草屋晃了过来。

      花婆子紧张,忙签了鹿笙的手,鹿笙目力好,对着人影直接喊了出来:“爹爹!!!奶娘!是爹爹!!!”

      鹿笙泪眼婆娑,瞧见了熟悉的身影,一个猛子便扎进了鹿郎中的怀里,鹿郎中抱起鹿笙,轻轻抚着他的背,鹿笙趴在鹿郎中的肩窝,闻见了一股熟悉的草药香味。

      “爹,我想您了。”鹿笙奶奶地撒娇道。

      “爹爹知道了,以后都不会离开笙儿了。”

      花婆子也是喜极,忙说道:“老爷,见着您安好,我是真的替笙儿高兴。”

      鹿郎中疲惫的笑了笑,说道:“花婆子,那劳烦你快些将行囊收拾好,我们明日一早便出发。”

      “是,老爷。”花婆子笑着忙转身去了。

      鹿郎中放下鹿笙,捏着他的手腕子,将他转了个身,搭了脉检查鹿笙是否安好,又瞧瞧他可受了外伤。这才注意到鹿笙外裳破破烂烂的模样,转而问道:“这是怎么了?”

      “咦?难道爹爹没瞧见?”

      “瞧见什么?”鹿郎中心下一凉。

      “我扯下衣角,挂在村口那棵树上,想让您快些找见我们。”鹿笙茫然解释道。

      鹿郎中心头一紧,忽然大声斥道:“胡闹!谁让你这么做的!你是还怕不够招摇?!生怕别人寻不见咱们吗?!”

      鹿笙被鹿郎中突然的怒吼吓得哭了出来,花婆子听见动静,也从茅草房里探了身出来,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鹿郎中黑着脸一言不发,薄唇一抿,更是教人胆寒。

      急火攻心,兼之这两日来紧张的奔波,鹿郎中一时脑袋有些发晕,眼前似有星火闪烁,鹿郎中忙出手揉着目穴,试图减轻这阵晕眩感。

      鹿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见鹿郎中好似身上不爽快,便黏了过去,道:“爹,小笙错了,爹您不舒服吗?小笙替您看看吧。”

      说着便搭上了鹿郎中的腕子摸脉,鹿郎中本要甩开来,但实在是没有气力,便由着他去了。鹿笙用心听了须臾,忽儿地面色凝滞,鹿笙道:“爹,您…身上是有…”

      鹿郎中气虚,问道:“有话直说罢。”

      “爹,您身上有用过毒的迹象,而且现下余毒未清,是马钱子,蛇床子,丁公藤,还有蟾酥,这是矾毒。爹,您究竟都做了什么呀?!”

      鹿郎中有气无力的笑了笑,道:“傻孩子,你以为爹是怎么逃出来的。孩子,蝮蛇螫手,爹不得不出此下策。”

      鹿笙聪慧,向来一点即通,此刻更是全然明白了鹿郎中言中意,抖瑟着声音问道:“爹,您是不是杀了人?”

      鹿郎中不语,只静静地看着鹿笙。

      “爹,您说过医者以仁心,治病救人方为其实。”鹿笙的声音里藏了些哭腔。

      “小笙,爹没有办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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