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人的世界》遥远的白山茶

1、七年

　　严冬，北风呼啸。我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老旧的围巾围了几圈，两手不停地搓着，时不时地朝手心哈几口气。天空下了点儿小雪，落了点儿在我的眼睫上，落了点儿在我肩头上，还落了点儿在我的手心。冰冰冷冷的，我看着它一点点化掉，于是眯了眯眼睛，漠然地抖了抖身上的雪。
　　“去哪儿？”
　　“回家。”我脱口而出，这句话压根儿就没过脑儿，傻气得很。
　　“你家哪儿的？”女售票员睥睨着，叼着根牙签，敲键盘的声儿都变大了。
　　我一下儿愣住了。
　　“喂？后边儿的人排着队呢？爽快点儿！”
　　“就是啊，我还等着回家呢。”
　　“快点儿啊，这大小伙子咋还愣着呢？”后面的人声嘈杂，使得我魂飘的思绪迅速便归位。
　　“平城。”我咽了咽口水。
　　“班次？”
　　“最快的那一班。”
　　女售票员噼里啪啦一通乱打，那打票机缓缓地打出一张小票。她一边盯着电脑，一边用手迅速撕下，往窗口一丢：“50。还有5分钟检票，赶紧的。下一个！”
　　我往兜里抽出一张皱皱的钞票，递上去，拿了票，慢腾腾地走向检票口。前面儿人不多，但还是要排队。车票的一个角缺了，我盯着票看了好一会儿。
　　上边儿写着14:30—16:30，北京—平城。
　　平城不像北京，没有灯火阑珊的街道，没有川流不息的车流，也没有人来人往的闹市。它在一个很偏僻的小县城，那儿交通不便，四面环山。却难得安谧，晨光起于山头，夕阳落于地平线。到了晚上还能枕着风声入眠。小小的楼房俨然，小小的巷子里繁花盛开，小小的院落有着竹藤椅和小秋千。
　　嗯，这是我生活了18年的平城，是故乡，也是我有8年没有回去的地方。
　　我从小就是我爸拉扯大的。我妈啊，跑了，我3岁的时候就跑了，好像是嫌我爸是个片儿警，工资低。然后便狠心地抛弃我们爷俩儿，跟别人跑了。我爸对我可严厉了，18年来没多给我几个笑脸。小的时候老惹麻烦，经常被他亲自抓住，然后亲自教育。但是他从来没有动手打过我。好吧，是打过我，就一次。那一次过后，他就再也不让我见他了。
　　7年前，我跟我同桌好上了。叫周旭男的。我跟他躲在榕树下亲嘴儿，给我执勤的爸撞见了。当时那气氛啊，瞬时低至0点。他就站在那儿，睁着他的小眼睛瞪着我。我爸抬起手，我桌儿立马挡在我面前。我爸的手就这么悬在空中，我不敢直视他，用余光瞥了瞥，见他的胡子抖了抖，心倏地一沉，我闭了闭眼，了然了。这场恶战来了。
　　我握了握爱人的手，勾了勾他的指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我朝我爸点了点头。我爸没好气地剜了我桌儿一计眼刀。把我拽回了家。周旭担心我，跟了我一路。
　　我爸指着门儿努了努嘴，我规规矩矩地进门儿。他朝跟着我的周旭吼了一句，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周旭哪是会听他话的人？没走远，在隔壁院的门口候着。
　　我爸砰地一声把门给摔上了。我们爷俩儿相顾无言，他就坐在沙发上抽烟，就这么一根一根地抽。房里安静的不像话，一片死寂。
　　我受不住了。
　　“爸，咱俩儿能沟通沟通么。您别这样。”我拿了张椅子坐在他面前。
　　“你还知道跟我沟通？你瞧瞧你干的那档子破事儿？放儿？你多大了？你今年18了！你成年了！你能不能懂点儿事啊？那是个男的！你跟他打啵儿不恶心吗？你变态啊？啊？我养你这么多年，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玩意儿啊？”我爸猛的站起来将烟头一扔，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他说的话像炮弹似的，一个一个往我身上砸。
　　我捡起掉在地上的眼镜，抹了把脸，嘶，挺疼的，还火辣辣的。
　　我当时火一下就上来了。我怎么了？我喜欢男人怎么了？我怎么就不懂事儿了？
　　不过，我清醒着，知道这是件漫长的事儿，于是深吸了一口气，：“爸，我不是变态。我不觉得喜欢男人这件事情很恶心。”
　　“哦，你是说，你要跟那个男的过日子？”我爸平复下来了，胸口也没有像刚才那样起伏如此之大。我愣住了，我爸从来都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他那么讲究原则，认定的东西谁也说不服他，怎么？
　　我爸抄起放在墙角落灰的鸡毛掸子朝我打过来，狠狠地抽，抽在手臂上、腰上、大腿上，嘴里始终重复这么一个字——滚！我没有躲，任由着他打我，我咬着牙愣是没叫一声儿。他撸了撸袖子，赶我走，就这么边打边赶把我赶出门了。随后他扔了一个行李箱，扔了一堆证儿，扔了几件衣服，还有我的书包。我的东西被他一件一件地扔了出来。我被他打的腿脚发软，一下儿跪在了门口的青石板上。我桌儿像风一样跑过来，把我揽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检查我的伤口。
　　“老子没你这么个儿子，没养过你，滚！还有你，滚！给老子滚！”
　　“爸！”
　　随之而来的便是砰的一关门声儿。
　　我脑子瞬间空白了。这下完了，爸真的动真格了。
　　我爸不要我了？我爸不要我了。他赶我走了？他赶我走了。
　　后来周旭把我捞回了家，养了足足几个月才把伤养好了。再后来我就跟着他到北京读大学，找工作。跟过往彻底断掉了，我再也没回过平城，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家。后来我当了个普普通通的科研人员。踏踏实实的跟他过日子。偶然间也会想起平城，想起老爸。日子眨眼间就过了，一晃已有七个春秋了。
　　我跟周旭过了七年了，彼此间的感情也出现了裂痕。我们彼此渐行渐远，同窗异梦。彼此间也不再无话不谈，渐渐的在心里藏了很多心事。我老是觉得心理空落落的，有个洞，忍不住去抠，结果越抠越大了。他跟别人举止亲密的时候，我也没表现有任何不满，但是内心别扭地很，生气着呢。许多同事都夸我大度，其实不是的，我可小气了，我恨不得周旭被我藏起来！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同事都很羡慕我跟我爱人能相伴七年，说我们小俩口儿生活甜蜜。但只有我们知道其实生活还是平淡的跟水一样。从来都没有轰轰烈烈过。
　　有一次，我被同事拖着去一家会所，那晚我喝了好多酒。一瓶一瓶地灌自己，灌到最后胃痛得整个人都蜷了起来。那个时候已经12点了。我艰难地扒拉着手机，点开页面，联系人那儿一个红圈也没有，□□特别关心也没有，短信呢？我想着他平时也不爱玩□□也不喜欢打电话，短信总该有了吧？我满怀希望得点进去，却失望地退出页面，将屏幕一锁就这么扔在一边儿了。我的心沉到底去了。他没有联系我，他已经不在乎我了。
　　我缓过了劲儿，强撑着去卫生间吐。出来的时候看见周旭跟一位女士交谈甚欢。那位女士年轻，漂亮穿着礼服，挽着他的手，看上去可般配了，真像一对儿。
　　我自嘲了笑了笑——沈放，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他上学那会儿就一堆女孩子追，怎么会真的看上你这么个男的？
　　一股恶心劲儿又上来了，我在洗手间吐得醉生梦死，狼狈不堪。
　　几个同事瞧见我这副模样，于是便架着我，把我安全送回家。
　　凌晨3点，我的胃里一阵翻腾，爬起来摸着黑进厕所吐。我艰难地走出客厅接水，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空荡荡的。我们俩儿的家住在闹市，平日夜里街道也挺嘈杂。但是我从来没有觉得这条路其实如此寂静，寂静的可怕。客厅黑漆漆的，他没有回来。
　　我一脑门儿地把冷水喝了。下了肚，我才发现原来冬天的水冷得惊心。
　　我望了望西窗，外边儿下起了雪。或许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吧。我想回家了，但那里早就没有我的家了。
　　第二天清晨，我裹得十分严实，只揣了几百块在兜里，拿着身份证就这么坐上了回平城的火车。
　　我坐就这么支着脑袋望了一路的景色。车厢很吵，坐我对桌的是一个年轻人带着老婆孩子隔壁桌是他们的父母双亲。小孩儿估摸着4、5岁吧，活泼可爱，讲这个讲那个，逗得车厢的人都哈哈大笑。隔壁的老爷子话不多，冷这个脸，给孙子拼拼图。我看着那老爷子发白的双鬓不禁想到了我爸。我爸也是这个样儿的。他也总是不给人好脸色。可心底儿却很会疼人。如果当年我没有选择跟了周旭而是结婚生子，是不是也可以像这家人一样其乐融融地出游？我爸是不是也会抱着儿孙，指着窗边儿的景挨个儿介绍？我的眼圈儿瞬间红了。
　　可是我爸不要我了，我爱人不在乎我了，这样的场景永远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了。
　　我仰了仰头，硬生生地把眼泪憋回去了。大老爷们儿在火车上哭多煞风景啊？沈放，男儿有泪不轻弹啊，爸是怎么教你的？
　　小孩儿给我递了张纸：“叔叔不要哭，蓝天白云天气好，是好运气呀。”
　　我摇了摇头，扯了个笑脸，摸了摸他的头，没好气地：“叔叔没哭，只是风眯了眼睛。”
　　下了火车，冷风夹杂着雨刮着我的脸。我蹲在火车站一时间居然找不到路了。我努力回想，顺着尘封许久的记忆，慢慢揭开过往。把整个火车站都逛了一圈儿。
　　火车站比以前扩大了一倍，多了好几个候车室。我就这么走着。忽然我看见了个我熟悉的身影。那人站在检票口，冷这个脸，到处看，像是在找什么。
　　“沈老爷子，今儿来的有点儿晚啊。有事耽搁了啊？”工作人员给那人递了被热水。
　　“哼，哪儿晚了，就是走得慢点儿。”老爷子胡子一抖一抖地，咽了口水，用手抹去嘴角的水渍。
　　“行行行。大爷，这都7年了，话说您这风雨不阻地天天在这儿等，能等到么？您儿子要是搭飞机，岂不是就这么错过了？”
　　“才不会，他那么抠门儿，舍得搭飞机？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飞机票儿蹭蹭蹭地涨价。”
　　“噗。大爷我说句大实话，不太好听。您家那儿子要儿真心疼您，就不会七年不回来。要回早回了。大爷别等了昂。”
　　“我呸，我儿子我养的，他什么德行我不知道？他不回来我就去找他。老子就不信还找不到儿子了。”老爷子傲气得很，可我心里却很不是滋味，那明明是说不尽的委屈啊。
　　“得得得，您儿子一定回来的。您坐着等昂。”
　　火车站人们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一片喧嚣。我就站在那儿，就站在他的后边儿，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看他花白的头发，压弯了的腰。
　　我猛地跑过去从背后搂住他，环住他的勃颈，把下巴埋在他的颈窝。我大喊了一声：“爸！我回来了！”
　　老爷子愣住了。他缓缓地转过头来，动了动唇，却没说任何一句话。
　　整个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我爸把我丢去了浴室让我洗涮干净，煮了碗姜汤，摆在桌面。然后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地看报纸。恍惚间，像是回到了那个冬天。也是这样的，他坐着，我吃着。我俩谁都不搭理谁，各干各的。
　　“放儿，这些年，过得还好吗？”老人将报纸叠了又叠，双手有些许颤抖，语气很平静，说的很缓。
　　我一下儿受不住了，脑内的那根紧绷的弦，倏地断了。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哭。但我就是很想哭。我爸把我揽住，把我揽在怀里，一下儿一下儿的揉着我的头发。我趴在他的肩头放声大哭，泣不成声儿。他抚着我的背，像小时候我看恐怖片儿被吓到哭那样儿。我没敢看他的脸，我好怕。我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衫，泪水浸湿了他的肩膀。他没有说任何一个字，只是静静地听我哭。
　　我从来没有哭的如此放肆，像是被人开了水闸，把我七年来的痛苦，愤怒，不甘，委屈，难过通通发泄出来了。
　　过了很久，我爸终于开口了：“放儿，爸爸对不起你。爸爸错了。爸爸不该赶你走。”
　　我猛地松开我爸，老爷子眼圈儿红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我爸流眼泪。在我眼里，我爸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再哭再累再委屈都不会哭的男人。他从小就教我，遇事就哭的男人不爷们儿。但是我却让他落泪了。
　　“放儿，爸爸查过资料了，这不是病的。不是病的！爸爸去看过心理医生的，医生……医生也说这不是病。他……他……是正常的啊！放儿，爸爸当年是赌气。我………我。”老爷子哭的语无伦次，他抓着我的手，不停的说着。
　　“爸，您别说了……”
　　“你别打断我！这些话老子都憋了有7年了，我得给我儿子说清楚！”老爷子抢了我的话，说的很激动，唾沫横飞，都粘在胡子上了。
　　“儿子，爸当年不懂。爸现在懂了。爸接受了。这条路本艰难，那么多人歧视你们，作为父母，我本应该宽慰你，做你背后的大山给你支撑。但是我没有，我还和他们一样把你赶出门儿。爸对不起你，爸真的错了。我当年怎么就不懂了呢。那是我儿子，我生的，我养的。不就是同性恋么？有啥大不了的？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健健康康的，有什么不一样。”老爷子说着说着越说越气，还动手想扇自己。我立马拉住他的手：“爸，没事儿，我过得很好的。”
　　“你放屁！你当老子不知道？社会上那么多人骂你们，嘲笑你们，不尊重你们，你当我是傻的吗？你是我儿子，我养大的！你过得苦不苦我他妈一个眼神就看出来了。”老爷子扶住我的肩膀，哭得发抖。是啊，我过得好不好，我爸能不知道吗？
　　“儿子，有什么事儿，咱们可以沟通，爸跟你慢慢说。就是…就是……别不回家。”
　　我把爸爸死死地搂在怀里，哽咽不止：“回家，我回来了爸！”
　　窗边儿依旧下着雨，滴答滴答地，像是在倾诉着过往。
　　外面的灯暗了又亮，桌上的饭菜飘飘香。我瞅了眼桌上的菜，全是我爱吃的。鼻子又忍不住发酸了，我真的好多年没有在尝过老爸的手艺了，别说，是真的香。
　　“臭小子，考啥大学啊？现在干点儿什么？”
　　“啊？没啥，我Q大的，就当了个科研人员，搞那个纳米技术的。”我含糊地解释。
　　“哟！Q大啊！有出息了！那可是名牌儿大学啊！还搞科研？厉害啊！”我爸听了可激动了，就差把饭喷我脸上了。我扯了张纸巾给他抹了抹嘴角。
　　“得了吧，我们那项目都没啥人投资。”我没好气儿地剥了个虾给我爸。
　　“差钱啊？我那儿还有存款。好多钱呢，我这都不舍得花。本来打算留着给你娶媳妇用的……呸呸呸，爸啥都没说。我给你拿存折去。”
　　“别别别，您老儿坐下。没事儿，我不差钱。真不差！”我急忙把老爸掰回来。
　　“放儿，北京房价那么高，你买房没啊，要不还是回来平城吧，这儿的房价低。”
　　“不用了不用了。我在三环有房子呢。过得可好了。”
　　“放儿，你是不是有人啦？”
　　“啊，……是啊。我俩在一起7年了。就你赶我走那年他把我捡了回去。”我耸了耸肩。
　　“哦……七年了。欸？你怎么没把他带回来给我瞧瞧啊？”
　　我停下了正在剥虾的手，有点迷茫，不知道该怎么跟爸开这个口。
　　“放儿，你是不是跟你家那口子吵架了？你从小就闷，还死倔。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爸不懂你们年轻人，但是有一点是真的。两口子过日子就是磕磕碰碰，摩擦着。这都是生活的顺滑剂你知道吗？过日子就是互相包容对方，信任对方。我跟你妈就是……嗐……”
　　我爸说的对。过日子不就是相互包容相互信任么。我到底在别扭什么。当年是他给了我一个家，我怎么能？我怎么能猜忌他？还一股脑儿的丢下他……沈放啊沈放，你太不是东西了。
　　“儿子？咋了”我爸见我发愣，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要回去！我想见他！
　　我立刻穿上我的大衣，拿着手机，裹上围巾，往外跑。跑到院门，脚步不由地一顿，回头大吼一声：“爸！我过两天给你把他带回来！”
　　“好！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大步地冲向火车站，老爸的鼓励在身后回响。有人在背后支撑着你，真好啊。
　　我要买最早的票回去，我要立刻回到他身边！
　　一路上，我没有任何的心思看窗外的风景，没有心思关心车厢内的吵闹，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回家！
　　周旭他就坐在家门口，一身得体的西装弄得糟糟的。袖子都往外翻了，扣子也没系上，领带被丢在了地上。
　　他看见了我立，冲上来给了我一拳。
　　“你他妈去哪里了？手机又不带，人又找不到？你去哪里了？你他妈知道我有多着急吗？我他妈都去派出所报你失踪了！你这么一声不吭地跑了有没有想过我啊？你信不信我去自杀？”不等我反驳他便揪住我的衣领将我摁在墙上用力拥吻我。他撕咬着我的嘴唇，蛮横地压住我的手臂，不给我任何反击的机会。
　　我用尽全力回吻他。安抚他。
　　周旭，对不起，是我错了……
　　“你今儿怎么跑了？”好一会儿，周旭才松开我，替我理了理领子。
　　“我昨儿12点多看见你跟一漂亮姑娘在会所有说有笑的，而你却没有给我任何一条信息！我生气我难过！我觉得你不爱我了！我觉得你压根儿就没在乎过我！你平时都没有这么开心地跟我说话！我嫉妒！我小心眼儿！我气量就这么小！我讨厌你跟别的人举止那么亲密！我讨厌你对别人笑，很烦！我觉得很烦！我还想把你锁起来！关起来！只有我一个人看！我还想告诉他们！告诉全世界！你周旭他妈是我一个人的！”我一把推开他，一口气把我这七年来憋在心里的苦水一次性向他倒过去。周旭愣在原地想说什么，却像被什么噎住，说不出话了。
　　“第一，昨晚我手机没电了。第二，那女的是我小姨，你在想什么啊？第三，我有给你打电话，那个时候你同事告诉我你已经睡了他们把你安全送回家了，我放心了！”周旭将我一把扣在怀里，紧紧地抱住。
　　“你是不是傻？你讨厌你就说啊，你要告诉我啊！你装什么大方啊？我是你男人，你在我这里完全有权利任性啊！你就不能放肆一点吗？”
　　周旭，你还真是让我无力还击啊，你一句任性、放肆就能让我离不开你了。
　　我吸了吸鼻子，勾起他的小指俯在他的耳侧轻轻地说。
　　“周旭……我们回家。”
　　“好，想吃什么我给你弄。”他反扣住我的手，把我拉进家门。
　　“周旭，明儿我要带你回家。带你回去见我爸。”
　　“你昨天回去了？”
　　“嗯。”
　　“你快让我检查检查，你爸抽你没？疼不疼啊？抽哪儿了，我看看？”周旭一听瞬间就急了，鞋子都不脱急忙去拿家里的急救箱。
　　噗，真是个傻子。我勾住他的领子把他往回拽。
　　“他没打我，他跟我说了好多，他让我带你回去。”
　　“？？？？？”
　　于是就这样我俩带着大包小包地回平城了。还是那班次的火车，还是哪样的风景，甚至对面还坐着一家三口。只不过这次不同了，我的爱人跟我一起回家了。
　　人生嘛，还是要任性一点儿，放肆一点儿，勇敢一点儿。
　　不过过日子嘛，还是日常点儿，平淡点儿。
　　牵着爱人的手，吹着晚风，看看夕阳，再听一首很老很老的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