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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这一晚,初锦没有落红,她对这一点很满意,因为这让她在程砚这个经验丰富的情场老手面前,不至于太落了下风。

      凌晨三点,初锦胡乱套了件他的衬衫,站在阳台上吹冷风,手里夹着一根燃着的男士烟,从他的外套口袋里翻来的。

      某一刻,似有感应般,她回头看了眼。

      程砚靠在门边,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初锦眼神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秒,确定没有她不想看到的懊恼悔恨和秋后算账的情绪。
      相反,他脸色很平静,像在进行一场安静而缓慢的思考。

      初锦收回视线,朝着夜幕轻缓而悠长地吐了一口烟雾,尽管如此,她还是提醒道:“别说我不爱听的话,也许你喝断片忘了,但确实是你先动我的。”

      程砚终于开口了:“能问你个问题吗?”

      初锦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他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原来,他的声音这么性感。
      她在心底自嘲地笑了下,她算是彻底贯彻了什么叫爱你是我一个人的事,她对他进行了一场单方面的漫长的柏拉图之恋。

      她背对着他说:“你问。”

      程砚仍是靠在原地:“喜欢我什么?”

      初锦笑了下,随口胡扯:“喜欢你家世好,皮相好,脑子好,”
      她回头看他,是真的心情不错,不甚在意地补了两个字:“活好。”

      程砚目光锁住她,眼里有些东西渐渐涌了上来,是属于他独有的含着兴味,警告和势在必得的危险气息。

      这样的他,恢复到了平时的样子,初锦是招架不住的。两方的气势立即换了,变成了他高高在上的俯视,她是在他鼓掌间的玩物,他心情好了能任你蹦跶帮他解个闷,心情不好能玩死你。

      他眼睛寸步不移又不急不缓地盯着她:“给你个机会,重新说。”

      他这个样子,是很能唬住人的。

      初锦便真的认真想了想。
      喜欢他什么。
      从初见他的刹那,她低头平静地注视着自己紊乱跳动的心脏开始,她便接受了自己将为这个男人着迷痴狂的事实。
      而喜欢他的答案也在那一刻昭然若揭,她喜欢研究自己的情绪,所以她知道为什么自己心动的反应这么强烈。
      因为她从小到大都是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以前是最亲的人给她塑造的套子,随着年龄递增,旁人不断往这套子上加码,而她也主动跳进这个套子。她活得虚伪又束手束脚,她所有的真实情绪都藏着,所有的叛逆都藏着,为了不让任何人失望,为了保护脆弱的自己,只能以隐秘而微弱的动作来宣泄自己的不满和压抑。她带着假面生活,天使的表皮下,是那些疯狂滋长的阴暗欲望和对自己的破坏欲。表面与内心的撕扯和背离越离谱,她对自己的厌恶越深重。
      而横空出现在她生命里的混世魔王程砚,是将她所有叛逆和阴暗面在阳光下发挥得淋漓尽致的男孩。在一点点深入了解这个如罂粟般危险的坏男孩后,他没有让她失望。这个男孩,他嚣张霸道却从不霸凌,他勇敢无比却无半分冲动鲁莽,他足够聪明去耍手段耍心机得到自己想要的,却从不践踏规则,他天不怕地不怕,却也比谁都懂得尊重,他用情/欲来调节生活,却从不轻践玩弄女人,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从来想要什么就做什么,从不畏惧流言蜚语,从不服从任何条条框框。
      他是一个尽情叛逆,却还能将自己保护得很好的人。
      这样的他,也能深夜窝在实验室里,一个人安静待着,眉头紧锁反复琢磨着他失败了数次的物理实验。
      她曾经以为,这种狂傲不羁的底气来自他强大的家室背景,在漫长的观察里,却越来越笃定,他就是这么个一身傲骨的人,哪怕是光脚立于天地,他的背脊也不会向任何人弯曲半分,还是一副懒散的吊炸天模样。

      她看着他,就仿佛看到了自己没有智慧过上的另一种人生。

      他是她阴暗欲望和情绪的宣泄口,是她的灯塔,是她的信仰。

      所以,他喜不喜欢她本身,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的存在本身已经普度了她。

      但这些,初锦暂时不想告诉他,免得他飘上天。

      回到此时,初锦问:“你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程砚没说话。

      初锦平静地换了个问题:“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说完,她又笑了,手里香烟燃尽,她将烟头随手焾灭,走近他说:“算了,你不用回答,我不想勉强你。”
      连勉强他回答都舍不得,看他因为她皱眉都舍不得。

      初锦绕过他,边往里走边单手解开衬衣扣子。
      那件沾了他味道的衬衫从她纤薄的肩头滑落,掉落在了她莹润的脚边。

      屋里没开灯,只有一室的月光,她的皮肤笼罩在月光里,也像月光一样清冷又圣洁。

      程砚的目光落在她几乎蔓延整个背部的妖冶纹身上,那是一种黑暗的、病态的又挣扎着浴火重生的视觉冲击。

      初锦没顾身后那道一直跟随着她的视线,光裸着身子走到沙发边拾起自己的薄毛衣往身上套。

      一切收拾好,她隔着朦胧又清冷的月光与他相望,仍是隔着一段仿若跨越山河的距离,她说:“今晚,对我来说,是一个圆满的结局。希望你也度过了一个还不赖的夜晚。”

      接着,算是道别:“今晚的事就让它停留在今晚,我对你的喜欢也结束在今晚。往后,你要好好儿的。”

      她甚至朝他欠了欠身,像是在完成一场郑重的仪式。

      说完,她转身,步伐平稳又坚定地往外走。

      一整晚,她情绪都像沉睡的大海一样的平静,可是此刻,掌心搭上门把的瞬间,她身体突然开始细细颤抖,眼里涌出了泪花。

      一只比她更宽厚、骨节更修长有力、肤色更深的手掌覆在了她柔软的手背上,将刚拉开一个缝隙的门又轻轻闭上。

      程砚握着她的手放下来,上身微倾,自后将她完全拢在了臂弯里。
      初锦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听他的气息悬落在她上方。

      许是他的怀抱太温暖,初锦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一滴一滴砸落在他的手臂上。

      程砚将她颤抖的身子往怀里收紧了些,下巴轻轻垫在她的肩窝上。
      他说:“我要向你坦白一些秘密,你准备好听了吗?”

      他语气温柔得不像话,初锦抓紧他的手臂控制自己的情绪,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偏头亲吻了下她的侧脸。

      “第一个秘密,许嘉城打你电话时,我是醒着的,我想你来。”

      初锦愣了下,转头要看他,他将她嵌在怀里没让她动,笑了下:“他知道我的心思,所以才打给你,他精着呢。天亮以后铁定就电话过来催我还他人情。”

      初锦眼泪止住,一时也想笑:“我当时还在心里说他笨,说他不会看人,看不出我真实是怎样一个人。我还怕你跟他一样傻,看人只会看表面,到时被别人骗。”

      程砚将她抱紧了些,又亲了她一下,缓缓说:“第二个秘密,我一直在等你跟我表白。”
      他将眼睛闭着抵在她的肩上,语气别扭又委屈:“但你没有。”

      初锦偏头看他:“你哄谁呢,你身边的女孩就没断过。”

      程砚对上她的眼睛:“冤枉我,从我撞见你看我的眼神开始,我就没再正儿八经谈过一个女朋友。”

      初锦好奇他的想法:“我什么眼神?”

      程砚缓慢地说:“很温柔,又好像很了解我,担心又纵容地看着我胡闹的眼神,老让我想起我妈和我姐。所以,一跟女孩稍微亲密点就能想起你,就莫名其妙会觉得对不起你,恋爱都没法谈了。”

      初锦开心笑起来,故意逗他:“所以,原来我是给了你母爱的感觉。”

      程砚竟然不客气地咬了她一口:“不是啊,是我感觉,用那种眼神看我的人,一定是真心爱我的人。”
      说完又委屈上了:“我刚问你喜欢我什么,你也不肯说。”

      初锦嘴角的笑意不止,手中动作放缓,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手臂,像安抚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她问:“为什么,你不主动走向我呢?”

      程砚似是有些抱歉,也有些不好意思:“我从来没主动追过女孩,没跟女孩表过白,都是她们追着我,我只要点头答应就行了。只有你,你勾着我,却又不肯向我走来。”
      “我就很生气,为什么你就不能像她们一样哄哄我呢,你也不见得多喜欢我。”

      初锦笑:“所以,只要我一直不开口,你也就一直不搭理我?”

      程砚说:“谁不搭理你了?我三天两头在你跟前晃悠,要是我真不想理你,你以为你能这么频繁地见着我?”

      那确实,这大爷常年翘课不在学校,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忙得跟国家总理似的,真要见他还要看他心情。

      初锦说:“老是偶遇,我还以为我们很有缘分呢。”

      程砚又来气,看她笑脸盈盈的样子,又觉得心痒:“你见过谁追人跟你似的,一点也不积极主动,等着你来追,我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他喟叹了一声:“所以我自己送上门来了。昨天城子给你打电话,我紧张得心脏都要裂开了。”

      初锦问:“那为什么刚才,你好像犹豫了很久,才在最后一秒拦住我。”

      程砚懒懒地腻在她身上,坦白道:“昨晚找你,是冲动,是等了太久不想再干等下去了。刚才沉默的那段时间里,我很清醒,我做了个决定,像我这样魅力无边的男人,想把自己定下来了。”
      “你要不要我?”

      初锦笑,又自恋。
      她转过身来,问:“要不要下注这么大?”
      程砚低下头,额头抵住她,亲吻了下她的嘴唇,“那你的答案呢?”
      初锦没回答。
      程砚等了会儿,说了声算了,压着她的唇便深吻下去,最后两人气息不稳地松开,他抚着她的发丝,跟她说:“初锦我知道你喜欢研究我,那你应该知道我这人的,我想要的东西,挖空心思也一定要得到。”
      他在她唇上啄吻,“在你研究我的时候,我也在花功夫琢磨你。有些男人是不能随便招惹的你知道吗,只要他们察觉到了并且也想要你,就会迅速将主动权抢回去,并且再也不放过你,你别想再拍拍屁股干净利落地抽身走人。不巧,我就是这种男人,从你第一次用那种眼神看我开始,从你跟我走进这扇门开始,你就逃不掉了,你知道吗初锦?”
      初锦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仰面注视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满是她从未在这张脸上见过的执拗又深沉的情意。
      她说:“程砚,我不需要你对我用心计,不需要你费心思抓住我,你这么聪明的头脑,要用在更有价值的事情上,同时我也不喜欢被人控制。所以,你唯一可以拥有我的方式是,”
      她踮起脚尖,轻吻在他的唇角,“我爱你程砚,很爱很爱你。”
      你跟他们都不一样。
      认识你之后,我才明白,并非一旦别人爱上我,我就开始厌恶他们,而是我太容易从恋爱的多巴胺中清醒,清醒后就能看出那些男孩子的恶劣之处,我无法说服自己去包容他们那些我看不惯的缺点,再用陪他们长大这样的话语来劝自己去忍耐和将就。
      唯有你,我无比清醒地爱着你,用我的理智爱着你,爱着你的一切缺点和坏脾气。
      如果非要用我的贪婪来解释,你就当女孩子生来爱英雄。
      我确定,你就是我想找的那个人。

      她说:“所以,我的一切都会向你坦诚,在此基础上,也要求你的一切都向我坦诚。你做得到吗?”

      程砚看着她,忽然将她抱起来,初锦没防备,怕摔下去,纤细的长腿立马缠上他的劲腰,双手搂紧他的脖子。

      程砚带着她往里走。
      直到初锦的后背贴上柔软的被单,程砚俯身,吻细密地落下来,他说:“成交。”

      初锦身体开始发热,迷迷糊糊间又听他说:“我选女人的眼光真不错。”

      初锦透过飘着的纱帘,望见今晚的圆月。
      一直蒙着的云雾消散,它皎洁得那样透彻、那样坦荡。
      像窗内两颗透亮的心。

      程砚唤她:“初锦。”
      “嗯?”
      他将她翻过身去,温热的吻落在她的背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吻不停,他开始断断续续地陈述。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一家地下酒吧里。”
      “在高考完那年暑假。”
      “我在舞池里看到一个女孩,她画着浓浓的烟熏妆,穿着酒红色的吊带裙,背上刚纹上去的纹身还红肿着,她藏在鼎沸的人群里,跟着混乱的音乐疯狂摇摆,可是她在哭,一直在压抑地哭,她看上去那么坚强,又那么脆弱,我竟然开始心疼一个陌生人。”
      “可是当她仰起头那一刻,我觉得她性感到没边了。”
      “我的心脏从来没有那么疯狂地跳动过。”
      “那天是我的生日,我的朋友还在等着我去聚会,可是我在舞池边守了一个姑娘一夜。”

      他挺身进来的一刻,找到她的手,与她十指紧紧缠绕。
      “初锦,初锦,我爱你,比你知道的还要早,比我想象的还要早。”
      “我爱你。”

      初锦的眼眶湿润了,她从小在父母岌岌可危的婚姻里战战兢兢,后来在母亲强烈的控制欲里压抑度日,在与母亲与继父组建的其乐融融的新家庭里小心翼翼,那天,是她得知大学专业被母亲更改后,与母亲爆发了多年来最激烈的争吵,她发疯了一样去跑去另一个城市找父亲,想问他当年为什么不要她,为什么抛弃她,这位发间银丝藏不住,苍老了十多岁的、对她而言熟悉又万分陌生的男人,正因没出息的儿子而疲惫不堪,他头痛地告知这位不速之客,要是没有你,我跟你母亲的婚姻根本就不会开始.........
      初锦万念俱灰,想尽一切自我破坏、自我折磨的幼稚行为,以一种不顾一切地姿态来宣泄自己长期压抑的负面情绪,那晚是她生来最快意的一晚。
      可她在笼子里待了太久,以一晚时间就将自己迟来的叛逆埋葬,第二天又缩回那副躯壳里。那是她用来保护自己的东西。

      她说:“谢谢,那天你在。”

      因为你,后来的我,多了反叛世界和孑然一身的勇气,多了纵情欢喜与快意红尘的潇洒和爽快。

      有个男孩,谁人都说他危险又恶劣,却像烈酒一般让我疯狂和上瘾。

      我的灵魂狼狈不堪,只有你知道它的可爱。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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