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瞳》斯文

9、第九章 空音

　　“为什么你的手在发抖？”小小的男孩张大墨绿的眼睛好奇的问正在给他更衣的宫女。

　　“饶命！殿下饶命！”宫女受惊一般地跪下，双肩不断抽动，瞳孔微缩。

　　“好奇怪，你在害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男孩伸出手，想要抚平宫女因恐惧而扭曲的脸，这样不好看。

　　“啊……”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地上的人，一声极为凄厉的叫声喊起：“不要碰我，妖怪！”

　　“来人，把这个疯女人拖下去！”闻声而来的黑衣护卫首领发出命令后转头对男孩说：“殿下，请您不要理会这种人，我会再派一个人来伺候你。”

　　小男孩想要拉住黑衣人的衣襟，可就在他的手要碰到护卫首领的那一刻，高大的男人猛的退后几步，脸上流露出与那宫女同样的神情。男孩望着自己的手，轻轻地说道：“不用了，我不用别人伺候，自己来就好了。”他低下头，掩去墨绿的瞳中那丝无法抑制的忧伤。

　　“哈哈哈哈哈……干得好！真不枉朕留下了你一命！”高大的男子坐在黄金制成的椅子上，畅快地笑着：“你做得好，想要什么赏赐吗？”

　　淡绿色长发的男孩怯怯地说：“真的可以要赏赐吗？”

　　“那要看你想要什么了。”仿佛坐在云端的男子狡猾地说道。

　　“我，我想要一个名字。”男孩双手藏在衣袖下，手心湿漉漉的，全是汗珠。

　　“名字嘛，可以啊。”男人施恩一般，随手在宣纸上写了一个名字，扔在男孩脚下：“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了。”

　　男孩托起那张纸，洁白的表面上写着两个大字：“空音。”

　　“哟，这不是我们的十二殿下吗？怎么这么开心？”一个同为淡绿长发，有着碧色眼睛的少年对男孩说：“你啊，好好当你的怪物就好了，不要笑得这么让人不爽！”

　　男孩握紧拳头：“我不叫怪物！我有名字了，皇上赐了名字，叫空音！”

　　“父皇赐了你名字，是吗？”少年脸上闪过一丝嘲弄：“空音吗？你还真有趣！这是什么名字啊，有姓氏吗？有辈分吗？有表字吗？什么都没有！别做梦了！父皇只是为了方便才给你的名字，就像编号一样！而且，除了父皇，还会有谁会这样叫你吗？没有！你在别人眼里，永远都是怪物！明白了吗？明白了就不要笑了，妖物就要有妖物的样子！”

　　男孩倔强地扬起头，不让眼泪掉出来，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是多么悲伤。少年好像十分满意自己的话造成的效果，大笑着走开了。

　　男孩掏出珍藏在怀中的宣纸，望着上面的字，他说得对啊！就算有了名字，也不会有人这样呼唤我的。

　　“……音，空音，空音！”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是那里撞坏了吧？怎么还不醒呢？快醒醒啊！空音！”

　　少年张开墨绿的双眸，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关切的脸。这是谁啊？眼前的人有着光洁的额头，柳叶一样的眉毛，像兔子般容易受惊的眼睛，小小的鼻子翘在红唇上方，面颊白里透红，两侧还有两只微型的耳朵隐隐藏在披肩的黑发中，连耳垂都没有，比刚出生的婴儿还小。

　　“啊，太好了，你醒了！”小手在空音面前晃啊晃的：“你怎么了，目光这样呆滞？糟了！不是傻了吧？”

　　这声音好耳熟啊，噢！想起来了，是那个在他面前自称姐姐的人，肆无忌惮地拍着他的肩膀说要罩着他的人，喋喋不休地同他说了好多话的人，毫不犹豫地在鸣蚀面前拉住他的人，一直一直唤他空音的人。叫……林缘是吧？对了，她一直都带着面具的，恐怕是在海里时掉了吧，原来她的样貌是这样啊。

　　望着那双焦急的眼睛，空音伸出手，抚上林缘的脸颊：“原来你长这个模样啊，好美的脸啊！”说罢，他凑过头，在那张粉红色的脸上轻轻地落下了一个吻。

　　林缘只听到“嗡”的一声响，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脑海里，然后以每秒30万公里的速度在体内奔驰，霎时间，她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空、空音他说我美，还吻我，天哪！就我这长相，撑死也只能算个中等美女，现代社会那叫清秀，我一定是在做梦，还是说，空音真的生病了？想到这儿，林缘回过神来，问道：“空音，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听到她开口，少年嫣然一笑，为绝美的容颜画上绚丽的色彩，有那么一瞬间，林缘以为自己听到了花开的声音。空音执起她的手：“林缘，你叫林缘！即使我忘了自己是谁，也不会不记得你的。”

　　空音呐，你，果然是生病了吧！

　　“姐姐，我真的没病，你这回可以相信了吧。”空音无奈地看着在自己身上查来查去的林缘，一再地解释着。

　　“表面上看起来是没什么了，不过不排除你有可能在刚醒来的一瞬间出现了幻觉，要是能做脑CT就好了。”仔细检查也找不出伤口，该不会是脑震荡了吧。

　　“姐姐你总是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呢。”幻觉还能听明白，可是脑CT，那是什么东西？

　　“呃……空音，你可以选择没听见我刚才的话。”你最好忘了！

　　“好啊，姐姐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多么乖巧一小孩啊！

　　“那个，空音，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怎么看也不像海里吧？那个鸣蚀到底是什么东西？”差点忘了正事，就顾着空音那个莫名其妙的吻了，算了，就当做是西方亲密朋友之间的见面礼好了。

　　“这里嘛，”空音环顾四周：“看起来像是地下，的确不是海底。至于鸣蚀，是冥海中的一种常见的灾难，从来没人能活下来。”

　　听完这番话，林缘心里被点起了一把怒火，揪住空音的耳朵训道：“你个小屁孩儿想什么呢？明知道有危险还往前冲，想死是吧！”老天爷作证，她平时可是一淑女，今儿个这样绝对是被空音这傻孩子给气的，就跟她那小弟似的，一有事就冲前头，把自个儿当超人使唤，青春期的少年都这德行吗？

　　“姐姐，你的表情好狰狞啊！我有点害怕，别拽别拽，好疼。”空音握住林缘正在虐待他耳朵的手，笑得一脸轻松，哪有半点害怕的样子：“姐姐你就算这幅样子还是好美呢，没关系的，不用担心，内海和冥海是不同的，冥海的海水会腐蚀能量，内海却不会。”

　　“什么叫腐蚀能量？”《异世十万个为什么》的撰写再次开始。

　　“姐姐还记得在海里时的情形吗？”

　　当然记得，当时她拉住空音的手本来是打算同他一起跑到厉尘霜身后的，结果巨浪卷了过来，两个人就这样掉进海里。林缘本来以为小命就要这样没了，结果此时空音身边突然泛起青光，并渐渐扩大，包裹住了他们，任外面海水拼命拍呀拍的，一点儿用也没有，那时她还挺开心的，挥着手耀武扬威，结果一爪子伸了出去，把海水放了进来，那冲击力，跟从三千米高空中自由落体掉下来的飞机似的，眼看自个儿就要被拍死了，空音把她拉到身后，代替她承受了强大的水压，然后青色的气罩里遍布海水，空音又晕了，林缘就窒息窒息，还没窒明白呢，也晕了，最后一醒来就在这个类似地道的地方。这里跟武侠剧里的暗道差不多，周围用石块砌成，四五米高，两三米宽，要命的是两边的墙壁上居然还点着昏黄的油灯，简直就像有人故意把她们送进来一样，有点儿阴森森的。

　　呃……扯远了。“你指的是哪方面？”

　　“青色的气罩。那本来就是由能量构成的防护罩，普通的海里是没问题，但是如果在冥海内，只靠海水的腐蚀就会把防护罩破坏。”空音看出林缘明显有些脱线，只好自己解释了。

　　“我看那什么防护罩也不怎么厉害，轻轻一挥手就坏了。”

　　“这个，一般人是不会从里面攻击吧。”

　　听了空音的话，林缘面色不由一滞，垂下头，一脸忏悔状，得，又把挨训那架势拿出来了：“对不起，都是我害得你晕倒，害不知道怎么跑到这么个地方来。”

　　“不是的，是我没保护好姐姐才是。”

　　“不对！就是我的错！本来空音你自己可以应付的，结果我一头撞了进来，还连累了你。”林缘越说头越低，最后蹲在地上，面对墙壁。

　　看着她，少年眼神一柔，轻声问道：“姐姐，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救我呢？很危险不是吗？”

　　“我哪有救你啊，我是跑过去添乱的。”双手抱住小腿，脸埋在膝间，继续当鸵鸟。

　　空音微微叹了一口气，将快要钻进地底的林缘拉了起来：“可是，你当时并不知道不是吗？为什么还要来呢？”

　　“我哪有时间想那么多啊！认识的人在你眼前出事，伸出手去救他，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林缘望着空音说，一双清澈的眼睛在昏暗的地道里闪闪发亮，像漆黑夜里空中闪耀的北极星，指引着你，让人不至于迷失方向。

　　听了这样的话，少年一瞬间露出了十分复杂的神色，似温暖似柔和，似感动似叹息，言语已经无法形容这表情所代表的深刻含义，只有说不清的异样感觉，缓缓流进空音的心中，让他不由自主的张开双臂，把林缘环入怀中。

　　“姐姐，谢谢你。”

　　谢谢。

　　你不承认也好，不相信也罢。

　　林缘，你真的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