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刺客之子与公爵之子 ...
-
沉沉的雾霭里，被铆钉装饰的皮靴杂乱地敲击着石板路，城卫军粗鲁的喝骂嬉笑将寂静的街道吵的乱哄哄的。
间或有哀求和惨叫断断续续地传出，却又被这乱象重新淹没。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听到仅仅与这队城卫军只隔了一条街道的巷子中，一道安静的脚步已经沉默地远去了。
随着这静谧同时离去的还有两个年轻的生命，潺潺流出的血液掩盖了他们身上原有的血腥味，最终守夜人还是把他们当做被城卫军杀害的无辜者，送到公共墓地去了。
身材瘦削的男人像猫一样敏捷，燕子一样轻盈地翻过了房顶，落在屠夫酒馆——这个酒馆实在名副其实，不仅仅白天坐满了来这里不要钱地喝酒的“屠夫”，夜里也有更多“屠夫”悄无声息地来来去去，只不过这些屠夫都不怎么杀猪宰羊——的后院里。
一个侍者迎上前，被一把推开。男人大步流星冲进库房里，掀开储藏窖的盖子跳了进去。
黑暗的地下别有洞天，长长的隧道宽敞平整，墙壁两侧挂满了昏暗的油灯，虽然开凿得不甚细致，但显然十分坚固且时常被使用。
隧道出口连接着一个宽敞的大厅，四通八达的甬道被开辟出来以供使用和居住，零零散散地容纳了许多戴着兜帽行动敏捷的人群。
大厅正中的高台上摆放着一个人头大小的铜钟。安格尔沉着脸上前一把抄起钟锤敲了上去，那清越而低沉的嗡鸣声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
“瓦卡莱伦！你在做什么？就算你是先知的弟子，这里也不是你放肆的地方！”一个地位较高的长老大声地呵斥道。他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年迈而充满时光刻痕的脸。
“放肆？能及得上你们放肆？”年轻的阴影者脸上带着怒火，“别以为我懒得管你们之间那些破事儿你们就能为所欲为！让莱尔斯顿把胡子（注①）收起来，否则我就亲手给他剃干净！”
周围忙碌着自己事情的人群也被争吵吸引了注意力，逐渐聚拢过来。
年长者缓和了态度，他也不想得罪这个莽撞的年轻人，“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是你破坏聚集地平静的理由。”
安格尔不耐烦地皱眉，真正和这些老不死撕破脸皮会耗费他大量时间和精力，因而他决定勉为其难地暂时放过他们：“我不想和你争论这些，莫德嘉，我警告你们，不要把手伸到阴影这边，剩下的我懒得管。”
他环视一圈，人群中有几个人低头不敢和他对视，也有些人眼里满是愤怒和畏惧，他都不屑一顾。“记得把我的话带到。”
阴影者来去如风，不等被警告者缓过神来，他已经重新回到酒馆里，径自从酒保手中夺过一大杯上好的黑啤酒一饮而尽，被抢了饮料的人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发作。
把杯子重重敲在烂木头桌子上，安格尔提着酒保的领子把他按在了桌边，“最近有没有新的消息？肥猪（注②）还在猪圈（注③）里大吃大喝，给猪仔子配种（注④）？”
酒保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哈哈哈，您真是幽默风趣。那位大多数时候从不离开大白房子（注⑤），最近也不例外，但是小的那个（注⑥）可要活泼得多，最近天天在老街那边儿转悠。”
安格尔思索了一会儿，酒保早就悄悄溜走了。这一处酒馆是“暗潮”的一个重要的聚集点，因为靠近德赛维宫的缘故，这里长期居住着很多在影子里行走的人，但是在这个充斥着糜烂气息的繁华城市里，有些人的心思也浮动起来——就比如老鹰克里特·莫德嘉和夜猫头子德鲁弗·莱尔斯顿。
他在心里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如果不是那些人还有点脑子，没在这种内部倾轧里动用正式成员，他早就动手了。
暗暗决定这两天多去老街转转看能否“有幸”碰到王子殿下，安格尔大步出了酒馆，腐朽的木门在他手里却静悄悄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下一刻，他的身影消失在酒馆屋顶的夜色里。
—————
“父亲！”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站在书桌旁，平静的表情下掩盖不住的焦躁甚至像是波及了照明的烛火，忽暗忽明的光线让地上的影子也不住地晃动起来。
“您难道不明白吗？这样的命令一旦传达下去，会对王国造成多么大的影响！”他急切地望向年长者，想要从父亲的眼睛里探知他的情绪，但终究在那古井无波的深邃中一无所获。
“今年农田的收成本来就受了天气的影响，为什么还要因为这样微不足道的理由加税呢？八成的税已经让很多农奴活不下去了，加到九成不如要了他们的命！”
面对年长者的沉默，他望向父亲的眼神逐渐黯淡下来，“是，您怎么可能不知道……真的一定要执行吗？”年轻人特有的天真仍令他抱有一丝期待。
“你要记住，约勒特，陛下的命令必须得到不折不扣的执行。”弗雷德里克·帕瑟维尔冷淡地瞟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这个我已经教过你很多遍了。”
然而年轻人的心里充满怒火，他几乎不经思考就低声咆哮起来：“那贫民的命难道就可以不顾了吗？王国的各种杂税已经够重了！更不要说税务官还会私下贪的那一份！听说冬天可能还会有雪灾……农奴们已经活的够难了！”
帕瑟维尔公爵的表情却分毫不变，就连语气也没有丝毫变化，仍旧专注于手中的信件，就好像刚刚情绪激动的人根本和他毫无关系：“那又怎样？”
年轻人被父亲漠视的态度点燃了怒气，他几乎是暴跳如雷地俯身按住了书桌上的文件打断了公爵的工作，但又立刻收手好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地低吼：“那又怎样？什么叫那又怎样？农奴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陛下他想要研究酿酒哪位大公不能为他提供原料？为什么一定要压迫贫民……”
“仪态。”对于儿子的愤怒，帕瑟维尔公爵的回应是举起手杖狠狠抽在大腿上的一记，年轻人立马被打的得站立不稳，受击的一侧腿屈服于地心引力，剧烈的痛楚使他差点叫出声来。
“禁闭一个星期，节食。”公爵冷漠地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房间门口的管家开口，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独子，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刺客之子与公爵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