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瞳》斯文

3、第三章 尘缘尽

　　“那个，我们不是明明向丛林深处走的吗？为什么现在却在沙漠里呢？”

　　“那个，为什么刚才的蛊鹫只要杀了那一只就全都跑了呢？”

　　“那个，为什么那些树长得那么快啊？”

　　“那个，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

　　“那个，为什么我的眼睛会变成这个模样？”

　　“那个……”

　　“那个……”

　　“……”

　　“那个，我们不是明明向丛林深处走的吗？为什么现在却在沙漠里呢？”

　　……（省略号代表无限循环）

　　“那个，你为什么要拿剑指着我的脖子呢？我胆子很小的，请您放下好吗？您看，我的手都在发抖了。拿剑指着一名手无寸铁的对您没有任何威胁的小女子是没有必要的，那个，要不您练练剑也比对着我强不是？”

　　“你已经连续说了快两个时辰了，不累吗？”厉尘霜并没有收起剑，依然指着林缘。银色的剑在烈日下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即使现在大约有四十多度，依然压不住他身上的寒意。

　　地上的沙砾灼烧着脚底，林缘是从医院的轮椅上穿到这个世界的，虽然到这里以后伤好了，轮椅不见了，但不代表她换了衣服。现在她的病号服已经破成一条一条的了，全身上下都是泥点，脚上的塑料拖鞋已经要被烫化了，再加上脚不停地走了两个时辰，现在的她，比非洲难民还难民了。突然来到陌生世界的无助，遭受怪物袭击的恐惧，再加上炎热与疲劳，让林缘摇摇欲坠，已经接近休克的边缘。但她不能晕倒，她要弄明白一切，而这些，只能通过眼前的男人知道，因此，即使她疲惫不堪，却还是不停地用提问来烦厉尘霜，企图得到一点信息，她只会这样的办法。

　　看着狼狈的林缘，厉尘霜收起了剑，一手揽住她的腰，在平地上奔跑起来。阳光依旧那么刺眼，周围依旧那么闷热，可是厉尘霜的周身散发着清凉的气息，清爽的风拂过林缘的脸颊，她紧绷的情绪慢慢放松下来，突来的舒适让她忘记自己的处境，进入了梦乡：

　　依旧是医院的病房，林缘听着护士在旁边说悄悄话：“3的家属怎么从来也不来啊，年纪那么大的老人，没有家人照顾，真可怜。”

　　“我们也没办法，只能平时多照应一下，她自己恐怕都没法按铃了，要是有什么事怎么办？”

　　的确啊，把自己的母亲就这么放进病房也不来看一下实在太过分了，林缘想着。

　　“1床2床前两天都出院了，这要有什么急事还没人知会一声了，前段时间多亏他们照顾老人了，帮着买饭换衣去厕所的，比她的孩子还亲。”

　　“我可以帮忙，我是4号床的，虽然我由于骨折行动不方便，但还是可以帮着按铃的。”林缘自告奋勇地说着。

　　两名护士却没有理她，收拾好床铺，给熟睡中的老人盖好被子，就要出门。

　　“你们怎么这样啊？我说我可以帮忙的！”林缘转动轮椅到门边，挡在两位护士前面：“喂！喂！你们真没礼貌，别人说话怎么不听啊？”

　　“问问护士长看看要是有新住院的病人，就让她搬进这间病房吧，就算陪大娘聊天解闷儿也行。”两名护士依然不理她，自说自的。

　　林缘气得伸手拉前面的一位护士，却发现自己碰不到她，而另一位护士走来说：“谁把轮椅放这儿了，挡在门口多不好啊。”说完，她穿过林缘的身体把轮椅推到角落里，两人又轻轻走出房门。

　　林缘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怎么回事啊？她明明是病人啊！住在4床的……

　　怎么会住在4号床呢！这家医院所有的病房最多都只有三张床啊！那自己又成什么了呢？她要回宿舍看看，那群损友都在干嘛呢？

　　短发女坐在床上说：“咱们宿舍楼环境真的不怎么样，不过还好，三个人住八人间，也算宽敞，是不是啊？喂！戴眼镜的，别看书了，跟你说话呢！”

　　什么三个人住八人间啊！明明是四个人！林缘伸手想去摇短发女，却发现卡通睡衣女摇摇晃晃地穿过自己的身体走过去与短发女一起抢眼镜女的书。

　　为什么她们都看不见自己？她要回家，老妈一定能看见的！

　　“小强！马上要中考了，怎么还在玩游戏啊？”老妈拎着小弟的耳朵把把他揪进房间学习：“咱家就你一个孩子，你爸也望子成龙，你要争口气啊！”

　　“知道了！知道了！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小强啦？多难听啊！我要换小名！”

　　小弟总是对自己的小名有极大的意见，林缘笑着想——

　　不对！什么叫只有一个孩子啊！她冲过去抱住妈妈：“妈！你还一个女儿呢！”

　　林妈妈拽着林小弟穿过林缘的身体，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可是林缘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小，脚步也离林缘越来越远，最后关上了房门，也关住了射在林缘身上的最后一缕光线，黑暗中的林缘哭喊着，可是那声音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林缘猛地睁开眼睛，控制住狂乱的心跳，看着面前的火堆，已经天黑了，厉尘霜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她又带进了林子了，她还在这个异世，并没有回到家里。

　　是梦啊，太好了！这只是梦！

　　“你干吗？又哭又笑的？”

　　诶？她哭了吗？手抚上面颊，感觉到湿湿的，原来自己做梦时哭了。

　　“我梦到了十分可怕的事情，可能是在梦里哭了吧。后来醒来发现这只是梦，觉得很开心。”

　　火光下厉尘霜的脸色阴晴不定；“别人有可能是在做梦，你的话，说不定是事实。”

　　林缘一惊：“什么意思？”

　　“我不告诉你这里是哪里，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是因为没有那个必要。”厉尘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为什么？”

　　“因为只要你想知道，你就会知道，这就是玄瞳的拥有者所具备的天赋。”他的声音十分悦耳，但却不含任何感情。

　　“玄瞳是什么样的？有什么能力？”

　　“不知道，”看着疑惑的林缘，厉尘霜接着说：“确切的说是不全知道，我只知道只要拥有者想看，玄瞳可上至三十三重天，下通九幽冥域，过去、现在、未来，只要你想知道，就可以看到一切。”

　　“我可没那个本事，要不然，我早就看到高考试卷了，何苦寒窗苦读那么多年？”林缘完全不相信厉尘霜的话。

　　“蛊鹫的法力，我可看不出来。”

　　“什么意思？”

　　“蛊鹫本身并不十分厉害，但是它们是群居，一般几千只在一起，有时几万只，凡是生活在一起的蛊鹫中都有一只鹫妖，成活五百年以上，只要将它打到，其余的蛊鹫就不在话下了。但是能看出鹫妖与普通蛊鹫的不同的人，只有拥有玄瞳的你。”

　　“所以你想得到玄瞳的力量吗？你想要看到什么呢？你的未来吗？”

　　“未来那种东西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也不想让你看什么。我要的是玄瞳的另一种能力，不过目前看来，你还不会。”

　　“我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有人召唤你来的。”

　　“是你吗？”

　　“我不会召唤术，尤其是异世召唤，那是要用人命做祭品的，能有这么大手笔的，一定是哪个国家的国主吧？”

　　“要怎么才能回去呢？”林缘双手抱膝，将头靠在膝上：“我想回家，我想要回去。”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点声音也没有了，只有无声的泪水，静静地落在地上。

　　就算没有抽泣的声音，眼泪滴在地面上也会有“啪嗒”、“啪嗒”的声音的，这样的声音，瞒不过厉尘霜的耳朵，他眼光稍稍柔了一些：“你有家人？”

　　林缘气愤地抬起头，用手擦掉泪水：“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一个爸一个妈一个奶奶一个弟！”

　　“没听，”厉尘霜盯着她的花猫脸说：“你太啰嗦了。”

　　“你——”林缘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很好啊，有家人可以想念。做个交易如何，你帮我做成我要做的事，我帮你回家。”

　　“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太烦了，我做成事就不想看见你看。”

　　“那，怎么才能回去？”

　　“不知道。”

　　“你——”

　　“但你会知道，只要你十分想。”

　　“那要怎么才能知道呢？我现在就十分想，可是也还是不知道。”

　　“你还不会使用玄瞳，所以我们当务之急是要让你学会，不管是为了你的事，还是我的事。”

　　“那要怎么才能学会使用？”

　　“去海原，云湘国的都城，前一位玄瞳拥有者叶清殇的故乡。”

　　为了找到回家的路，林缘与厉尘霜踏上了征途。

　　但是，其实她只是不肯相信而已，不肯相信那并不是梦，而是自己真正要面临的未来，不肯相信牵着自己与故乡的那条思念的线已经断了，家中已经没有人再记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