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放的生命》坑灰未冷

5、7、8

　　7.
　　欧阳没有讲故事，他拾起我脱掉的鞋，翻出一点纱布，刮了些医生放在桌上的嘎啦油，把油蹭在了鞋面上。

　　他拖了凳子坐在床头，和我说话，低头给我擦鞋。

　　他低头的时候，眼镜会滑下来，架在渗出汗珠的鼻尖上，像个认真纳鞋底的老太太。

　　他没有扣衣领，我看的见他浅格衬衫领口处的灰黄色污渍。

　　他问我妈是不是在写新书。

　　我说不知道，我这两天没看见她。

　　他哦一声，问了些学习上的事，一副慈爱老师的形象。

　　他把鞋擦好放在了地上，医生回来了。

　　擦药水的时候，挺疼的，我却一直在看那双白波鞋。

　　从没有人给我擦过鞋子，从来没有人。

　　我小时候也穿过白色的布球鞋，都是穿脏了便扔掉的。

　　我之所以和秦麻子大打出手，就是因为我恼怒他踩脏了我的鞋。

　　我原以为，只有皮鞋才是可以擦擦再穿的，而纯白色的波鞋脏了，也是只能像白布鞋一样，让我妈丢在垃圾桶里。

　　我那天和墩子说。

　　你记得我们班的陈婉红吗？当学习委员的那个。

　　他说不记得了，她怎么了。

　　我说，有一次上体育课，她和我一组打羽毛球。我见她白球鞋上都是黄印子，问她来着。

　　她说是她妈刷鞋的时候没把洗衣粉涮干净，一晒就黄了。

　　我当时震惊了。

　　墩子说你震惊什么。

　　我说，我才知道白球鞋是刷刷接着穿的，我妈把脏鞋都给我丢了，她一次给我买5双，告诉我穿脏了直接扔。

　　墩子说，难怪你的袜子都是穿了就扔的。

　　我说那不一样，我那时候穿袜子是有人洗的。

　　被我妈丢在小天鹅爱妻号洗衣机里面洗。

　　墩子嗤之以鼻，我和他说这话的时候，他开始清点从广州新搞回来的货，顺手就丢给我一黑袋子。

　　我说，这是虾米，炸弹？

　　他说是啊，炸死你这白眼狼。

　　我打开袋子，乐了。

　　那是个好东西啊，勾V的大书包。

　　山茶他男朋友背了一个，我流了好久的哈喇子。

　　我承认我虚荣，我喜欢这叠印在一起的LV 小字母。

　　我摘了墩子脑瓜子上的黑帽子，往自个脑勺子上一扣，美滋滋儿的背上那大包，咬着烟问墩子帅吗。

　　他瞟我一眼，说帅，太TM帅了，去山茶的吧里够的上高价出台了，一准是大奔来接你。

　　我千娇百媚说我考虑考虑，不用大奔，花冠A6也凑合着能出门了。

　　我被墩子甩了白眼，他拿出几件衣服摆在床上。

　　脱裤子吧，他说。

　　8.

　　我光着膀子在地上蹦，说妈的这裤腿忒细了，穿不进去，你还是找小美拍吧。

　　我不胖，真的，但也没瘦成XXS号。

　　这裤子太变态，裤管细的跟衬衣袖子似的。

　　他说你懂个P，过来硬是把大红裤子给我扥了上来。

　　磕的我屁股蛋子上一片红麻点子，我哭脸了，说你卖这裤子一定得写清楚未满18岁不能穿，影响发育。

　　他说您老甭操这个心了，人家穿这种裤子的，用不着发育前面，后面长齐全就成。

　　我摆了姿势，接着唠我的陈年往事。

　　欧阳对我很好，经常给我开小灶，我的英语成绩直线上升。

　　他算是我的初恋情人，每次看他吹着小电扇端正的坐在办公室里修改作业，我都会觉得心疼。

　　我包里藏着一瓶外国的运动饮料，我妈买给我喝的，我偷偷的放在欧阳的书桌上。

　　我庆幸自己是五四制的学生，初中得上4年。

　　欧阳对我热别好，我常不自觉的在夜里拿他幻想。

　　初四那年，欧阳出现在我家，我妈挽着他的手。

　　欧阳和我妈说，小诚在学校里很努力，英语很好，苏樱你不用操心。

　　苏樱是我妈，从某种意义上说，欧阳成了我后爹。

　　我开始怀疑欧阳给我擦鞋的动机，有多少出自他本人对我的关心？

　　我想不明白。

　　墩子说脱了换下套，上手扒得我只剩一条小花裤衩。

　　他说想不明白就别想，生活里想太明白了就没法过日子了。

　　他让我站直了别晃，他在给我拍照，确切说照的是我身上的衣服。

　　我恁帅的脸，不在他的镜头里。

　　墩子一向对我够意思，给我找来的都是最好的货，A+++的。

　　那LV包直到现在还健在，包着报纸搁在我的破衣柜顶上，没断带没炸口，连印着商标的金属扣，都没掉一丝儿的色。

　　掐算一把，和他说这话的时候我17，今年我25，这包都用了七八年了，早些年的东西，做的真皮实。

　　近来几年我觉得那包有点傻大，又容易和人撞车，便背的少了。

　　但这包质量特好，和真的没啥区别。

　　真和假。

　　有时候，真的很难分辨。